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夜蹭睡后被清冷上神盯上了 第23节
作者:孤荷      更新:2025-08-28 08:47      字数:3878
  梦嫫捏着鼻子道:“你难道没嗅到这空气里的醋味吗?某只大醋坛子已经翻了一半,若是明夜翻剩下另一半,我不饿死都要熏死了。”
  什么醋坛子?什么已经翻了一半?
  芙颂觉得梦嫫说话就跟打哑谜差不多,她听得云里雾里的。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棋局散了,趁着卫摧送谢烬主仆离开,芙颂找准时机纵窗而逃。
  ——
  又是一昼淋漓不尽的春雨,十刹海的雨势很大,惊涛骇浪连绵不辍,泰山三郎就没有发船,楼船里的宾客照旧被困囿于寺岛之中。
  只不过,这一回几乎没有抗议要离岛的声音发出,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种萎靡之色,好像昨夜做了一场极其消耗精力的梦,但他们难以抵抗这种绮梦所带来的诱惑。
  他们不断期盼着夜晚到来,因为到了夜里,就能继续做梦了。
  不过,泰山三郎对这种局面似乎还不是很满意,因为他发现谢烬神色如常,似是完全不受绮梦的影响,还是说,他根本没有做绮梦?
  在白昼的茶会间,他试探性问道:“谢兄昨夜睡得可好?”
  谢烬淡声:“还好。”
  泰山三郎道:“现在步入春时,夜里连猫都会叫春了,更何况是人,做点绮梦很寻常。”
  谢烬敛起眼眸,嗓音寒了几许:“雇梦嫫,吸精气,这种左道还是尽早少走为好,杀业积累得多了,只会自食恶果。”
  泰山三郎蓦然一僵。
  原来谢烬对他的筹谋十分清楚,方才就是在直言不讳地点他。
  泰山三郎非常不喜欢对方那种清冷的语气,拢起折扇,点了点桌案:“如今是泰山一党深得帝心,并把持着朝政大权,你虽官拜镇妖司的掌门,但一己之力难以撼动泰山。谢兄是个明白人,难道还不懂刚极易折、强极则辱的道理吗?”
  谢烬笑了笑,浅浅沥走茶盏上的浮沫,道:“谁说我一个人在撼动泰山?”
  起初,泰山三郎听不懂这句话,直至奉陵前来禀事,他顿时怒火中烧,攥拳捶案:“什么,梦嫫被日游神收走了?该死,日游神如今人在何处?”
  奉陵道:“结界不曾有被破坏的痕迹,她应该还在寺岛上。”
  泰山三郎惊疑不定的视线,落在气定神闲喝茶的男人上,心中莫名有了答案,口吻变得阴
  郁:“日游神是你的人?”
  “我的人。”
  谢烬徐缓地搁放下茶盏,淡掀眼睑:“你敢动?”
  远处传来幽远的钟声,空气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泰山三郎阴晴不定地盯着谢烬,他无法揣测明白日游神与谢烬之间的关联,但现在他终于可以确证一桩事——那个戏伎,就是日游神的伪装,她就宿在谢烬的厢房里!
  他在保她!
  泰山三郎阴恻恻道:“小爷的确不敢动她,祝她今夜有个好梦。”
  他刻意加重了后面两个字。
  谢烬敛了敛眉,修长的手指覆在膝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搭着。
  他想起了前夜芙颂梦魇的事。
  当时,她到底梦到了什么?
