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低飞过夏天 第27节
作者:
周晚欲 更新:2025-08-28 08:29 字数:3401
内心却心如刀绞。
周西凛这个人游戏花丛,对所有女人都一脸散懒无所谓的态度,可是对待邬南,温侬明显感觉,他是尊重她的。
这份尊重,是否是偏爱不得而知,却一定代表着特殊。
她再也无法忍受自己像个局外人一样杵在这里,她开口,声音清泠泠的,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话,看着周西凛说:“既然你有客人,我先走了。”
周西凛立刻看向她,眉头微蹙。
刚想说什么,邬南却抢先一步,笑道:“哦,还没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没等温侬回答,她又迅速转向周西凛,用一种看似不经意的口吻说:“凛哥,你还不知道吧?这是我小姨家的表妹,她妈妈入狱之后,她一直在我家住着。以前大家都一个学校的,你应该有点印象吧?”
“入狱”。
这两个字像冰锥狠狠扎进耳膜,周西凛的眼眸蓦然一沉,下意识看向温侬。
温侬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缩起来,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垂下的眼眸里,恨意翻涌。
她强迫自己冷静。
仅仅一瞬的思忖,再抬眸时,脸上已恢复清然温柔的模样。
她露出一个极淡的微笑,仿佛刚才的难堪从未发生:“我们也是偶然在医院遇到,都生着病,就凑合着一起吃了顿饭。”
她这句话乍看普通,实际蕴藏许多内容,“偶然”和“凑合”这样的字眼,越是想显得不经意实则越此地无银,让人想入非非。
邬南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被刺痛的凉意和恨意。
她扯起嘴角,笑容有些僵硬:“哦,原来是这样啊。”
温侬知道自己的回击已经掷出,效果如何已不重要。
她没心情也没义务陪邬南继续演戏,便再次看向周西凛,声音平静无波:“我回去了。”
“我送你。”周西凛说。
“不用了。”温侬拒绝得干脆,目光扫过邬南,“你招待她吧。”
随即不再看周西凛一眼,径直转身走向玄关,弯腰换鞋,拿起自己的包。
周西凛不是木头,无论是两个女人之间无形的硝烟
,还是温侬此刻冰冷的抗拒,他都感受得清清楚楚。
一股烦躁夹杂着不明所以的心疼涌上心头,他大步追上来,一把拉住她纤细的胳膊:“说了我送你。”
温侬身体一僵,没有回头,只是用力地、无声地想要挣脱他的钳制。
她不想,也绝不屑于将自己变成一场雌竞的角斗士,仿佛需要男人的选择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她声音平淡:“不用。”
“用。”周西凛的手收得更紧。
她固执地回应:“不用。”
“听话。”他说。
低沉沙哑的两个字,像带着电流,瞬间击穿了温侬强筑的心防。
一股强烈的酸涩毫无预兆地冲上鼻尖,眼眶蓦然发热。
身后的邬南看着这一幕,只觉得一股气血直冲头顶,嫉妒和愤怒让她浑身微微发抖。
她陡然升起一股危机感。
被埋藏的秘密,让她的心口尖锐的一痛,精心描画的妆容几乎要掩盖不住心虚的表情。
可转念又想,如果周西凛真的知道一切,以他的性格不可能还对她如此客气。
她死死握紧拳头,压住心底的波澜。
深吸一口气,走上前,脸上重新堆起笑容:“好啦好啦,不如我去送吧。”
邬南看着周西凛:“你病还没好利索呢,外面那么冷,别下去了,再着凉怎么办?”然后又看向温侬,嘴角依旧扬起,眼底却毫无温度,“我们姐妹俩也好久没见了,正好我开车来的,顺路送你回去吧,路上还能叙叙旧。”
周西凛眉头紧锁,下意识就想拒绝。
“好。”温侬清冷的声音却比他更快一步响起。
她猛地用力,终于挣脱了周西凛的手。
她没有看任何人,拉开门,率先走了出去。
……
电梯下行,狭小的空间里死寂一片。
压抑了许久的邬南,在刚进电梯就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提高音量,质问道:“温侬!你到底什么时候认识的周西凛?!你用了什么下作手段接近他?!”
