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在雪场外，简宁看着赵冬生打开后备箱将两块雪板从上面拉下来便忍不住逗他。
  “这次也要滑？不怕摔骨折啦？”
  “瞧不起谁呢？”
  赵冬生哼笑一声，走到他面前，垂眼看着他。
  “我上次已经能独立从山上滑到山下了。”
  只是中间停下来了不知道多少次而已。
  简宁笑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打击赵冬生。
  他抬手将雪镜扣上，伸手拉过自己的雪板，敷衍地点头：“嗯嗯，好厉害，那想必这次也不需要我再等你了。”
  上一次简宁没等他，等赵冬生滑到山下时至少看见了四个人准备和简宁搭讪。
  赵冬生：“……”
  走出去几步后发现人没跟上，一转头见人竟然还拉着张脸还站在原地。
  简宁立刻忍不住笑了。
  他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走回去好脾气地牵住赵冬生的手。
  “生气了？”
  简宁摘了雪镜，仰头看他。
  赵冬生低头看着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眼前便蓦然一暗。
  简宁踮脚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冷冰冰的风雪将他的鼻尖染上漂亮的绯色，一双眼睛里满是动人的笑意。
  “原谅我，老公。”
  赵冬生哑言，被这一声老公给叫得整个人都彻底僵在了原地。
  他不动声色地瞥一眼周围隐隐约约投过来的各色目光，咬牙切齿道：“不准再把雪镜摘了，不准不等我，不准和别人聊天。”
  简宁笑眯眯地一一，然后牵着人往缆车走去。
  密闭的空间消融了冰冷，赵冬生将人按在怀里亲了个透。简宁握着他的手臂，分开时甚至都有点气喘吁吁。
  “这下不生气了？”
  简宁抬手摸摸他的脸。
  赵冬生摇摇头，又开始后知后觉地反思自己的不成熟和小心眼。
  “本来就没生气，逗你的。”
  “我知道，看你这样挺好玩的。”
  简宁本来也是坏心逗他的。
  或许是还这样年轻的赵冬生总让他想起两个人刚恋爱的时候，所以即便成熟如简宁，面对他时也总会不受控制地生出些许恶作剧的顽劣心思。
  赵冬生本来还没在意，听他这么说却又突然想起赵楠。
  他不知道赵楠在简宁面前是个什么模样，只是想起两人已经见过面，赵楠或许已经把自己追求简宁时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都告诉了简宁，赵冬生便一阵不安。
  他怕简宁觉得他不成熟，觉得他阴暗，觉得他，恐怖。
  又想起之前简宁酒醉时说的讨厌，恶心，赵冬生的喉结立刻不安地再滚动几下。
  他之前以为这话是因为简宁出于维护赵楠的用意，可直到这会才突然后知后觉也有可能是简宁从赵楠那里得知自己曾经为了追求他而偷偷耍过的那些手段。
  他盯着旁边的人看了一会，突然泄气一般地把脑袋靠在简宁颈窝处，低声喃喃道：“你之前说讨厌我，是为什么。”
  简宁愣了一下，想了一会才意识到他说的应该是自己醉酒那一次。
  他张了张口，却又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这样不合时宜的沉默立刻让缆车里的气氛变得更加凝滞。
  赵冬生的呼吸瞬间变得更加粗重：“你知道了对不对，他告诉你了，之前我做过的那些事情。”
  简宁很快意识到赵冬生在说什么。
  他皱了皱眉，即便知道解释起来会很麻烦也并不希望赵冬生钻这样的牛角尖，对自己产生这样的误会——他并不讨厌那样的赵冬生。
  “没有。”
  他握住了赵冬生的手，轻声而又坚决地打断了他。
  “不是因为这个。”
  赵冬生没说话，显然并不相信。
  简宁便只好叹了口气，说道：“我早就知道了。”
  赵冬生一愣，而后便听着简宁把论坛帖子的事情一点点讲给他听。他先是不敢置信，继而逐渐麻木，等听到最后，羞耻的红色已经从赵冬生的脖颈蔓延到了耳根。
  “……你，你从来没和我说过这些。”
  简宁笑了一下。
  “你不是也从来没和我说过？”
  赵冬生哑言，心里却蓦地松了一口气，然后逐渐升腾起喜悦。
  简宁知道了那些事而且并不在意。
  眼看缆车将要到达山顶，简宁趁机将他的注意力转移。
  “快到了，走吧。”
  赵冬生的注意力果然被顺利转移，缆车停下，简宁拉着他往外走，直到两个人上了雪道他都没再提起这件事。
