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画什么？”
  “你猜！”
  “饶了我！盛叔没有艺术细胞，刚研究了好一会儿，也没瞧出一点门道。”
  甜甜大乐，“我还没开始画呢！先把原来的一幅风景习作涂掉，这会儿在试新颜色找找感觉。没想到把你唬住了！”
  周盛东也笑，“唬住我有什么难的？我本来就是门外汉。”
  甜甜穿一件白色的宽松长袖衬衫，下面是一条波西米亚风的长裙，遮住不方便的双腿。她留短发，自然是楚姨帮她剪的，因为她从不肯去理发店。楚姨手法虽然业余，但没有理发店那种刻意的齐崭崭的锐气，剪得蓬松随意，甜甜的头发是有些自来卷的，楚姨的剪法很适合她。
  甜甜其实是个爱笑的姑娘，笑起来眼角弯弯的，和母亲常华神似，是那种聪慧女生的样貌。每次见到这样的甜甜，周盛东都要努力控制自己不去假设，如果没有那场车祸，她现在该是多么青春无敌的一名美少女。
  “盛叔！你来看！”
  甜甜说着把轮椅往画室的一边推去，靠近角落才停下来，指着一堆包装好的材料告诉周盛东， “昨天信叔来过，还让人搬上来这么多耗材，说是送我的生日礼物。”
  “哦，他手脚挺快的。”
  “他以前总是送衣服和首饰，而且品味很，呃，怎么说，特别成熟，我都不知道拿它们怎么办好，想转送楚姨吧，楚姨也没有能用的场合，只好搁着，还占地方。谢天谢地，今年他总算送对东西了！”
  “你喜欢就好。”
  甜甜笑盈盈的眼中多了几分深意，“是不是你告诉他的？”
  “嗯？”
  “我是说给我买什么，一定是你给信叔提的意见吧？”
  周盛东搪塞，“没我什么事，你知道他的，哪里肯听别人意见？”
  “别骗我啦！我一猜就是你，除了你，没人知道我喜欢什么。”
  甜甜仰起脸，脸上神色充满欢快，她这番话讲得顺畅自然，周盛东心里却有些难过。
  “甜甜，以后你想要什么，直接和信叔讲，他大男人嘛，不太懂猜女孩子喜欢什么。”
  甜甜一撅嘴，“你不是男人吗？怎么你每次就能猜准？说明你有心。”
  周盛东笑，“今年生日想怎么过？要不要我陪你出去旅行一趟？”
  甜甜摇头，“我哪儿都不想去，外面人太多了，不如家里安静。”
  “你这个年纪，应该多交些朋友。”
  “我有朋友啊！”
  现实里的甜甜虽然足不出户，但在网络世界她可是社交达人，据说还有个粉丝上万的账号，专门用来晒她的画作。
  “网上那种不算，要现实里交的。”
  “为什么不算？朋友的作用就是交流呀，网上交流比现实里更方便，随时随地都可以，现实里还要约时间约地点，麻烦不是一点点！”
  “但是你……”
  “盛叔，我饿了，咱们下去吃饭吧！”不等周盛东说话，她便将轮椅往电梯方向推。
  甜甜就是这样，一谈到她讨厌的话题马上切入逃避模式，周盛东又不能逼她，毕竟没有血缘关系，隔着一层，话说重了双方都尴尬。
  午餐已经热好在桌上。
  周盛东担心楚姨照顾甜甜忙不过来，每次来这里吃饭都会打包几样菜过来。他其实更希望带甜甜出去吃饭，一辈子这样长，她不可能永远躲在家里，终归要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
  这想法只践行过一次，是甜甜考上大学那年。周盛东在青屿会所为她办了一个庆祝宴，请的人不多，都是甜甜原来就认识的，不过，当周盛东推着她进入会所，当那么多目光齐刷刷落在甜甜身上时，她的情绪紧绷到极点，几乎要当场哭出来，又不忍让周盛东扫兴，只能努力忍着。那僵硬的神色回想起来，周盛东至今还是觉得心疼。
  甜甜再没肯出去过，连大学都是周盛东帮她向校方提了特殊申请，大部分课程是通过网络学完的。大学毕业后也没有出去工作，专心在家画画。周盛东对此忧心忡忡，担心她这样与世隔绝会越来越孤僻。
  楚姨煮了饭和一锅鸡汤，四个人围桌吃饭，七八个菜看上去相当丰盛。
  甜甜也特别爱吃仙汕小馆的牛肉卷，一看桌上有，饭还没吃，提起筷子先夹了一个在自己碗里。
  周盛东看她吃，含笑不语。
  甜甜美美地吃完一个，扭头发现他那副奇怪的表情，含嗔带笑问：“盛叔怎么不吃？看我做什么？”
  任彬抢先一步凑近她问：“这个牛肉卷，你有没有吃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甜甜抿唇回想，“唔，确实和以前做的不太一样……是不是油加多了？”
