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作者:庄九儿      更新:2025-08-28 09:10      字数:3280
  钟老板蹲下身,把怀里的藏獒放下了。
  藏獒被主人牵着链子,朝那大汉“汪—汪—汪—”狂吠,若是主人松了链子,它下一秒就要跑上来撕咬。
  钟老板站在一楼,抬头与这大汉遥遥相望,顿了一会儿,缓声道:“这儿是钱八来,你问我是谁?”
  大汉道:“我管你是钱八来还是王八来!谁让你大早上带狗进来的?”
  二楼、三楼大堂内,已经有不少客人听到动静,围到了栏杆前看热闹。
  一位大哥走上前来,在大汉耳边提醒了句:“退一步海阔天空。这酒楼是王家的产业,王家在朝廷根基粗壮,不要在此惹事。”
  这大汉大概是商队老板,虽趁着风口与胆识赚了些钱,但尚不知社会的险恶,回了句:“根基粗壮怎么啦?咱们大盛国还没有天理王法啦?”
  皇上登基后,曾鼓励各地百姓击鼓鸣冤,并规定无论是县衙、州府还是大理寺,鸣冤鼓一旦响起,那么无论是半夜三更、卧病在床,还是家里老人正在出殡,衙门里的一把手都必须立刻马上现身,为百姓主持公道。
  一把手若不现身,公堂就交给二把手来坐,二把手要当堂审理此案。而这样的情形一旦超过三次,一把手的乌纱帽就别想要了,直接换二把手上位。
  于是在二把手虎视眈眈的监督下,这政策也得到了很好的实施。
  还记得有一次周祈安正在万福宫陪皇上、皇后用饭,大理寺便派了人,几经周转,把消息传进了宫里,说大理寺的鸣冤鼓响了。
  为了燕王爷的乌纱帽,宫里公公们也很卖力,先是急急忙忙跑去了政事堂,见政事堂没人,便又着急忙慌跑去了万福宫。
  皇上听了,叫他立刻前去处理此案。
  周祈安放下筷子就去了,结果一进衙门,发现却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这案子京兆府原已经做出了合理的判决,这老伯不服,便又来敲了大理寺的鸣冤鼓,跟周祈安诉了一下午的苦。
  总之,这两年击鼓鸣冤成了风尚。
  加上武统元年,尹家这地方恶霸的倒台,也让百姓看到了大家族犯事,也是会被惩处的,法制也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推行。
  只可惜,这大汉还不清楚,皇上已经驾崩了。
  皇上驾崩了,皇上又推又拉,拉扯到了半山腰上的一切,都将迅速地开倒车,跌到山底轰然坍塌!
  那大汉又问道:“姓王又怎么了,根基粗壮又有多粗壮?莫非皇后娘娘是你姑姑?太子妃是你妹妹?”
  “有多粗壮?”钟老板撇嘴一笑,慢条斯理道,“大概也就是……像是这样的小喽啰,今日便是死在这儿,也没有人能奈我如何,能奈这钱八来如何。”说着,他“啪—”地松了狗链。
  藏獒早已迫不及待,如同饿兽,“汪汪汪”狂吠着冲上了楼梯,很快便跑上了三楼。
  这恶犬太过凶悍,围观人群纷纷作鸟兽散。
  可那大汉却不跑,眼看藏獒要扑上来,他一个前踢腿,便稳准狠地踹在了藏獒的下巴颏下。
  藏獒被踹中了命门,直接飞出去老远,倒在地上,呼吸也登时变得孱弱。
  周祈安心道不妙,这大汉要完了。
  围观到此,周祈安几乎可以断定,这钱八来的王老板绝非王瓒,而大概是太原王氏支系中的某一个大家族,兴许跟王姃月还真关系不远,否则又怎敢如此嚣张?
  只是这酒楼的布局与运营,又怎会与他设想中的如此一致?
  他想不通,一想便感到头痛欲裂,甚至是毛骨悚然。他感到老天跟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这酒楼若不是卫吉开的,他这一路摸索过来的线索便全都断了。
  接下来,他这见不得人的逃犯,又要如何去寻找卫吉那见不得人的“死人”?
  “狗仗人势!”
  大汉走上前去,又猛踹了藏獒一脚,藏獒倒在地上虚弱地“呜呜”了声。
  楼下,钟老板的拳头已握得“咯哒哒”地响。
  一旁打手问了句:“老板,是直接……”说着,他做了个手刀抹脖子的动作,又问,“还是带回别院慢慢玩儿?”
