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心软了。”程泽山表情还是冷冷的，语气却不自觉地软了下来，说，“你下次要是再受伤了，可别哭着来找我给你处理。”
  秦桐好像找到了拿捏程泽山的方法。
  程泽山总是一副冷脸的样子，却丁点儿都受不了秦桐撒娇，一撒就心软。
  不过秦桐也意识到，撒娇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程泽山之所以反对自己，还是因为对自己的能力不够信任，他必须得想办法让程泽山安心。
  只靠自己的力量显然不够，秦桐做了几天的心里建设，在一个安静的晚上给高主任发去了消息：【在吗主任？】
  仁安医院心外科高瑞鹏：【问就是不在】
  秦桐笑了，回他：【我就直说了主任，你认识靠谱一点儿的心理科老师吗？我想去看看】
  高主任：【你小子来真的啊】
  高主任：【五院的傅南岸教授知道不？这我兄弟，我这就把他介绍给你认识。】
  其实之前高主任就跟秦桐提过，让秦桐找个心理医生，但秦桐一直没太当回事儿，一是之前找过没用，二是他自己就是医生，总觉得自己知道那些理论知识。
  现在找心理医生，秦桐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毕竟除了这个以外，秦桐没什么能做的了，他要是再把自己弄伤了，程泽山估计真的要不乐意了。
  改变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发生的，秦桐每天的治疗都很枯燥而单调，可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可以在猪心上动刀子了。
  虽然，这只是第一步。
  虽然，这离真正的上台还有很远的距离。
  但这对于手伤了四年、离开临床三年的秦桐来说，已经是不敢想象的胜利。
  自己悄摸地练习了好几次以后，秦桐终于还是忍不住，主动在程泽山面前展示起了自己的成果。
  技能中心的无影灯下，秦桐戴着医用手套，全神贯注地为一颗猪心实施手术，程泽山站在旁边儿安静地观摩。
  那是一双真正的外科医生的手，修长，灵活，锋利的刀尖在暗红色的组织中穿梭，秦桐的动作是坦然的，从容的，是独属于执刀者的傲气。
  很完美的一次操作，每一寸处理都恰到好处。
  秦桐没有分神去看程泽山。
  于是也就没有注意到，程泽山看向自己的目光有多么灼热。
  似乎要把他的整个人都生吞下去。
  操作结束，秦桐一气呵成地摘掉手套，朝着程泽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唇角的小痣格外炫目。像是在求夸奖的小猫。
  程泽山的喉结滚动。
  浓郁的情绪被压在眼底，他露出了一个极尽温柔的笑容，说：“嗯，很棒。”
  -
  一次成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但这次以后，程泽山对这件事的态度明显有了改变，不仅没再提过反对的事情，还隔三差五就要来看秦桐练习。
  秦桐自然是乐意的，他像是小孔雀翘尾巴似的，每次都要认真准备，要给程泽山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
  时间由冬入春，过完年后，路边的树木开始重写长出绿色的枝芽，秦桐的手也在一天天地变得更稳。
  万事俱备以后，秦桐敲开了丁成钰办公室的门。
  一晃眼的工夫，秦桐在脉生公司工作一年多了，如果要说离职的话，丁成钰是秦桐最舍不得的人。
  在秦桐最迷茫无措的时期，丁成钰愿意给秦桐锻炼的机会，后来秦桐逐渐成长，她也一直亦师亦友，陪伴在秦桐身边儿。
  怕丁成钰来不及培养新人，秦桐特意跟丁成钰表明，自己可以继续在公司里任职一段时间，直到丁成钰找到合适的人手接替自己的工作。
  接过秦桐递来的离职申请表，丁成钰的表情很淡，让人看不出她心底的情绪，她问秦桐：“一段时间是指多久？”
  秦桐思考片刻，回答说：“一个月？三个月？”
  “这时间太短了。”丁成钰摇了摇头，说，“我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培养出可以接手你工作的人。”
  秦桐犹豫了一下，说：“那您大概需要多久？我可以尽量配合，也可以帮忙一起培养新人。”
  “你就非得走吗？”丁成钰抬眼看着秦桐，一字一句地说道，“秦桐，我不会批准你离职。”
  第68章 你回去吧
  秦桐怎么都想不到，丁成钰会成为自己离职的阻碍。毕竟在过去的一年多里，丁成钰给他的印象一直是很通情达理的，是很关心他人的大姐姐。
