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作者:西门柔      更新:2025-09-01 08:51      字数:3399
  回想昨夜,赫连翊还是觉得惊慌,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更像是小时候打架,现在想起来还觉得不可思议。
  地方太小,实在是施展不开,无法“大展身手”,导致这架都没打起来,他们两个居然挺有默契的停住了。
  倘若不是这个突发状况,赫连翊先前还真没意识到,这个客栈真的是个小客栈,他的宫殿远比这大得多,甚至连他小时候睡的那张王府里的床,好像都比这大点。
  不过那些手忙脚乱的瞬间,也足够他消化几天,毕竟他现在一想起来,还是有点心慌意乱,简直坐立难安。就像吃人参果,不能随便那样囫囵吞下去,得细细地嚼一番才能品出滋味。
  他要等找到公主后再做打算。
  赫连翊起身,发觉衣服盖在被子上,随手就披在身上。梁万春还睡着,如此甚好,他倒也不用再打招呼,直接离开就是。
  可这样是不是太无情了?赫连翊心里冒出一点不舍。
  但鬼知道梁万春是真睡着了还是装睡,这面具焊在梁万春脸上,简直比命还重要,赫连翊不觉得梁万春能不带戒心,就这样睡过去。
  他当然也喜欢梁万春,无论这种感情掺杂着多少难言的报复,仇恨,对故人的眷恋……各种他理不清那些到底是什么的情愫,他都觉得不舍。
  他走出去,轻轻地关上门,托客栈老板给梁万春带句话,等到了洛阳,他们再联系。
  梁万春说得没错,既然公主受裴静蛊惑才来到洛阳,那他就必须做些事。赫连翊在街头走着,想委托裴静寻找公主下落,在这靠近洛阳的地方,总归是他比较熟悉。
  可正这么想着,忽然碰见一名传信的人前来,那人看起来像个跑腿的家奴,一身灰衣再戴着个土黄色的头巾,一脸卑躬屈膝的模样。上前一句不说,先将一个包好的袋子急匆匆塞到赫连翊手中。
  赫连翊一把扣住仆役的肩膀:“是谁让你来的?”
  “是我家公子让我来的。”那仆役匆忙点头哈腰,四下看看,小声说,“我是王府的仆役,是公子让我将这个交给三殿下。”
  赫连翊惊诧地打开,发现袋中有一支簪子,这簪子镶嵌着许许多多的小宝石,赫连翊一眼便认出,这是公主的东西。
  他脱口而出:“公主找到了?”
  “殿下请立即随我来,公主现正在洛阳的王府中。”
  仆役转身要走,赫连翊眼尖,瞧见不远处树荫下,居然还有一辆马车等着。
  既然准备得这么充分,他反倒是一时不走,扭头往别处去了。
  那仆役见他不跟上来,急匆匆追上来:“三殿下,你要去哪里?”
  “让你们公子自己来请我。”赫连翊幽幽开口,“我昨夜为寻找公主熬了大半个夜,很累了,他不亲自来找我,我是不会去的。”
  “可公主毕竟……”
  “毕竟什么?公主走失是因为他而不是我,此事他该担责!况且他不来,我怎么知道你究竟是谁?”赫连翊冷冷打断仆役的话,“回去给他传话,公主若在洛阳出事,他就等死吧,我看他这个王爷也别想当了!”
  仆役后半句话硬是给憋了回去,小声应了一声,赶紧跑开了。
  赫连翊故意拖延了半日,他就在这豸州城内晃荡,也不做别的事,太阳升起来后,他在一处阴凉的隐蔽处,找了个茶棚喝茶,还借了把人家的蒲扇给自己扇风。
  豸州比原先富裕多了,街上有了不少小贩,瓜果蔬菜糖果铺子,能排满半条街,还有些戏班子演杂耍,原先此地死气沉沉,现在人人都勤劳了不少,整个城也就一下有了活气。
  赫连翊在这里观赏民风民俗,不由感慨,没想到他还真来豸州过闲适的日子来了,这来了中原以后,每一步都很出乎他的意料,他是准王,更要多看多听多学。灵州闹出了这么大的事,被改名豸州后,竟然还能再活过来。这燕国的皇帝,裴静的亲哥,也是位不可小觑的人物,深谙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理。
  至于寻找公主一事,他要裴静亲自前来请他去。
  自从昨晚与梁万春在客栈见面以后,公主的死活,就在赫连翊心中再降了一个等级。倒也不是完全不重要,只是和人亲近过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等了好长一段时间,裴静才匆匆赶来。赫连翊见到他,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几杯苦茶,赫连翊朝他走去时,心中毫无波澜,只觉得有些苦涩。
  他沉默地上车,等着去洛阳见公主。
  从豸州到洛阳虽说不远,可仍有一段路要走。他们出发时已是午后,到府邸时,已是深夜。
  赫连翊傍晚时在马车里打了个盹,待到入了夜,反倒格外警惕和精神起来,马车一路颠簸,他就算不伸出手去,也能看见车窗外月色之下,是颠簸的山路。
  马车疾驰了一段,赫连翊忍不住问裴静:“洛阳要往东边走,我们怎么去的南边?”
