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之是一个易拉罐掉到地上的哐当声。
  苏瑜睁开眼，看到杀马特正抱着头，像是不知道被从哪里扔来的可乐罐砸到了。
  视线往后，苏瑜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江妄。
  江妄根本没给杀马特反击的机会，猛然几步，伸手抓住杀马特的肩膀掰着转了个弯，一脚重重踹到他的小腿肚，再屈膝，膝盖顶上他的肚子。
  杀马特痛得飙出眼泪，捂着肚子缓缓蹲下，连一句呻吟都说不出口。
  江妄这一系列攻势迅猛凶狠，直接将杀马特干趴了。
  那些小弟们张大嘴巴看着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江妄，太过震惊，一时都忘了反应。
  苏瑜也呆呆站在原地，直到江妄一把推开两边的小弟，抓住他的手腕，“愣着干什么？跑啊！”
  跌跌撞撞，苏瑜只能被动且盲目地跟着江妄跑，风灌进衣服，将江妄的短袖鼓出一个饱满的形状，勾勒出少年有力且宽阔的背影。
  江妄带着他专往人多的地方去。
  入夜后，天堂街真正开始热闹起来，两边出摊的商贩手上忙个不停，各种香味飘散出来。
  烤红薯，铁板豆腐，淀粉肠，烤冷面带着浓重的烟火气味，混着风朝他涌来。
  锢着他手腕的手热度惊人，苏瑜尝试挣脱，却被人握得更紧。
  江妄跑得太快，苏瑜跟上已经是勉强，一个拐弯，他躲避不及，迎面撞到一个人，苏瑜手中一直握着的笔记本也掉在了地上。
  他瞳孔一缩，用力挣开江妄的手，想去捡本子。
  手上空了，江妄回头，见苏瑜努力扒开人群想捡东西，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先苏瑜一步将本子捡了起来。
  还想带着人再跑，苏瑜却白着脸朝他摇摇头。
  江妄这才发现苏瑜已经满脸的汗水，正大口喘气，一副随时都能昏厥过去的虚脱模样。
  他怎么忘了苏瑜这脆弱的小身板！
  就是这么一小会的耽搁，那群人又追了上来。
  “这些人怎么阴魂不散！”
  借着身量高的优势，江妄提前一步察觉到他们的动向，带着苏瑜拐进了一条小巷，躲在一个衣物回收箱的阴影里。
  “刚才不是还看到人在这里吗？怎么忽然不见了？是不是藏起来了？”
  杀马特骂了一声：“我看他们能跑哪去，江妄纯属有病，那个穿校服的我非得抓住扒他一层皮！”
  “分开找！”
  江妄潜伏在黑暗中，凝神注意他们的动向，此时一个其中一个人朝衣物回收箱这里排点。
  江妄下意识敛气屏声，安静后，忽然发现身后的呼吸声大得要命。
  江妄跑得太快了，现在又猛然停下来，饶是苏瑜知道自己的呼吸声很容易暴露位置，可他还是控制不住。
  不光如此，附近正好有一个铁板豆腐的小摊，辣椒粉的味道正好往他们这边飘，让他喉咙很不舒服，想咳嗽。
  苏瑜压着嗓子咳了一声，想缓解，可下一秒，一双大手堵住了他的咳嗽。
  江妄：“别出声。”
  江妄手掌很大，一下就将他小半张脸盖住。
  苏瑜清晰地闻到了江妄手掌的味道，可乐，糖果，油墨，木头，混合在一起，不好闻，也不难闻。
  苏瑜唔唔了几声表示抗议，他喉咙很不舒服，现在被这样闷着，咳嗽声只会更大。
  可江妄一心只在追兵上，根本没注意苏瑜的状态。
  那个小弟晃悠悠朝这边走来，离两人藏身的位置越来越近，江妄眼神微凝，在心底模拟了好几个悄无声息把人解决的打法，全身肌肉蓄势待发，时刻准备冲出去打架。
  可那个人忽然脚步一转。
  “老板，给我来来一碗铁板豆腐，重辣，饿死我了。”
  跟杀马特到处巡逻装逼，他晚饭都没吃。
  危机解除，江妄松了口气，忽然，听到旁边的人重重咳嗽一声，手心一阵潮湿的气息。
  江妄回头，苏瑜此时被他一只手臂禁锢在怀里，两人身体贴在一起，苏瑜被他捂着嘴，头被迫仰起，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脖颈。
  在巷边昏暗的灯光下，江妄清晰地看到了苏瑜眼里被逼出的朦胧水汽，以及眼尾的那一抹潮红。
  这样的苏瑜，跟平日虚伪乖巧的，亦或者淡漠嘴毒的他完全不同。
  苏瑜双手扒着江妄的手掌，试图在江妄掌心的缝隙间得到一点喘息的余地。
  江妄太紧张了，力气又大，他完全挣不开。
  苏瑜又咳嗽了一声，嘴唇蹭到江妄掌心，柔软和潮湿的感觉避无可避，江妄心脏猛地一跳，终于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松开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咳嗽，苏瑜唇格外的红，脸颊边留下五个清晰的手指印。
