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换个礼物给我，你就非得公开这个性向？”秦桐简直是气儿不打一处来，说，“我之前也不觉得你是这么高调的人。”
  “我说了，重点不在于公开性向，而是让程世昌死心。”程泽山的眼睑微微垂着，避开了秦桐那过分灼热的目光，说，“我不想再重蹈覆辙了，在解决程世昌这个问题之前，我不想仓促地和你开始。”
  秦桐彻底是忍不下去了，放开了环抱着程泽山的手，双手捧着他的下巴，执拗地看着他，问他：“你就那么怕程世昌吗？他明明还什么都没有做，你为什么自己就先怕了呢？这不是涨别人气势灭自己威风吗？”
  程泽山沉默了好久都没有说话。
  就当秦桐以为程泽山打算一直这么沉默下去的时候，程泽山终于开了口，说：“对，没错，我就是怕，你说我什么都好，我就是胆小怕事，我没有本事，我被程世昌折磨了三十年，我太了解他的为人处世，我没办法就这么坦然地假装不在意。”
  他的语气很平静，表情也是平静的，浓郁的痛苦却从那双漆黑的眸子中流露出来，像是巨大的暴雨在不断地倾泻。
  “程泽山、我、我不是想要责怪你的意思……”程泽山的语气太凶了，秦桐有点儿被吓到，下意识地喊他的名字，程泽山倒是很快恢复了冷静，他微微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说，“抱歉，秦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也知道公开性向不是最优的选择，但我真的太了解程世昌了，他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我不想再时时刻刻担惊受怕了。”
  “我……”秦桐的嘴唇张了又张，最终嗫嚅道，“你让我再想想吧程泽山，我这会儿脑子很乱，我什么都思考不了了……”
  “……”
  程泽山非常沉默地注视着秦桐，后来终于伸手，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后来程泽山还是走了，不管怎么样他都得回江海继续上班，秦桐却像是抽掉了主心骨似的，等程泽山出门以后，立刻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之后的好几天，秦桐一直没缓过来神儿，虽然隔着一千公里的距离，但秦桐的脑子里却一直不断地在回旋着程泽山所说的话，脑袋里像是用麻绳打了很多个死结。
  程泽山那晚上的表情太痛苦了，让秦桐下意识地觉得心软，在很多个瞬间秦桐都觉得，只要让程泽山不要那么难过，让他干什么都可以，让他把心剜出来也可以。
  可是冷静下来以后，秦桐又还是觉得，程泽山不该就这么公开性向，他是个很优秀的外科医生，不该就这么沉寂下去。
  就这么纠缠着，磋磨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秦桐却还是没有下定决心，拿定主意。
  秦桐承认，自己确实在赌。
  他在赌程世昌不会真的不把程泽山当人。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秦桐与程泽山的关系却不知不觉地冷了下去。
  不得不说，两个人都是那种很倔的人，拿定了主意就不会改，他们不会吵架，但会冷战，他们都下意识地这件事避而不谈。
  之前还天天视频的，后来改隔天视频，再后来直接不打视频了，只是每天发条消息，发了对方也不一定会回。
  这天上午，秦桐在网上刷到了个有意思的小段子，发给了程泽山，可直到晚上，程泽山都没有回复。
  不回复就不回复吧，秦桐心里也有气，程泽山不回复他也不回，俩人就这么僵着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秦桐又感觉有点儿不对，俩人虽然是在冷战，但程泽山真的不至于不理他。
  要不要……再发个消息？
  那如果程泽山还是不回呢？
  可是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儿呢？
  没由来的，秦桐右边的眼皮跳了两下。
  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难道是程泽山又想要公开？
  这是秦桐的第一想法。
  但他很快又把脑海中的念头压了回去。
  和程泽山认识了这么久，还因为这件事闹了别扭，秦桐觉得自己理应给程泽山一点信任。
  也许就是忘回了吧。
  秦桐这么安慰自己。
  之前秦桐还在还在临床那会儿，就经常意念回复，毕竟外科医生的消息那么多，要干的杂事儿也多，有时真的回不过来。
  把手机搁在一边儿，秦桐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总觉得心里有事儿。