  裴静略有诧异,一愣,哑声回答:“此路正是去洛阳的路。”
  赫连翊闭上眼睛,似有些累了,颠簸了一会儿,用疲倦的声音叹了口气:“你的嗓子怎么还没好?”
  裴静沉默了好久才回答:“原先给你割了一刀,伤着了。”
  赫连翊睁开眼睛,夜色中,他的眼睛闪闪发光,却是深蓝色的,幽幽盯着裴静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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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帅哥要准备开大了。
  第145章 那我问你
  “我原以为你长大了,身体会好些。”赫连翊凝视了他好久,再轻轻闭上眼睛,轻嘲起来,“想来你是不记得了,可我还记得,从豸州到洛阳的路,不是这一条。”
  裴静没吭声,赫连翊就自顾自继续说下去:“当年我暗中跟随你到了豸州,到底走哪条路,我清楚得很,不是往这边。”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这些年豸州改了名字,洛阳附近的路也改换了几条,一切都与往日不同了。”
  “是啊,一切都与往日不同。”赫连翊一个冰冷的笑容慢慢地浮上嘴角,“你倒是轻飘飘一句话带过,其他的闭口不谈。”
  窗外月色正浓,赫连翊即便闭着眼,也能察觉到眼前的路越来越窄,马越来越慢,他慢慢地开口:“我问你,你既然没死,这些年有没有想过来找我?”
  裴静沉默不语。
  “你就没想过再来见我一面,或是哪怕写封书信,将误会全都解释清楚。”赫连翊淡淡地自嘲着,“你怎么就能笃定,我也不变,还会像以前一样看待你?就连豸州此等破败之地,都能变得和一起完全不一样,我想你更该明白世事无常的道理。”
  赫连翊轻轻睁开一条眼缝,看见裴静拘谨地坐在对面,手紧紧攥着衣角,不由得哑然失笑。
  “你放心,见到公主以前,我不会把你怎么样。”赫连翊的手滑向腰间的匕首,却沉声问,“我跟你的旧账以后再算,到你的府邸还有多久。”
  “快了。”
  赫连翊干脆闭上了眼睛。
  夤夜,天彻底黑下来,赫连翊再醒来时,是裴静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
  他一瞬间惊醒,跳下马车,发觉自己已经到了一处偏僻的宅院。
  天气闷热,这院落不知位于何处,黑云之下高抬的屋顶,刷了红漆却也是阴森森的,文人的雅兴多见于细枝末节,要有繁复的檐顶,要有精巧的廊柱,要有山有水,可这间府邸却偏偏只有一个恢宏的大顶,檐底下却建得十分粗糙,只是些大面积的雕龙画凤,不是裴静的做派。
  赫连翊不动声色地匆匆扫了一眼,他屋前挂着两盏灯笼,幽幽亮着如鬼火一般。门上两枚老虎铜环,张着嘴露着獠牙,一副凶相。
  这倒是有趣,深山之中有此怪地,里面一定非常热闹。
  门口倒是守着两个奴仆,似等待了很久,满脸阴郁的倦容,见到他们,夸张地两手一掸袖子,跑上前来迎接。
  赫连翊站在门前,仔细打量了一番,一脸狐疑地转过身:“这怎么与我印象里的王府不一样?”
  “这不是王府,这是我另一处私宅。”裴静上前一步解释,“王府多有宫人来往,公主在那里多有不便,我暂时将她安置于此。”
  “你的私宅……”赫连翊干笑了一下,“在这种地方啊?你图什么?”
  “此处白天环境清幽,能看见山涧流水,也能听见鹿鸣之声,实在是难得的清净之地。”
  好吧,赫连翊理解不了这种乐趣,无奈地环顾四周。
  裴静上前挥挥手,门便打开了,赫连翊依然不肯上前,裴静便先前一步走进宅院,赫连翊这才跟上。
  这宅院外边看着阴森恐怖,里边像是敞亮,就如同新修建好的一般,新是新,可却粗糙,虽然也有模有样的摆着各种器物,桌是桌椅是椅,可却只像是摆着的,死物似的摆在那里,没半分鲜活之气。
  隔着厅堂望过去,赫连翊隐约能看见里面有不少人。赫连翊紧跟在裴静身后,他望着这个背影,慢慢地跟着他走了十步。在这十步里,他在思索着到底是选择上前,还是就这样跟进去,还是叫住前面的人回头。这里是燕国,他不能随便动手,但眼前的一切十分荒谬,也让他很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