  暂时没有答案。
  ——
  入夜,酉时。
  谢烬刚从濯室出来,就看到一道纤细的倩影在殷勤地铺床,像是来为昨夜的缺席赎罪。
  提早一个时辰就来了。
  芙颂铺完床后,看到他湿漉漉的头发,赤着纤足从榻子上跳下,屁颠屁颠跑来,绕到他身后,给他轻轻绞干头发。
  谢烬薄唇轻抿成一条细线,刻意放慢了步履,任她摆弄。
  头发是身体比较敏-感的一部分,虽天天展露在外给人看,也不是能够随意让人摆弄的,只有自己或者侍者、亲近之人才能碰触。
  谢烬从未让任何人亲近,更从未让人侍弄过自己的头发。
  他不着痕迹地偏过眸,女郎手指指甲粉嘟嘟的,指根白皙且纤细,绞头发的时候,她的指尖三不五时会轻蹭过他的后颈皮肤,带来一阵悸颤。她的体温和香气也透过每一次耙梳发丝的动作蔓延而来,谢烬的眼神越来越黝黯。
  人的心境就是这样的不可琢磨,从抵触到接纳,从接纳到习惯,再从习惯到依赖。
  他听到她在嘀咕:“头发真多啊,如何保养的呢?我过去在白鹤洲书院溜达了一周,很多教谕差点都是秃了顶的。”
  谢烬:“……”
  她的关注点,为何总是这般奇异?
  一个时辰后,谢烬熄灯睡觉,他故意睡外侧,芙颂自然而然就睡在了里侧。
  她刚一躺下,就发现白衣谪仙朝着她的方向侧躺,把怀敞了开来。
  好像是等着她主动拱进去……
  芙颂眨了眨眼,瞬间把这个念头打消了。
  不可能,他可能只是想要抱枕头。
  芙颂就把枕头塞到他的怀里,自己背过身蒙头就睡着了。
  谢烬本以为她会像往常那般手脚并用缠上来,但她今夜竟是格外安分与矜持,与他保持着三尺之距,很讲武德。
  谢烬勾了勾嘴唇,也不知自己在笑什么。
  他也阖眸睡下。
  但好景不长,不久后,他就听到一阵脆弱的梦呓声:“不,不要过来……”
  谢烬睁眼起身,发现枕边人面色苍白,双眸紧阖,额庭处渗出潸潸冷汗,双手死死攥紧了床褥,嘴唇也是一片血色般的红。
  竟又是梦魇了。
  他点燃了烛火,拍着她的肩膊:“芙颂,醒醒。”
  但无济于事,芙颂就是不醒。
  这时,她袖囊里传了一阵妩媚的调笑声:“既然这般担忧枕边人,昭胤上神可要入她的梦,看一看她梦中有什么?”
  第19章
  说话的人,恰是被芙颂收纳于招魂伞内的梦嫫。
  谢烬神色沉淡,对他唐突的开腔并不感到意外。
  他捋开芙颂右侧的袖裾,解开一角系带,招魂伞顺势滑落而出,幽幽滚落在床榻上,发出细微的摩挲声,在昏晦的雨色照彻之下,莲纹伞面微微发亮。
  伞面鼓鼓囊囊的,梦嫫的声音从伞内传来:“久疏通问,人家可是十分惦念着昭胤上神呐,以为你要孤独终老,哪承想老铁树也会开花散叶,真是九重天第八大奇观,真想叫神院那些同窗们来看一看、瞧一瞧。”
  梦嫫虽是魅兽,但也是个名副其实的仙胎,以前在神院念过一阵子书,与昭胤上神有同窗之谊。
  谢烬自动无视了他那些插科打哄,凝声道:“她的梦魇,是你所为?”
