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作者:西门柔      更新:2025-09-01 08:52      字数:3327
  身后的将士不服,反倒上前来一步:“三殿下……”
  “都给我后退,把这些人全都带走!”赫连翊站在雨中,目光淡然,雨水挡住了他所有的目光,他无奈地抬抬手,又轻轻地放下,“你们也去躲雨吧,我有罪,你们都先离我远一些。”
  “但是,你要留下,我离开之前你也不能走。”赫连翊走到库尔坎大师面前,在他面前虔诚地跪下,“今日就拜托大师了。”
  所谓占星之术,驱邪之法,其实十分简单。赫连翊被库尔坎要求在雨夜中跪着,接受暴雨的洗礼,这就是所谓的,洗去身上的污浊。
  草原的暴雨绝非洛阳可比,狂风呼号起来,雨冲下来的势头极大,一瞬间从天边撕裂的卷云中倾泻下来,真可谓天地震动。
  狂风暴雨中连面前的人影也看不清,就算是强壮的牛马,都有可能在风雨中翻个跟头。人在雨中甚至连气都穿不过来,而雨落在身上,简直如同刀割。
  赫连翊就这样在雨中跪了整整一宿。
  第二日一早是个晴天,可下了一夜的雨,天一下子凉了许多,清晨的风吹过来凛冽至极。
  库尔坎大师在太阳升起之时,被一些赶来的妇孺搀扶起来。他冲赫连翊抬抬手,示意他起来。
  赫连翊浑身湿透,他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摇晃了一下差点晕过去,赶紧伸手撑在地上。
  他浑身发冷,脸上却发烫,想站起来,膝盖却深深陷在泥地里。
  他身后有人喊了他一声,他慌忙抬手挥挥,示意不许有人靠近。
  之后,他自己慢慢地,挖开身旁的泥土,挪到一块碎石上。一点点借着坚硬的泥地,将自己的身体撑了起来。
  他不能白遭这回的罪,他咬着牙站起来,踉跄了几步,缓缓地抬起头朝四周望去。他看到那一双双在附近,困惑而明亮的眼睛,担忧或好奇地看着他。
  他踉跄了几步,草被雨水冲了一夜,很湿很滑,他一步踏出去,摔在地上,耳后连着头仿佛被针扎了一般疼。
  他一口气没喘上来,再之后就是有人冲上来,将他架着扶起,赫连翊知道这是库尔坎大师的人,他能感觉到这些人压着他的手臂,将他朝后拖去。
  “把三殿下送去夏季牧场。”库尔坎缓缓地抬起手,声音沙哑而充满慈悲,“送他去镜子湖附近休养一阵子。”
  赫连翊被人拖上马,这回连辆马车都没了,只是一匹快马,马一冲起来,眼前天旋地转,什么都看不清。这样颠簸了一会儿以后,赫连翊渐渐感到浑身发麻,再之后,他的意识渐渐地模糊。
  已是秋天,夏季牧场里已经没有牧民和牛羊了,镜子湖中只有一片湛蓝的湖水。天空整面倒映在湖中,那湖水和赫连翊的眼睛一样清澈明亮,湖中有几只黑天鹅,湖边有一座小小的宫殿,是特地修建的。
  这里很安静,环境优美,是个休息的好地方。
  赫连翊生病了,他淋了一整晚的雨,第二天发了高烧。
  这个结果倒是在意料之中,他能感觉到手脚渐渐开始不听使唤,紧接着脸颊开始发热,不过等到真生病了,他倒是长舒一口气。
  库尔坎大师把他拦在那里,就是为了扒掉他一层皮,可惜库尔坎大师低估了他,以为他会像在万宿山庄那么强硬。但赫连翊又不是铁板一块,他刚从中原回来,关键时刻能屈能伸。
  目前的结果,已是最好的了。他现在已不再背负邪祟附身的罪名,库尔坎大师一时半会,已经奈何不了他。
  他被抬到宫殿内的时候,烧得昏昏沉沉,浑身都烫得像着了火一般。最开始是发烧,后来又开始咳嗽,咳得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周围连个帮忙的人手都没有,可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可即便如此,赫连翊也并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意外,他也并不因为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而感到孤立无助。否极泰来,祸福相依,这里的空气很好,湖泊很美,夜晚隐约能听到湖水冒泡的咕嘟声,这里有他最喜欢的大自然,充满了生命力。
  他已经熬过了最难熬的时候,现如今倒也看开了许多。
  人的心态都是一阵一阵的,真发烧发得最难受的时候,赫连翊莫名地乐观,他脑海中不知为何蹦出来一句俗语:吃亏是福。
  都这么倒霉了,心态上总得好点吧,真要时时刻刻苦大仇深的,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这次去中原一趟,他也的确成长了许多,他已经学会在危难关头想开点了,这很难说不是变得成熟了。他甚至觉得自己下回见到裴静,都可以给他讲笑话了。
  第三天他的烧退了一点,等他总算续上了一口气,也总算来人了。
  来的是法老,法老扛着一个大包裹出现在他面前,从澜沧城背着个大包裹赶来,法老也颇费了一番周折。他见到赫连翊,大呼小叫起来:“三殿下,您还好吗?怎么瘦了这么多?”
