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作者:
西门柔 更新:2025-09-01 08:51 字数:3369
公主没忍住,差点笑出声,险些破坏这严肃的氛围,被皇帝狠狠瞪了一眼。
裴静的回答依旧平静:“我已猜到或许奎木狼并不在城内。洛阳城内守卫森严,他先前又受了伤,必定不敢在城内再轻举妄动。城内对他严加搜查,他一定会暂避锋芒,躲到别处去。”
“但毕竟他们在暗,我们在明,恐怕难以追查他们的线索,只有把赫连翊放出城去,他们才会动起来,他们才会有下一步的计划。”
公主忙不迭地帮腔:“是啊,陛下,我觉得四哥说得有道理。”
皇帝并未对此做出评价,宫人端上了一壶茶,他缓缓端起茶碗,小小地抿了一口:“你觉得朕会相信你的说辞吗?”
“臣弟对陛下无半点虚言。”
“朕看你全是谎话!”
裴静已经没话说了,把赫连翊放走两头不讨好,横竖都要挨骂。
他破罐子破摔,死气沉沉地来了句:“那既然如此,陛下把我拖出去斩了吧。”
皇帝原本还没什么表情,听到这句,忽然笑了一下,将茶杯缓缓放下。
公主紧张地观察着他们两人,她吓得打了个寒颤,有时候皇帝笑比不笑更可怕。
当然,此事同理,四哥说自己没有半句虚言,只能证明他不会背叛皇帝,但不能佐证裴静别无二心。
人的心呐,是可以掰碎成好几片的。
“你好像还有别的计划。他们动起来之后,你打算怎么做?”皇帝拿茶杯盖轻轻划过杯子,“万一赫连翊与奎木狼联手,他们以恩为仇,于我朝不利,也与你恩断义绝,如何?”
“绝不会有陛下所担心的情况发生,就算对方图穷匕见,我也另有办法。”
裴静言辞凿凿,一时间连公主都觉得,他一直都在利用赫连翊。
她困惑地望向皇帝,可皇帝望向裴静的目光,也充满疑惑。
她的四哥究竟是怎样的人,她觉得好像离得越近,反倒越搞不懂他了。
“朕当然相信你,你回答的这样肯定,朕心甚慰,那就再等等。”
皇帝没有责罚裴静,也没有责骂公主,一个好皇帝势必要有一些优秀的品质:譬如大事不出错的时候,在小事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来都来了,就在宫中多待几日。”皇帝从躺椅上起身,甩了甩衣袖,朝殿外走去,甩下一句略带嘲讽的话,“反正你的护卫也跑了,现在你也无别的事要做,有些事就随风去吧。”
今日难得天气好,起码,前几日连绵不绝的雨,已经停了。
赫连翊去客栈楼下探听了一番消息,得知昨夜城门关闭后,今早却没有正常开放。官府没贴告示,也没人出来说几时开门,一些挑着担做买卖的生意人,还有些来探望亲戚的人,全都堵在了城门外。
他一出城,城门就关闭了,想来是要查些什么。看来这洛阳城门,是特地为他关闭了这么久的,他还挺有待遇的。
众人哀苦连天,客栈老板却喜上眉梢。这么多人进不去,就便宜了他这个做生意的,待到中午时,客栈里已和过年般热闹。
人多好办事,赫连翊从一个进不了城、做不成生意的小贩手里买到了一匹马。那小贩见赫连翊是个蓝眼睛的外地人,硬要吹嘘自己的马乃是汗血宝马,收他三倍的价钱。
真当他没见过汗血宝马啊?他小时候见的多了去了。
赫连翊本来就烦,小贩还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结果把他惹急了,他拿刀架在小贩脖子上,凶神恶煞地问到底卖不卖。不等小贩答应,赫连翊随便扔了一吊钱过去,小贩吓得拿着钱转身就跑。
人不到关键时刻,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样,赫连翊感到焦虑不安,他在洛阳城待得太久,耳濡目染君子六艺,内心觉得这样做非君子所为,又害怕自己接下去,会出于生存所迫,变成一个不择手段的人。
可他又很清楚,跟三教九流打交道,不能讲道理。
入夜的时候,城门总算开了,原先等在客栈中的人很快就消散而去,一溜烟的全往城内冲去。赫连翊看着远去的人群,他们是那样兴高采烈,奔涌向前,当人群退潮的时候,孤单就会大肆包围过来。
他独自一个人,停留在夜幕之中,转过身,去马厩给新牵来的马喂了些草。那匹马很温顺,他决定明日就启程回去。
他的确是这样想的,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如果不是在晚饭时,发现了一件怪事的话。
大约是月亮升起来以后,一个时辰左右的时候,客栈的门关了。
寒风萧瑟,冷风从窗口的缝隙里吹过来,吹得窗户吱吱呀呀直响。出了洛阳,他才发觉,原来冬天的风这样凛冽。
当时,赫连翊在客栈大堂里点了一碗面,客栈里不过零星几个客人,店中的伙计身上搭着一块毛巾,打着哈欠将客栈的门关好,用门栓堵上,并将窗户一扇扇也关好。
赫连翊觉得有些奇怪,他朝窗外看了眼,虽已入夜,月亮还高高悬挂在枝头,看天色也并未特别晚。而先前,他夜里来到客栈的时候,好像也见客栈大门紧闭。
第90章 关不住的鸟
他坐在那儿观察了一会儿,看见伙计关上门窗,优哉游哉地在一张长凳上坐下,从柜子里掏出一叠腌豆,再倒了一壶酒,两腿跷着坐着。
喝了几盅酒后,那伙计的脸上泛起酒醉的红晕,两眼迷瞪着,嘴角含着笑,无缘无故地开心起来,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赫连翊走过去,给伙计倒了一壶酒,礼貌地笑着询问:“尊驾,客栈为何这么早关门?”