  “哎哟,人家可真冤枉!人家只会编织春梦,毕竟春梦能够兑换更多的精气。至于梦魇,编织它不仅耗费修为,兑换的精气也是酸臭无,徒增业障,损人又不利己,这种买卖人家才不做。不过……”
  话及此,梦嫫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危险:“倘若今夜不破解日游神的梦魇,她怕是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一抹黯色浮掠过谢烬的眉庭,他垂眸观察着芙颂的状态。
  适逢三月的春夜,天气并不热,但芙颂在睡梦之中大汗淋漓,胸线在单薄的衣襟之下剧烈起伏着,双颊先从潮晕演变为惨淡的灰白,好像是在某种深渊的蒸烤之下喘不过气,白皙的额庭上,被细汗浸湿的刘海粘成绺儿覆在皮肤上。
  他触探她的额心,很是滚热,但也不像是感染了风寒的征兆。
  他的手掌温凉,她似是在梦魇之中觉知到了,一下子攥住他的手掌,甚至抱住他的臂膀。
  谢烬心中某处隐微的地方塌陷了下去,虽然塌陷的痕迹不甚明显,但它还是塌陷了。
  他用另一只空闲的手解开了招魂伞的封锁带,伴随着一阵粉黛色的光芒焕发,梦嫫婀娜多姿地滑了出来。
  谢烬道:“破解之法,说。”
  梦嫫吸了一口长杆烟斗,拢起袖裾,比了个数,笑道:“泰山三郎用十万黄金雇了人家,上神殿下,你也开个价罢。身为两姓家奴,我还得丈量一番,跟殿下的这一笔买卖,究竟划不划算。”
  戍守在一旁的毕方,听着有些不悦,梦嫫野心昭彰,既效忠于泰山三郎,也想从主子这边捞着好处。这种时刻会倒戈的墙头草,所说的话,又有什么可信的?
  谢烬淡声吩咐:“关窗,锁门,拉帘。”
  毕方意识到了主子要做什么,马上应声照办。
  落锁声起,屋内顿时陷入一片昏暗,只有床榻一角的炭盆仍然在焕发着猩红的光泽,发出哔剥的声响。
  梦嫫以为谢烬同意了要开价,咯咯咯笑道:“人家也不贪心,不需要你支付黄金了,只要你出那么一两万的精气丹——啊烫烫烫烫烫烫烫!”
  长杆烟斗意外摔落在地,砸出一阵闷响,谢烬信手捻住梦嫫的后颈,捻鸡雏似的,将他的脸活生生摁入炭盆里。
  梦嫫没料到谢烬会使用如此摧枯拉朽的手段,先是震愕,继而拚了命挣扎起来,奈何挣扎无效,谢烬的腕劲重逾千钧,梦嫫没法从炭盆里起身,只能被迫忍受高温灼烧面部肌肤的痛苦。
  谢烬默数了六十下,才将梦嫫从炭盆里掀起。
  “人家精心修饰的脸……竟是毁了一半,你——烫烫烫烫烫烫!”
  梦嫫没能倒出苦水,复被谢烬摁回炭盆,重新受刑。
  循环往复一刻钟后,谢烬松了手,蘸染了厌冷之意的眉心淡淡敛起,道:“会说人话了么?”
  “……上神殿下饶命,饶、饶命,我说人话,说人话便是了——啊啊啊烫烫烫烫烫烫烫烫烫烫烫烫!”
  谢烬拢回动作,淡声:“讲重点。”
  一股莫名的恐惧和威慑攫住了梦嫫,他先拾起滚落在角落的长杆烟斗,吸了一口压压惊,再是诚惶诚恐地跪在谢烬前,道:“都说人有三魂七魄,神也如此。日游神少了一魄,且是最重要的‘非毒’。非毒是七魄之中的城墙,少了城墙,邪灵容易侵体,会伴随着失眠、梦魇、乏力、盗汗等症状。”
  顿了一顿,梦嫫继续解释道:“日游神与亡魂打了九千年交道,那些亡魂或多或少都携带邪灵之气。寻常的神明若是遇上邪灵侵体,体内的非毒会将邪灵祛除,但日游神不光是至阴体质,连非毒这种魄也不在体内,邪灵之气在她身体里堆积久了,必会失眠,失眠得久了,梦魇也就来了,若梦魇不除,她就会困在梦魇里醒不过来了。”
  关于三魂七魄,谢烬也十分清楚。
  魂主精神,红色状,主管白日,分有天魂、地魂、人魂。
  魄主身体,黑色状,主管黑夜,分有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
  七魄在情绪上,也对应着喜、怒、哀、惧、爱、恶、欲。
  似乎洞察到了谢烬的思绪,梦嫫把玩着烟斗道:“非毒对应的情绪,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