  手心的潮湿依旧存在，江妄手指卷曲又伸直，有些别扭。
  他分不清是因为自己太过暴力产生的愧疚，还是其他。
  他捂着心口，感觉自己心脏跳动得不正常。
  苏瑜慢慢调整呼吸，缓过气来后，长长呼了口气，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江妄，你用太大力了。”
  饶是知道江妄不是故意的，苏瑜还是担心自己会被人捂死。
  江妄罕见地没呛声，“嗯，我下次注意。”
  此话一出，苏瑜立马疑惑地看向江妄。
  江妄可不像是会主动承认错误的人。
  只不过，对方的脸完全埋在回收箱投下的阴影里，他看不清表情。
  察觉到苏瑜的注视，江妄生硬地转移话题：“那些人为什么死追着你不放？你做了什么？”
  在看清是自己把人救了后，杀马特还追着他们一条街。
  从小到大，他江妄还没这么狼狈过。
  这样一想，江妄表情自然许多，回头盯着苏瑜，让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苏瑜往铁板豆腐的摊上看了一眼，那个小弟已经拿上吃的走远了。
  “我给了他们老大一脚。”苏瑜顿了顿，“踹的**。”
  他是身子弱，可这不代表他打架就少，父母早逝，他在老家自然成为那些人眼里的软柿子。
  被欺负的次数多了，苏瑜逐渐摸索出来，怎么以最小的力气打出最大的震慑力。
  江妄没想到会听到苏瑜这个回答，表情一言难尽，“不过以你的性子，怎么会惹到他们？就为了一个笔记本？”
  提到笔记本，苏瑜闻言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不过很快低头掩饰下去，“我今天刚写好的补习计划，不能被他们毁了。”
  “那玩意有这么重要？”江妄完全不能理解，“下次遇到这种事，乖乖交钱，别一个人犯蠢。”
  “我才不是一个人。”苏瑜看着江妄，弯了弯唇，“你不是在我旁边么？”
  第21章
  苏瑜的话和唇边的笑让江妄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心跳又鼓噪起来。
  他发现，苏瑜最近总是朝自己笑。
  明明是这样紧张又逼仄的环境，刚才从摊前离开的小混混随时都会折返，要是暴露，两人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可偏偏苏瑜像是毫无所觉，弯起嘴角的时候，右边脸颊甚至能看到一个若隐若现的梨涡。
  更好看了。
  江妄觉得自己应该是被周围摊贩的油烟熏到了眼睛，强制自己挪开视线，硬邦邦开口：“笑什么？”
  他盯着回收箱口上几乎快溢出来的衣服，面无表情：“还有，不许再朝我笑。”
  两人靠得很近，近到苏瑜一偏头，就能听到耳边不规律的心跳。
  尤其是在他笑了之后。
  为什么？
  某种念头从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可消失太快，苏瑜没抓住。
  江妄看苏瑜心不在焉，明显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咬了咬牙，“还有，这次是因为我刚好跟那群人有过节，才来的。”
  “而且，就算我在，我们也只有两个人，你怎么胆子那么大去挑衅的？”
  苏瑜眨了眨眼，疑惑道：“你不是打架很厉害吗？”
  在他刚转学过来就亲眼见到了江妄的狠，且所有人都告诉他，江妄很不好惹，是个打架的好手，千万不能随意招惹。
  江妄闻言心头一梗。
  他看出来了，苏瑜是真的觉得他能一打六。
  “要是我不来呢？你会挨揍。”
  苏瑜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我知道。”
  这当然也在他的预期内。
  如果江妄真的狠心不管他，那他没有任何办法能逃过那群小混混的打，不过，这也不是坏事，他可以靠着这一身伤来博取江石凯的同情。
  加上他身体弱，挨揍后可能会引起一系列的并发症，因为伤口发炎导致的高烧不退，抑或是行动不便，他再跟江石凯装一下，或许补习的事又能延期。
  再者，江妄看他受伤可能会心软愧疚，他再磨一磨，或许补习的事情就有救了。
  一身伤换这么多好处，不亏。
  不过江妄只想到了第一层，看着苏瑜坦然的表情，凉凉道：“别把江石凯想的太好，他没那么大同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