那伙计看他有事询问,抄起酒壶准备走,赫连翊忽地抬手按住那伙计的肩膀,一脸阴沉地盯着伙计。
伙计被赫连翊按在座位上,不耐烦地摆手:“关门就关门,不该打听的别打听。”
赫连翊重重地将金刀砸在桌上,声音冰冷:“我不过随便问问,莫非你们是黑店,连这都不能说吗?”
伙计脸一红,明显流露出一丝畏惧:“你可不要信口开河!”
那伙计嚷嚷起来,奈何面前摆着一把刀,赫连翊不放他走,还一副随时要砍人的样子。伙计无计可施,只得重重地将酒壶放下,甩下身上的毛巾,将桌上的酒渍擦去,边擦边埋汰了赫连翊一眼。
“不是不告诉你,说出来怕吓死你!”
赫连翊倒要听听什么事能吓死他。
伙计靠近赫连翊,靠近时一股酒气:“前几日,这附近有人失踪了。”
“失踪?”
“是个孤寡老头,孤苦伶仃的。平日里,靠给官府在护城河边办点杂事,挣口饭钱。这附近村庄百姓,有时候哪家哪户想不开,就老爱往护城河里跳,官府不想让尸首污了河水,于是就派人定期在河口捞尸。结果前些日子,这老头从河里捞上来一具活的!”
那伙计说得来劲,脸都涨红了。
“那人被装在一口棺木里,沉在水里,被捞上来之后,发现这人浑身被缠着白布,看不清脸,但居然还没死,胸口还在动。”
赫连翊从未听说过如此怪异之事,他忙问:“后来呢?”
“这老头见人没死,就赶紧把人抬出来,在院子里晾着。当时,周围还有好些村民过去看,说老头这下可做了件大善事。可没成想,才过了一晚上,那躺在地上的人和老头,就一起失踪了!”
伙计说到此处,警惕地朝大门看了眼,压低声音发牢骚:“这事闹得人心惶惶,有村民报了官,还四处找,却完全找不着人影。找了个算命先生来,说是这老头孤寡久了煞气重,又长期干着捞尸的活,结果捞着了水鬼,把人给拖下水淹死啦。”
赫连翊头一回听见这样的传闻,被这伙计描述得一惊一乍,还真觉得有几分离奇。
他随口问了句:“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几日。”
伙计瞧了眼墙上的簿子,赫连翊顺着伙计的目光看过去,老远看见有个日子打了红钩。
“就四天前。”
赫连翊怔怔地看着墙上发黄的挂簿,忽然发现有些事,似乎过于巧合了。
但世界上根本没有那么多巧合,其中必然有着许多内在的联系。赫连翊原本打算第二日离开,但当他听闻这件事,他意外地发现,奎木狼失踪那日,恰好就是四天前。
而城里如果没有搜到奎木狼的下落,他会不会就是那具尸体呢?如果这个假设成立,奎木狼去了哪里?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赫连翊觉得,现在离开,似乎还为时尚早。
为了弄清楚这个巧合背后的事,赫连翊决定在客栈多住几日。而就在这几天,裴静从另一侧城门出城,去了附近的州县。
他们就这样背道而驰,然后错过,裴静离开了皇城,而赫连翊却在洛阳的城门外徘徊。
裴静不想留在洛阳,他只在皇宫中待了三日,便向皇帝请求,让他出去办事。
皇宫里的生活,既不像民间传奇所说的那样奢靡无度,每天酒池肉林。也不像许多百姓想象得那样气氛压抑,皇帝喜怒哀乐阴晴不定,动不动就杀几个人助助兴。而是一种失去自由的富贵,待久了也觉得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