  “什么油？”
  “……黄油？”
  任彬咋舌，“这你都能吃出来？”
  周盛东说：“咱们这些人里，就属你舌头笨！”
  任彬憨厚地笑着，笑容很知足。
  楚姨给他们端来果盘，对周盛东说：“周总一来，甜甜话都多了不少，平时和我一起呀，整天讲不了十句话。”
  甜甜说：“楚姨你夸张了吧？我怎么数也不止十句啊！光早上起床你就要催我五六回呢！”
  正说笑，周盛东手机震动，他看一眼来显，起身说：“你们慢慢吃，我出去接个电话。”
  电话是市场总监打来的，请示一桩批复，没什么秘密可言。不过周盛东向来谨慎，也反感亲朋家宴上接电话大谈公事的场景。
  在门口廊下聊了五六分钟，问题就解决了。重返餐厅时，楚姨不在，任彬和甜甜正头碰头窃窃私语。见周盛东进来，立刻又分开。
  周盛东若无其事坐下。甜甜生活中的朋友极少，除了终日陪在身边的楚姨和充当监护人身份的周盛东外，任彬应该是她唯一一个现实里走得近的同龄人了。周盛东有时会就此打趣任彬，但在甜甜面前，他一句玩笑都不敢开，唯恐惹恼了甜甜，她把任彬也拒之门外，越发封闭自己。
  C16
  饭后楚姨泡了一壶白茶。周盛东喝过两口，内心赞许，问她是什么品种。 楚姨说：“就是去年冬里您拿来的寿眉。” “八年陈的寿眉么？我也常喝，口感和你泡的不太一样。” “我平时喝惯淡茶，许是茶叶放少了。” 周盛东略一思量，轻轻笑起来。 “我记起来了，那天去王老板店里，他听我说爱天尖黑茶的糯
  米香，就竭力和我推荐这款寿眉，说糯米香气也很重，我喝了这几月没喝出来，以为他吹牛，原来是茶叶投多了。” 喝着茶，又聊起甜甜的生日。过春节时，甜甜偶然说到想去法国看画展，周盛东一直记在心上，想把这趟旅行当礼物送她，虽然刚才已被甜甜拒过一次，仍是不死心。 “可能你嫌我无趣，不想我陪你去，那找个同龄人一起总可以吧？你网上认识那么多朋友呢，就挑不出一个能陪你去的？再不济，还可以找任彬。” 讲到这里，他就看了眼任彬，任彬不响，脸上的神情分明是愿意的。 甜甜也看了眼任彬，“他不用上班吗？“ “他天天跟着我，攒了好多假，不给他放掉就要给他加班费。任彬，你要加班费还是要旅行？” 任彬挠头，“我都行。” 周盛东笑斥，“滑头！” 甜甜还是摇头，“不想去，过两年再说。” “年初你说想去，当时就该带你去一趟的。”周盛东语气里颇有些自责。 甜甜嗔道：“盛叔你别这样嘛！你对我太好，我会有负担的。” 周盛东只得作罢，“好！不讲这些了。只要你天天都高高兴兴，我就放心了。” 又在心里自我宽慰，不管怎样，甜甜如今的情形比过去已是好了很多，去年有那么一段日子，她成天闷闷不乐的，着实让周盛东犯愁。 喝完一壶茶，周盛东也该告辞了，甜甜知道他忙，从不过分留他，叙别后，又送他到门口。 任彬已事先把车从车库里开到门前，周盛东才下台阶，甜甜忽然冲他大声喊，“盛叔！” 他转过身去，望见甜甜盯着自己，眼里充满依恋，分明是不舍得他走。 “盛叔，记得常来！” 周盛东有些心酸，笑着冲她点一点头。 在车上，他向任彬感慨，“过完生日，甜甜就23了吧？” “嗯…
  饭后楚姨泡了一壶白茶。周盛东喝过两口，内心赞许，问她是什么品种。
  楚姨说：“就是去年冬里您拿来的寿眉。”
  “八年陈的寿眉么？我也常喝，口感和你泡的不太一样。”
  “我平时喝惯淡茶，许是茶叶放少了。”
  周盛东略一思量，轻轻笑起来。
  “我记起来了，那天去王老板店里，他听我说爱天尖黑茶的糯米香，就竭力和我推荐这款寿眉，说糯米香气也很重，我喝了这几月没喝出来，以为他吹牛，原来是茶叶投多了。”
  喝着茶，又聊起甜甜的生日。过春节时，甜甜偶然说到想去法国看画展，周盛东一直记在心上，想把这趟旅行当礼物送她，虽然刚才已被甜甜拒过一次，仍是不死心。
  “可能你嫌我无趣，不想我陪你去，那找个同龄人一起总可以吧？你网上认识那么多朋友呢，就挑不出一个能陪你去的？再不济，还可以找任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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