  钟老板抬了抬手,示意他不必,而后亲自走上台阶,八名打手跟在了身后。
  钟老板一大早带恶犬进店,扰得大家不得安宁,本就有错在先,大汉踹倒恶犬,也是正当防卫,加上这钟老板又仗势欺人,想必仗着家族在朝中的“根基”,在地方为非作歹也绝非一日两日。
  无论于公于私,周祈安都偏向大汉。
  但他不能出手。
  他不认识钟老板,可这钟老板未必就没见过他,认不出他是燕王。
  如果这位钟老板,钟老板背后的王老板,他们在朝中的根基真有那么粗壮,真上得了台面的话,那么他们能见到“燕王”的场合应该还是挺多的。
  但他坐视不理,这大汉今天就要没命了。
  周祈安小声道:“一笛,这前面便是青州府,你去报官,看看有没有用。”
  张一笛领了命,回到卧房,轻巧地从窗户上翻了下去,酒楼里的人都没发现。
  紧跟着,随一阵“空隆哐啷”的巨响,大汉与八名打手发生了打斗。
  大汉力大无穷,以一敌八,一开始还勉强打了个平手,但终究寡不敌众,很快便被八名打手打趴下来,连踢带踹,可大汉却死咬着嘴不叫出声来。
  钟老板抱起爱犬,坐到了一旁圈椅上,怜爱地抚摸着爱犬后背。
  爱犬十分委屈,对主人“呜呜”地叫了起来。
  钟老板心疼死了,对打手道:“早上都没吃饭?都拉稀了?叫得还没有虎王响,你们都干什么吃的!”
  八名打手一听,脚下纷纷加重了力道。大汉吐出一口鲜血,终于忍不住小声地叫了出来。
  过了会儿,钟老板终于抬了手,说道:“停。”
  八名打手稀稀拉拉地停了下来。
  钟老板道:“先废了他一条腿。”
  一名打手活动了一下脖颈、手腕,便走到一旁杂货间,拎了一把大铁锤过来。
  葛文州观望至此,问了句:“公子,要不要动手?”
  周祈安有些犹豫了,先问了句:“打得过吗?”
  葛文州看了一眼状况,研究一会儿要怎么打,怎么跑,又要怎么跟一笛会合,正准备开口,楼下大门便“砰—”的一声被人踹开了。
  众人纷纷侧目过去——
  踹门的是一名衙役,身后又跟着两个小弟。那两个小弟满脸为难,纷纷缩着脖子想跑,却被那领头衙役一手一个地拽了回来,扔到自己身后站岗,而后气势十足道:“钟凯凯!”
  钟凯凯撇嘴一笑,放下虎王走上前去,把着栏杆站在三楼,垂睨着那衙役道:“哟,官爷来啦?”
  领头衙役也是壮了胆才敢来的,站在门外不敢进,提了一口气,刚一开口,却又因畏惧而哆哆嗦嗦,说道:“我,我,我们许知府说,说,说了!你们若再敢犯事!”他努力加快语速,试图给自己增加一点气势,却偏偏欲速则不达,更加结巴了,“他他他就告告告到燕燕燕燕王那里去!让让燕王告诉皇上,收,收,收拾你们!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大不了鱼死网破破破!”
  钟老板调戏道:“这么厉害呀?”
  那衙役道:“我们许,许,许知府,让,让,让你们好自为之!”说着,衙役甩上了门溜之大吉。
  周祈安:“……”
  葛文州道:“这许知府不是为国为民,一身正气吗?怎么这么怂啊?”
  周祈安道:“许知府若不是为国为民、一身正气,恐怕早和这王老板、钟老板蛇鼠一窝了。”
  不过这钱八来的王老板,究竟是什么来头?
  那头,钟凯凯已经把着栏杆跺着脚,哈哈大笑了起来,八名打手也忍俊不禁。这衙役的出现,无疑给大家增添了一个大大的笑料。
  笑过后,这钟凯凯也不知是气消了,还是真怕许知府和他鱼死网破;说白了,他虽是王老板妻弟,却也只是给王老板打工的,惹出祸事也不好,再被姐姐姐夫臭骂一顿,便把那大汉给放了。
  周祈安则回了房,说了句:“此地不宜久留,这是个黑店,快走。”说着,便叫一笛、文州收拾行李,昨日预付的房费也没退,便带着孩儿们离了店。
  出了钱八来,张一笛问了句:“公子,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葛文州好奇问道:“公子要找的朋友是谁呀?”
  他和一笛四年前在青州时便跟了二公子,二公子在青州的朋友,兴许他们也见过呢?
  可二公子在青州又有什么朋友?
  不会是那孔若云吧?
  但二公子分明说过是一个很有钱的朋友……那孔若云,穷得都敢来抢军粮了……
  周祈安只道:“等见到了你们就知道了。”
  一听这话,葛文州、张一笛都要好奇疯了,纷纷缠着他问:“到底是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