  丁成钰的表情非常严肃，一副不容置喙的模样，秦桐的态度也同样诚恳，说：“钰姐，我知道这个消息有点突然，但这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如果有哪里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会来帮忙，但希望你可以成全我。”
  丁成钰的眉心微拧，说：“百分之二十。”
  秦桐一愣：“嗯？”
  丁成钰：“百分之三十。”
  秦桐：“啊？”
  丁成钰：“我给你涨百分之四十的工资，你不要再提离职的事情了。”
  秦桐哭笑不得，说：“不是钰姐，我真的不是缺钱，要真想涨工资我不至于这么拐弯抹角的。”
  丁成钰却只当做没听到秦桐的话，朝着他摆了摆手，说：“好了，就这样吧，这件事不许再提了。”
  秦桐轻轻地叹了口气，想说点儿什么，但最终没说，如果他想的话，他完全可以不管丁成钰的意见，提离职后一个月就可以离开了，可他不想把和丁成钰的关系闹得那么僵，毕竟丁成钰是他很尊敬的一位前辈。
  也许是这个消息太突然，丁成钰还没有适应吧，秦桐想，反正他也不是立刻就走，可以再好好地做一下丁成钰的思想工作。
  后来的一个月里，秦桐有意无意都会提起自己要离职的事情，但丁成钰始终置若罔闻，没有半点儿要培养新人的意思。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到了，秦桐却不是那种甩手掌柜的性格，他又跟丁成钰提了一次，说：“钰姐，我真的不想把事情闹得这么难看，你帮了我很多，我一直把你当做一位很好的姐姐、朋友，我也希望我们以后还能继续做朋友。”
  丁成钰坐在办公桌后沉默了很久，最终慢慢得放下笔，语气显得有些疲惫，说：“就非得要走吗，小秦，我真的不懂，是公司的哪里不好，还是我做的哪里不好？你告诉我，我可以改。”
  “不是的，钰姐。”秦桐摇了摇头，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丁成钰的面前，很诚恳地说道：“钰姐，你是一位很好的领导，我也特别不舍得你，但我的心不在这里，我想回到临床，我想用我的双手帮助更多的患者。”
  “可是我们公司也很需要你啊。”丁成钰还是不舍，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说道，“我在脉生公司待了这么久，见过无数的前辈后辈，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你是我遇到的最有灵气的人。”
  “这段时间我自己也想了很多，我知道自己不该圈住你，可我又真的不舍得放你走。”丁成钰抬起眼眸，认认真真地看着秦桐，语气近乎恳求，说，“小秦，我活这么大了，很少这么求人，但我还是想恳求你留下来，公司的未来需要你。”
  “钰姐，我……”秦桐的嘴唇微动，本想拒绝的话根本说不出口，最后也只说，“钰姐，我可以在公司多待一阵子，但你要尽快物色两个新人。”
  所以说太心软不是什么好事儿，秦桐提离职提了很久，却始终没有真正离开。
  唯一庆幸的是丁成钰终于意识到秦桐是留不住的，开始物色能够接手他工作的人选。
  前前后后折腾了两周，丁成钰亲自面试了好几个人，却始终没有找到满意的，或许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吧，丁成钰总要拿那些人来和秦桐对比。
  一年一度的心外科年会召开，脉生作为展商参加，丁成钰带上了秦桐一起。
  年会这个秦桐就拒绝不了了，都是业内的活动，就算是回临床了秦桐也得参加，于是欣然同意了丁成钰的邀请。
  程泽山也要科里的同事一起去年会，但今年会议的召开地点离江海很远，坐高铁得好几个小时，他们是一整个科室集体行动的，秦桐没跟他们买一趟车，和丁成钰一起上了车。
  坐在高铁上，丁成钰又开始筛选应聘者的简历了，一边儿看一遍儿叹气，秦桐又是尴尬又是无奈，最终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低着头默默地玩起了手机。
  车厢前部忽然传来一阵骚乱，有个年轻的小姑娘哭着喊着救命，秦桐犹豫了一下，起身走了过去。
  “怎么了？”他问旁边儿围观的群众。
  有人回答他说：“那小姑娘刚才跟他爸吵了两句，然后他爸突然就晕倒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秦桐的眉心一拧，挤进人群，看到一个约摸着五十出头的男人躺在地上，四肢僵硬，脸色苍白。
  “麻烦让一下——我是医生——！”秦桐来到男人身边儿，一半儿拍打着男人，试图唤醒他，一边儿吩咐身边儿的人，说，“先打120，然后再去去找乘务员，问问车上有没有A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