秦烟送郭思出门,郭思性子洒脱不羁,极对秦烟胃口,他给太子讲佛经时,回回她都要坐旁边听,有迷惑的地方便在课后找他解惑,一来二去便熟了。
郭思单手搂着卷轴,忽然神神秘秘地道,“女史见过我那师兄施邪术?”
那日秦烟偷偷跟去,他远远看见了。
秦烟没反应过来,“师兄?”
“你不知道?天天帮陛下招魂的那和尚,是我师兄。”
秦烟惊讶抬眸,怪说呢,她还纳闷李奇为何不找和尚来给李耀讲经,却找了郭思这凡夫俗子。
“你说千江?”
郭思点头,“是咯!就是他。”
秦烟感到不可思议,“他怎么成你师兄了?”
太阳大,郭思挪到了阴影里。
“我和他在同一个寺庙出的家,只不过后来我耐不住清苦,还俗了。”
秦烟内心激动难掩。
前日出宫特地问起母亲,千江的事查得怎么样了,父亲手眼通天,除了郭思的来处,竟然半点异常都没查到。他是跟谁学的招魂术,谁也不知道,千江就此成为了无人可解的秘密,她正苦恼着,他的师弟就送来了线索。
秦烟克制语气,“你也会招魂术?”
郭思嗤之以鼻,“歪门邪道。”
秦烟追问,“不是你师父教的?”
“我师父四十岁就死了,他哪有这本事教什么招魂什么长生不老。”
“他不是去过西域吗?兴许是在西域学的。”
郭思点点头,“十有八九……也不一定,他娶过一个老婆,几年前还见过,这次在宫里遇见,我问他老婆去哪儿了,死和尚一口一个阿弥陀佛。”
秦烟惊呆了,“和尚也能娶妻吗?”
郭思冷笑,“让师父知道得从地下爬起来,我还知道先还个俗,他是不还俗就犯戒,有辱师门。”
秦烟心道:你俩半斤八两。
“上一次,你在哪儿遇见他和他妻子的?”
郭思居无定所,连年来四处漂泊,去过好些地方,想了半天,吐出个地名,“南昭。”
秦烟第一次听说这个地名。
“在哪儿啊?”
“在滇南边境,少数民族混居的地方,千江老婆是个苗女。”
秦烟道,“我听说滇南巫术横行,是不是真的?千江学的莫非不是方术,而是巫术?”
郭思哈哈大笑,“你还真信啊?那和尚召了三年多,可有召回先皇后的魂魄来?”
秦烟没再开口。
只有她知道,虽自己魂魄未曾回归本体,但实实在在受到了震荡,一声一声的“魂兮归来”,是真的能够召唤她的魂魄。
郭思走后,秦烟在外面逗留了许久,她一直在想千江招魄,李奇允了他什么?
高官厚禄?荣华富贵?
方外之人,何曾看得上这些!
他连招魂的本事都有了,死生大事对上位者是多大的诱惑,还搞不来一个官做做?怕只怕这和尚有蛊惑人心的本领,否则李奇怎就这么轻易就相信他真的能让王馥死而复生?
无稽之谈,正常人谁会信?要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也只会当个民间传说听听。
***
李耀当太子当得实在是辛劳,当爹的站桩打拳日日不落,他这个当儿子的自然也得效仿,天不亮就哈欠连天得练习站桩,打两套拳法后,天就亮了,又得趁太阳没出来赶紧去马场练习骑射。练完后,便是听郭思讲经。
晌午用完午膳,午睡小半个时辰,又要起来听太子太傅讲四书五经,四书五经学完,继续学习算学,日程安排得满满当当。
李耀人恹恹的,但老师出的题他三两下就算了出来。
秦烟坐在旁边,看见他每一题都是心算。
小崽子总算是有一样是像她的,秦烟感到几分欣慰。
也许是出的题没难度,他觉得没什么挑战,又也许是学了一天,他有些疲乏,把考卷拿给老师后,他左手撑腮,毛笔夹在右手两指间左右晃动,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太傅又开始一板一眼地教习圆周率,李耀身子已经坐不直了,歪向一边,太傅重重咳嗽一声。他听见了,蔫蔫地回正身体,没一会儿,腰塌陷进靠椅里,身子又偏朝另一侧,看起来已是无聊到了顶点,再挤不出丁点儿定力来。
秦烟在心里叹气,心道这些老学究讲课如此枯燥,莫说是八岁的孩子,连她这个大人都坐不住。