  赫连翊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哑了,只好抬手比划:“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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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人们非常抱歉,我不得不请假一个礼拜。因为上个礼拜我辞职了,结束了毕业之后的第一份工作。显然在这种大环境下离职,足以证明已经被摧残得过不下去了……所以现在面临着换工作和各种要处理的事情呜呜呜。我保证一个礼拜之后,下周五准时恢复更新!
  第181章 西药好得快
  法老一路赶来,说话都大喘气,口音变得更加奇怪了,但关键时刻法老可比其他人靠谱多了。
  “我听说三殿下遭人暗算,怕你遭遇不测,赶紧过来找你。”法老冲到他面前,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着的药片,“殿下,你赶快吃了!”
  赫连翊看到两个绿绿的小药片,这颜色比春天的野草还绿,单看这药的颜色感觉能毒死人。
  “这是什么?”
  “药片,是西方人生病吃的东西。”
  “此乃我先前游历欧洲,从高卢人那里得来的特效药。”法老信誓旦旦,“此药上可治黑死病,下可治头疼脑热,百试百灵,放心,我绝不会害你。”
  赫连翊不信这小小的药片,居然有这么大的奇效,不过他倒是也好奇,比划着让法老倒些热水来,将就着吃了。
  味道很奇怪,差点卡在喉咙里,好不容易咽下去了,也好像还漂浮在胃里。
  之后他睡了一觉,醒来后出了一身冷汗,果然好多了,再之后法老塞给他几颗薄荷糖,他含在嘴里,总算觉得冒火的嗓子好了一点。
  办法总会有的,总有人来帮他。
  赫连翊吞了两颗薄荷糖之后,哑着嗓子问法老:“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是危月燕告诉我的,她说殿下被库尔坎大师所害,关在了夏季牧场。”法老的口音非常奇怪,赫连翊听他说话,总是要费很大的劲,“我是西方来的俘虏,又是殿下亲信,除了殿下,没人能处置我。他们拦得住其他人,拦不住我,我跟他们说我一定得来,我还得给殿下生火做饭呢,所以我就过来了。”
  赫连翊把薄荷糖嚼碎,一股凉意从喉咙口窜上来,冷得他直打寒颤。
  他只好比划了几下说:“等我出去再赏你。”
  “出去,恐怕你现在出不去。”
  法老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在赫连翊身旁坐下:“三殿下,你这宫殿附近虽然清静,可门外有重兵把守。库尔坎大师……恐怕是借机将你软禁于此,不愿让你轻易离开。”
  “他不敢不放我。”赫连翊嚼着薄荷糖,慢慢地开口,“只要时间久了,牧民也会起疑,更何况昨夜这样一闹,各部落的将士都已对他不满。”
  “可他却能短期内限制你的行动,你被关在牧场之中,外面发生什么事难以预料,他哪怕关你十天半个月,也足够他做些动作的了。”法老看起来十分焦急,围着赫连翊左右转圈,“他这个老东西老奸巨猾的,殿下决不能掉以轻心。他能编造娜依塔公主是罗刹女,能将三殿下吹成苍鹰之神,也能另选其他人做自己的傀儡,如此一来,殿下危矣。”
  赫连翊瞪了法老一眼:“你是来泼我冷水的?”
  法老一愣,表示绝无此意。
  赫连翊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湖泊,怏怏开口:“照你的意思,反正我也是假的,名不副实,库尔坎大师现已手眼通天,我在这儿关着认命算了。”
  法老脸色一变,连连摇头,复又意味深长地说:“不不不,我绝不是这个意思。”
  “这样的事,在西方,也不少见。古希腊时期的……哎扯远了。殿下一定要牢记,君王的权力可以是老天给的,却不能只听天由命。”
  法老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风云往事,长叹一声,用古怪的口音感慨:“当君王,殿下身旁的人哪些能用,怎么用,才是最重要的。”
  赫连翊若有所思。
  他身边的人,他身边最亲近的人,远隔十万八千里,恐怕这会儿自身都难保。他一想到这个,不禁轻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