  不知不觉，秦桐又拿起了手机，点开微信，盯着两人的聊天记录，翻来覆去地看了很久。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这段时间俩人都没怎么聊，聊的也都是些没营养的话题，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不知怎的，秦桐的手指一抖，忽然摁下了“视频通话”的按键。
  吵闹的铃声猝然响起，秦桐一惊，心跳漏了两拍，手指却像是僵住了，怎么都按不下挂断键。
  算了。
  就问一句吧。
  秦桐告诉自己，好久没跟程泽山打视频了，他也想见见程泽山。
  嘟嘟的等待音一直在响，程泽山却始终没接。
  秦桐犹豫了一下，把微信视频换成了手机电话，但程泽山依旧没接，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漫长的等待终于耗尽了秦桐的耐心，他抬手挂断了电话，程泽山的视频又忽然打来。
  秦桐有些生气又有些委屈，往常哪怕再吵架，程泽山的电话都是二十四小时开机的，绝对不会让秦桐联系不上他，他张口想要数落程泽山，表情又忽然愣住。
  对面的背景是在医院里，但程泽山不再是那个救死扶伤的医生，他坐在诊室角落的金属长椅上，脑袋上缠着好几圈纱布，脸上还沾染着一点儿没有擦干的血迹。
  第47章 熠熠闪光
  “你……你脑袋怎么了？”
  秦桐愣怔了好几秒钟，才又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刚才的生气与委屈瞬间就消散了，只剩下震惊与不可思议，“不是，咱俩也就几天没视频吧？你怎么就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了？”
  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仔细地端详着画面里的程泽山，试探着问他：“你应该不是真的受伤了吧？是不是咱们科里搞什么活动？让你去当标准病人？”
  程泽山大概是被秦桐的奇思妙想逗笑了，掀了掀唇角，配合他说：“没错，是科里的活动，让我们拍宣传视频。”
  “你当我傻啊，咱们是心外科，真要当准病人也应该是包胸口，包脑袋干什么？”秦桐狠狠地瞪他一眼，说，“你快点儿老实交代，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突然就成这样了？”
  “没怎么，就是个意外。”程泽山十分淡然地收敛起笑意，轻描淡写道，“我下楼的时候没注意，迎面撞上了一个着急上楼的患者，结果脑袋就磕到了楼梯的扶手上。”
  秦桐拧着眉头：“你有这么不小心吗？”
  程泽山无奈，说：“再小心也总有意外。”
  “我怎么还是感觉有点不踏实呢？”秦桐的眉心拧得更紧了，思虑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说，“最近程世昌来找过你吗？”
  程泽山反应很快：“你觉得是程世昌干的？”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秦桐点了点头，一脸担忧地说道，“外科医生的手是最珍贵的东西，如果这个患者伤到的不是你的脑袋，而是你的右手……你也许就拿不起手术刀了，这不是正好遂了程世昌的愿？”
  “程世昌好面子，应该不至于做这种事情，”程泽山忖度片刻，仔细分析道，“一个同性恋的儿子固然不好听，但右手残废的儿子也没好到哪里去。”
  “那……那万一呢？”秦桐知道自己有点儿钻牛角尖了，但还是没有忍住，试探着问程泽山说，“如果程世昌就是下了狠心，我不和你分手就要找人弄坏你的手，那我们要怎么办？”
  “真这么担心的话，不如答应我之前的提议。”程泽山掀了掀唇角，笑着说道，“反正都是不当医生，至少那样还能保住我的右手，”
  “不要。”秦桐已经有了应激反应了，立刻拒绝程泽山道，“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再说我就不理你了！”
  “其实对我来说当不当医生真的没那么重要，”程泽山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人生也不只有上临床这一种选择，我眼前不就有个现成的例子吗？当初我听说他上不了手术了，还以为他会过得很落魄，后来回国以后才知道，原来就算是不能上手术了，他也可以继续用自己的方式闪闪发光。”
  “……原来他在你心里这么厉害啊。”秦桐眨了眨眼睛，还是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隔着屏幕，也有点儿不敢看程泽山的眼睛，很小声地嘟囔着，“他倒是觉得自己没什么厉害的，现在做的这些只是为了生计而妥协。”
  “现在我发现他的一个缺点了，他好像没意识到自己是个多厉害的人。”程泽山微微叹了口气，十分严肃地看着秦桐，说，“你可以不同意我的提议，但不要因此而否认自己，在我眼里你就是熠熠闪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