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低飞过夏天 第6节
作者:周晚欲      更新:2025-08-28 08:29      字数:3408
  “是,那是因为你看上的不用抢!”程藿白他一眼。
  周西凛笑:“知道就好。”
  “可温侬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吧?”程藿认真了,声音里压着显而易见的焦灼。
  周西凛悠悠地睨着他,没有任何思考,便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不是。”
  程藿刚松一口气。
  周西凛的薄唇忽然勾起,声音懒洋洋地砸过来:“但这样才新鲜啊。”
  程藿被他这轻飘飘的话噎得一愣,足足顿了好几秒,才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伸手指他:“我靠!周西凛你!你!”
  他气得语塞,胸膛剧烈起伏,似乎是为了找到一些底气,咬着牙说:“温侬跟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可不一样,她眼睛亮得很,看不上你这种浪子!”
  “看不上我,看得上你了?”周西凛摁灭了烟,淡笑,“我不是好东西,你是?”
  程藿被他堵得一口气憋在胸口,脸都涨红了,几乎是脱口而出:“行!赌一万!赌你丫搞不定她!”
  周西凛没应声,抬手轻轻蹭了蹭线条清晰的下颌,像在认真思索这个赌局。几息之后,不知脑海里掠过了什么画面,他忽地摇头,极轻地嗤笑了一声。
  然后他迈开长腿径直朝楼梯口走去,就在即将踏上第一级台阶的前一刻,脚步顿住,没回头,只轻轻张口:“赌十万。”
  “什么?”程藿下意识问。
  “一万没劲,赌十万块,我赢得更爽。”周西凛的嗓音里带着近乎狂妄的笃定。
  程藿听罢更气,脑子一热,吼了出来:“赌二十万!”
  “成交。”周西凛毫不犹豫,语气里隐隐透出一丝愉悦。
  话落之后,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拐角。
  程藿独自站在原地,旁边目睹全程的人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说了声:“兄弟加油。”
  他哑然无声,几秒后,满脸愁容地重重一拍脑门:
  造孽啊!
  从天台下来,温侬看到卡座里又多了四个男人,他们看上去明显年长一些,她心下存疑,只点头向几人微笑。
  沙发有些拥挤,旁边另外加了几张椅子,温侬不好再去占座,便站在一旁,秦真见状,也走过来和她站在一起。
  二人正商量着提前告辞,就闻到一股席卷着淡淡烟草味的风从身边掠过,再抬眸,周西凛已站在近旁。
  他身形极高,逼近一米九的个头,骨架利落,瘦削却不单薄,紧实的肌肉线条在微深的肤色下若隐若现。温侬本不算矮,可立在他身侧,竟显出几分脆弱的纤弱来,肤色更是被衬得苍白。
  温侬正心不在焉和他对比,再回神才发现程藿也下来了。
  “人到齐了,咱们切蛋糕吧。”阿泰问。
  程藿问:“花被你们放哪儿了。”
  “丢不了。”大齐起身,从沙发后面抱出一大束鲜花,正是在“萍聚”扎的那束。
  秦真用手肘碰了碰温侬的手,问:“谁过生日啊?”
  温侬眼神无辜,说:“不知道。”
  总之不是周西凛。
  他生在5月5日,恰是立夏,夏季的第一个节气。
  而她恰好生于夏天的最后一个节气。
  他们的生日,一个在夏之初,一个在夏之末。
  像无形的丝线,首尾相接,悄然圈住了一整个盛夏的光阴。
  “刚才不走,这下傻眼了吧,咱没准备礼物,白吃人家蛋糕呀。”秦真还在对着温侬咬耳朵。
  正说话,蛋糕上的绑带被解开。
  打开盒子,温侬看到蛋糕上的奶油是海洋的图案,最上面有一艘翻糖制作的帆船,下面一行深蓝色的字:破浪救援队1
  00days。
  第5章 奶油“你平时都是这么撩女孩的吗?”……
  “救援队?”蛋糕上的字让温侬一愣。
  “哦对了,还没告诉你,今儿是我们救援队成立一百天纪念日。”程藿凑近温侬,身子微微一侧,巧妙挡住身后的周西凛,笑出一口白牙,“所以简单庆祝下。”
  温侬扫了眼那几个岁数稍长的男人,刚才就纳闷儿,他们怎么会有那么多不是一个年龄段的朋友,这下就解释得清了,原来是同事。
  “藿啊,你没给美女介绍介绍咱救援队?”阿泰朝程藿暧昧地使了个眼色。
  “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日子还长,可以慢慢了解嘛。”程藿挑眉。
  许是想耍个帅,忙又立正站好肃穆敬了个礼,声音嘹亮地喊道:“破浪海上救援队,驰骋深蓝,使命荣膺!”