  滑雪是一件不坚持便会退步的事情，上一次已经能勉强靠自己滑到山下的赵冬生这一次又退回了从前的水平。
  简宁没办法，只好一点点带着他往下滑，男人难得有不擅长的事情，笨拙的模样逗得简宁忍俊不禁。
  雪道的远处是苍翠群山，两旁是高大云杉，没有任何人来打扰，那些困扰于心的烦恼也都跟着变得不值一提，这是独属于他们的时间和空间。
  后来几趟下来赵冬生也有些沮丧，便问简宁会不会觉得他太笨，会不会玩得不尽兴，不然自己找个教练学，这样简宁也可以自己尽情的去玩。
  然而当他提出这个建议时简宁却非常认真地摇了摇头，和他说没关系。
  不会滑雪算什么呢。
  简宁想。
  赵冬生上辈子也找了专门的滑雪教练学过一段时间，四年后再来这里旅游的时候简宁甚至可以玩双板，滑野雪，和赵冬生一前一后尽情地在高大的云杉林间穿梭，连呼吸都是自由的味道。
  可那场旅行的最后却是两个人的渐行渐远。
  “只是滑雪而已。”
  简宁亲了亲面前这个耷拉着眉眼，沮丧的，更年轻的赵冬生，认真道：“不会也没关系。”
  “可是你喜欢。”
  赵冬生抱着雪板看着简宁，也认真道：“你喜欢的我都想学会。”
  简宁愣了一下，然后有些无奈地伸手弹了弹赵冬生的眉心，说了一句从很早很早以前他就很想对赵冬生说的一句话。
  “笨蛋，可是比起滑雪，我更喜欢你啊。”
  爱情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
  赵冬生会因为爱简宁所以想勉强自己去学不擅长的东西从而迁就他的喜好，而简宁也会。
  因为爱赵冬生所以愿意包容他的不擅长。
  不会也没关系，不喜欢，不擅长也没关系。在你为了爱我而委屈自己的前提下，我更愿意见到你开开心心的，因为爱不是委曲求全，而是包容彼此。
  赵冬生没说话。
  他捂着额头盯着简宁看了很久很久，最后再没提过找滑雪教练的事。
  因为他已经知道，比起滑雪，简宁更在乎他。
  第35章 依赖
  白日所有的疲惫都在泡进温热泉水里的那一刻消失得干干净净。
  简宁靠在赵冬生怀里，出神一般地看着在庭院昏黄灯光的照射下透出暖色的雪地，然后突然说道：“那年冬天你背着我从医院回来也是这样的雪。”
  赵冬生愣了一下，目光在雪地上一扫而过，片刻后他缓缓收紧了手臂。
  “嗯。”
  他低头亲了亲简宁湿润的发丝，笑道：“我那时候还让你多依赖我呢。”
  简宁也想起来了这件事，不由得跟着弯了弯嘴角，但转瞬想起那当时两个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未来，又缓缓扯平了唇线。
  “现在呢，哥哥，你现在还会想多依赖我吗？”
  他感觉到在自己沉默以后，头顶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了几分，随即便是脱口而出的试探。
  明知赵冬生的本意是问自己会依赖他还是赵楠，可简宁听着这话，想到的却全都是那个异国他乡，几乎击溃了他全部信任的拥抱。
  他还会那么依赖赵冬生吗？
  简宁认真思考了很久，最后缓缓摇了摇头。
  “不会。”
  他垂眼看着水面，即便察觉到了身后人环在自己身上的手臂因为这句话而蓦然变得僵硬了许多，但简宁仍旧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会再一直依赖你。”
  空气中的温度陡然降了下来。
  “……为什么，因为你现在已经有了更想依赖的人吗？”
  不知从何时起赵楠已经成为了他们之间一个不用说名字彼此便都知道对方在说谁的存在。
  简宁回过身抬头看向他。
  只见咫尺之遥的地方，赵冬生正低头看着自己，神色间奇特地显出一种既生气又可怜的矛盾感。
  仿佛只要简宁点头，下一秒他就会掉着眼泪扑上来狠狠咬住简宁，就像一只被主人抛弃了的小狗一样。
  简宁知道不应该，也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很恶劣，但他看着这样一举一动都被自己的言语所牵着走，患得患失到了极点的赵冬生，心里还是不受控制地泛起一股仿佛报复成功的快意。
  “不是，只是我最近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觉得没有谁是一定要依赖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