寻了个空隙,她插进话头,“太傅,我瞧太子学了一天应是疲了,寓教于乐,不如这样,您出题,写在纸条上,题出单数,放进一个大瓮中,我与太子比试,一炷香的时间,看谁解的纸条多且正确,谁就胜出。”
李耀一听,眼眸亮晶晶,压抑着跃跃欲试的兴奋,仍故意绷着脸,“还是算了吧,本宫不欺负你。”
秦烟在心里哼了一声,小兔崽子,待会儿让你知道你亲娘的厉害,输得你哭。
她笑道,“话别说太早,也别说太满,当心后面圆不回来。”
李耀不忿,扬声唤内侍,“来人,给太傅备纸笔,再寻个大瓮来。”
太傅见太子兴致盎然,乐见其成,他是算学高手,出题极快,宫人将纸张裁小叠成四四方方放进瓮里。
香炉里插着一根香,不算细。
秦烟与李耀分作于长桌两旁,大瓮放在中间,不允许往里看,伸手随便抓,做完一张才能抓下张。
秦烟第一张抓的是粟米的换算。
比起基础算学,有点儿难度。
秦烟心算极厉害,不必借助纸笔和算盘,在心里默算,片刻,在纸上写下一串数值。
李耀不堪示弱,但比秦烟少吃了好几年米,速度自是赶不上秦烟。
要他方才谦虚一些,不这么狂妄,秦烟说不定还要放放水。
现在,她才不!
非得让这小子知道亲娘的厉害。
秦烟已经解了好几个纸条,李耀稳不住,心渐渐慌了,越慌脑子越迷糊,图快,便开始乱解起来。
一柱香燃过,他面前的纸条仍比秦烟少了四个,太傅判对错时连连摇头。
秦烟气定神闲地坐在一旁端茶喝。
李耀心知败局已定,不服气,“再来,再来一局,这次肯定赢你。”
“下次吧!臣该下值了。”
她起身掸了掸衣袖上的褶痕。
李耀学了一天,她也陪着坐了一天,累着呢!片刻都不愿意多呆。
秦烟走后没多久,李奇处理完政务来东宫同儿子用晚膳,看太傅一脸喜色,便问了一嘴。
一旁,李耀正气冲冲地拿起秦烟算过的纸,一张一张亲自算过去,验证对错。
太傅第一次见太子斗志这么高,乐得合不拢嘴。
“殿下方才与女史比试,女史赢得轻松,殿下许是不服气,臣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刻苦。”
李奇好奇,“比得什么?”
太傅走过去拿了一张秦烟解过的纸条,摊开给李奇看。
“臣依据《九章算术》出的题,秦女史竟然全解对了。”
算学枯燥绕脑,不在常规学习之列,大多女子都不爱学,擅长的是少之又少。
李奇拿过来看了一眼,垂眸,心颤了颤。
“这是她解的?”
夕阳西下,不远处的湖面上浮光跃金。
傍晚时的光线最为温和。
光线染黄了秦烟的眼皮,她慢悠悠地走着,心想,这会儿李奇应该已经看见了那堆纸条。
李怀冰!漏了这么多破绽给你,你还是怀疑是我居心叵测,那便自己来寻我吧!
第45章
中秋夜宴
中秋夜, 李奇在宫中设宴宴请百官及群臣家眷,女眷们按道理应由皇后单独设宴宴请,太后早逝, 中宫无后, 后宫亦无妃嫔, 李奇只好请来姑姑常宁长公主主持宴席。
再次见到常宁长公主, 秦烟恍如隔世。
的确也是隔世了。
常宁长公主与先帝一母同胞, 几位姑姑里,李奇同她最为亲近。
李奇第一次带自己向长公主请安时, 长公主握住她的手,将手腕上的一只白玉莲纹镯抹下来就势戴到了她手上, 笑着说, “奇儿的眼光不会错的。”
这位姑姑身上,完全感觉不到以长辈自居的傲慢, 气质如春风般和煦。
这场夜宴上,秦烟还见到了许多前世的熟人。
其中一个便是她的长姐,王盈。
她坐在主位下首,身边坐着的是永亲王的生母, 齐太妃。
王馥觉得大姐变了, 她是太尉府的长女, 从小便按父亲期望的样子长大,性格最为温煦。在家里时, 她是最讨长辈喜欢的姑娘, 嫁人后,她是最受夫家喜欢的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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