  温侬闻言,配合地一笑。
  心中却泛起几分怅惘的哑然,蓦然想起高一那年,学校以烂掉牙的“梦想”命题,组织演讲比赛。
  周西凛被程藿算计报了名,到初赛那天,被班主任以“缺席扣工资”为由,三请四请拉到了阶梯教室。
  温侬大概永远忘不掉那个绿荫葳蕤,蝉鸣不息的午后,他站在台上,以海军为主题演讲,没备稿的他信马由缰,东扯西扯,台下的老师和学生无一不在憋笑,连她都忍不住嘴角抽搐。
  直到最后收尾,周西凛的眼神莫名坚定起来,遣词造句也不再随意,那些话仿佛早在他心底重复了千万遍。
  台下众人慢慢被他感染,不约而同安静了下来,他目光扫过全场,带着睥睨一切的傲然,说道:
  “潮汐非天律,涨落由我息;浪涌如神唾,我脊为礁屿。”
  当时温侬只觉仿佛有电流自天灵盖窜下,震颤到头皮都有些发麻。
  他这句话,分明是在说——
  我周西凛,才是主宰大海的神。
  台下掌声雷动,她亦用力把手掌拍红。
  可这样令人澎湃的时刻,身后几个素来与周西凛不对付的男生的窃窃私语,争先恐后传进耳朵里:
  “不是说他妈跳海死的?”
  “就他那怂样儿,连个澡堂子都不敢下,还他妈当海军?笑死爹了!”
  “纯装逼,没屁硬搁这儿放呢!”
  “……”
  讨论声还没停,就看到程藿的一道残影倏地闪过,下一秒拳头就落在其中一人面门上,场面瞬间混乱,两拨人厮打在一起。
  周西凛并不知道台下发生了什么,只是见兄弟有难,就像暴怒的野兽一般,从讲台上冲过来,眼尖的老师挡在前面试图阻拦,他直接踩着椅子跨过去,给揪住程藿衣领那家伙一记飞踹。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骨头撞击硬物的脆响和一声短促的惨嚎,那人倒飞在墙上。
  在场的人惊呼着退后,空出一片狼藉的战场。
  脸色铁青的主任拨开人群冲上前,厉声咆哮:“住手!无法无天了!学校不是你们撒野斗殴的地方!”
  程藿双目赤红,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嘶声吼道:“就他也配说周西凛!老子跟他拼命!”
  被周西凛飞踹那人,许是面子上过不去,听罢想也没想便回呛了一句:“老子又没说假话,难道他妈不是跳海死的?”
  “……”
  当时温侬心里一咯噔,心想完了。
  果然,周西凛身形一僵,他垂下眼,死寂了片刻。再抬头时,那双眼里只剩一片噬人的漆黑,眉骨下压,杀意如刀,狠狠剐过那群人。
  他点了点头,又点点头。
  下一秒,他如同炸雷般暴起,快得只留下残影,一把揪住最近那人的衣领,挥拳毫不留情地砸了下去。
  场面彻底失控。
  回想起这件事,温侬仿佛被拉回那一天。
  周西凛的嘶吼,不甘,屈辱,愤恨,都化作那天落下的拳头里,至今仍让她心口擂动。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他并非平常那么散漫,碰到死穴,骨子里那股寸土不让的偏执,睚眦必报的疯狂,就全都涌出来。
  温侬被回忆抽离,仿佛灵魂升空,飘在上方注视着大家。
  “凛哥,啊不凛队,您是老大,您不切谁切?”
  “就是凛队,第一刀必须是你的!”
  “……”
  救援队的队员们正纷纷起哄,让周西凛来切第一刀蛋糕,他们嘻嘻哈哈,笑容多么真实,可温侬还是觉得很恍惚。
  她没敢想,周西凛真的从事了海洋业。
  在场大概没几个人知道,但她知道——海洋是周西凛的伤心地,也是他救赎自己的打捞地。
  或许正因如此,救援队的名字不叫“乘风”,而是“破浪”。
  众人的起哄声愈演愈烈,周西凛仍然没接那刀,只看热闹般倚在一旁,懒散地说:“你们切就行。”
  “那可不行,第一刀具有重大意义!”阿泰说。
  程藿简直受够了周西凛那副大爷的样子,呸一声:“爱切不切,不惯着他,我来。”
  不知怎么,从天台回来之后的程藿和周西凛明显低气压。
  队员之间相互递了个眼色,唯有大齐看热闹不嫌事大,碰了碰程藿的肩:“怎么回事啊,你俩不是好得像穿一条裤子吗?吵架啦?”
  程藿白他一眼:“滚。”
  随即甩开大齐搭在他肩上的手,走到桌前,拿起刀具,在蛋糕上虚虚比画着,旁边的队员们纷纷拿起拉花,准备在第一刀切下去的时候渲染气氛。
  金发女早就准备好相机,准备记录这一刻。
  温侬微微偏头,目光越过喧闹的人群,落在周西凛身上,他就像个老父亲那般,站在人群边缘,含笑看着这一切。
  她刚要把视线收回,他目光忽然瞥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