“这好像和你无关。”温侬看着墙壁上邬南的倒影。
“你为什么和他走得那么近?你想干什么?”邬南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一通输出。
“这好像也和你无关。”温侬依旧平静。
“你!”邬南最讨厌温侬这种三杆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样子。
她极力忍耐,深吸一口气又道:“我不管你是怎么勾搭上他的,我警告你温侬,周西凛是我的!你最好给我识相点,离他远点!否则别怪我不念姐妹情分!”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
温侬听到这话,脚步静止没有动弹,像是听到了极其荒谬的笑话,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弧度,随即淡淡瞥了邬南一眼,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
随后抬脚率先走出电梯。
她什么也没说,似乎什么都说了。
这种态度彻底点燃了邬南的怒火,她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地追出去,用了十足的力气一把扳过温侬的肩膀:“温侬,你翅膀硬了?敢用这种态度对我,你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温侬被她扯得羽绒服都歪斜了,肩膀传来疼痛。
可她只平静地回望邬南扭曲的脸,声音毫无波澜:“我什么态度?”
邬南被她这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模样气得几欲吐血,她从小到大都厌恶极了温侬这种“死鱼脸”。
她咬着牙,刻薄的话开口就来:“我告诉你,周西凛不喜欢你这种类型,你最好给我死了这份心。”
“我什么类型?”温侬挑眉反问。
“……”邬南被她问得一怔,这才仔细地打量起眼前这个多年未见的表妹。
记忆中的温侬,总是干瘦、枯黄,像一棵缺乏阳光和水分的豆芽菜,穿着她不要的旧衣服,身上常年带着一股难以洗净的烧烤油烟味,是人群中毫不起眼甚至会被嫌弃的背景板。
而眼前的温侬……
她穿着最普通的黑色羽绒服,仍能看出身形纤细,却不羸弱,整个人是瘦而柔韧的,乌黑柔顺的长发随意披散,衬得一张脸越发小巧莹白,皮肤细腻得像上好的白瓷。
曾经怯懦躲闪的眼睛,如今清澈沉静,像浸润了月光的潭水,天然带着一丝清冷疏离,即使素面朝天,病容未褪,也看得出气质是干净不染尘埃的,像一块温润内敛的美玉。
邬南恍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亭亭玉立的女人,早已不是当年任她搓圆捏扁的黄毛丫头。
一股巨大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她,她本能地带着泄愤意味拧向温侬的耳朵,就像小时候无数次对待她那样骂道:“贱货!打扮得人模狗样就真以为自己是凤凰了,你以为我不敢打你?!”
温侬眸光骤然一黯,寒芒乍现,在邬南的手碰到她耳朵的瞬间,猛地抬手,用力拂开邬南的手腕,下一秒把手一扬——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
温侬的手掌,结结实实地扇在了邬南脸上。
力道之大,让邬南的脸瞬间偏向一边,卷发糊在脸上。
“你……”邬南懵了,她转过头,可以看到脸上浮现出的清晰五指红痕。
温侬收回手,淡定如方才无异:“什么乌鸦什么凤凰,你以为我不敢反抗?”
说完,她不再看邬南一眼,转身,挺直脊背离开。
邬南捂着脸,火辣辣的疼痛感让她屈辱得浑身发抖。
她盯着温侬的身影,眼神几乎要滴出血来,心底的恶意如同毒蛇般嘶嘶作响。
这一巴掌让她想起很多年前,温侬刚住进她家不久,她校服丢了,周一便穿了温侬的校服去参加升旗仪式,而温侬因为没校服被教导主任责罚。
晚上回家之后,温侬过来质问她。
她反问:“你吃我家的,住我家的,我让你帮个小忙,你甩什么脸子?”
这话有什么错吗?
她自问合情合理,可温侬却咬着唇,固执地说:“没经我允许,你不该碰我的东西。”
她有点生气,却还是压抑着脾气,好声好气地说:“你再这样跟我说话信不信我抽你?”
温侬住了嘴,但那双眼睛依旧冷冷沉沉地瞪着她。
所有人都说温侬性子软和,可那一刻,邬南是真的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脊背窜起。
她走上前,一巴掌扇在温侬脸上:“你再跟我横一个试试?!”
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下一秒,温侬的巴掌竟然带着风反击了回来,同样响亮地落在她脸上:“你凭什么打我!”
邬南震怒。
从小到大没人敢动她一根手指!
她像疯了一样扑上去厮打,随意抓起温侬用来补袜子的针,在温侬的肚子上狠狠地扎。
刚开始那几下,温侬疼得杀猪般嚎叫,可后来,温侬一声不吭,只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那眼神,像要把她的模样刻进骨头里。
当时邬南就觉得,这个人心太狠,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
骨子里藏着毒。
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那么讨人厌。
不。是比从前更可恨了。
邬南盯着温侬车子驶离的方向,眼神阴鸷。
她略一思忖,迅速跑向自己的车,发动引擎,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