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作者:朝拾夕阳      更新:2025-09-01 08:56      字数:3310
  往常这个点百姓们都该起床做事了,然而今日却空前默契的家家户门紧闭,谁也不敢打开家门踏出半步。
  寂寥空荡的长街之中,背脊伛偻的老妇人杵着拐杖,扶着墙壁一点一点的往前挪。
  她走几步就停下来,颤颤巍巍的握拳敲背,眯着一双浑浊的眼睛费力的认路。如此反复走了许久,总算在街尾拐角处看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那是一家不大不小的医馆,同样大门紧闭着。
  她喘着气上前去敲门:“老大夫……老大夫开开门啊。”
  起初没人应,后来大约是实在不堪其扰,医馆的门开了一条缝,一个年约六旬的男人探出头来看了她一眼:“老夫人,您是要看病吗?”
  老妇人笑着点头:“是呢,这脊背疼得很,还望大夫帮我看一看。”
  老大夫目光在她身后扫视一番,没发现什么异样后,总算打开了半扇门挪开位置让她进去。
  老妇人忙说着谢谢,抬脚缓缓走进去。
  老大夫在她身后关上门,转身还没抬头就开始问:“老夫人具体哪儿不舒服,您先与我……”
  他话还没说完呢,就见原本站都站不稳当的老妇人突然挺直了腰板,眼神清明的对他说:“老大夫,别来无恙。”
  那分明就是一把清冷悦耳的年轻男人嗓音,和外貌是半点都搭配。
  老大夫只觉得这嗓音极为耳熟,他嘶了一声,仔细回忆了一下,猛地倒吸一口冷气指向他道:“你……你是随云公子?”
  这位祖宗昨日不是才与贤王成婚吗?怎么今日化妆成老太太找上门来了?
  卫三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我此番偷偷前来,乃是有事相求,望老大夫不要声张。”
  老大夫立马捂住了嘴,生怕再漏了声息。
  伪装跑了一*夜,卫三已经极为疲惫,他拉开椅子坐了下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用银针使了无毒又让老大夫喝了一杯以后,才敢放心的饮用。
  防人之心不可无,老大夫不觉得他这番举动夸张。他极为好奇卫三为何会跑到自己这里来,但又不敢明着问,怕探听了不该知道的秘密掉了脑袋。
  他只得旁敲侧击的问:“公子此番寻老朽,是为何事啊?”
  卫三道:“我需要在你这儿暂住,两日后我会自行离开,再此期间希望老大夫能替我保密行踪。”
  老大夫顿时满头雾水,又听卫三继续说:“我会一直以这老太太的身份出入,若是有官兵上门来查起,还望老大夫能遮掩一二。”
  一听到要涉及官兵,老大夫欲哭无泪连连说不可。
  “老夫嘴巴不严,怕当不得这大任呐!”
  卫三嘴角挂上一抹略微凉薄的笑意,启唇缓缓道:“老大夫不想要剩余的半颗解药了吗?”
  老大夫顿时陷入了沉思。他当然想要解药的,这几个月身上的毒素无论如何都查不出源头来,越是不知情况就越是胆战心惊。如今解药送到了面前来,岂有放过不要的道理?
  老大夫义正言辞的道:“这点小事老夫义不容辞,公子您放心,老夫必然能帮你办得妥妥帖帖的。”
  卫三满意的笑了笑,不置可否。
  如此这般,卫三暂时便有了落脚的地方,老大夫将后院空置的,被拿来堆置杂物的客房清了出来让他住下。
  卫三刚躺下还未闭眼,就听外头传来一连串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吵吵嚷嚷的,紧接着就听有人敲了医馆的门。
  “京兆府尹办案,速速开门接受审查!”
  第69章 六。九愿意要孩子却不要他这个主子了……
  “唉哟官爷,这房间进不得啊。”
  “里头住的是小人抱病在身的八十岁老母亲,不是旁的人。”
  老大夫为难又讨好的嗓音在外间响起,卫三下意识绷紧了浑身肌肉,藏在被褥的手握紧了袖中剑的剑柄。当听完老大夫的话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如今还做着八旬老太太的伪装。
  “有没有窝藏罪犯,待我们进去搜查一番就知道了。”
  “你这般奋力阻拦,莫不是心里有鬼?仔细着大爷我把你抓回牢里好好审问审问。”
  官差不容置疑的将老大夫推开,一把推开紧闭的房门,而后抬手一招:“给我搜,搜仔细了,一条地缝儿都不能落下!”
  卫三早已浑身放松的躺了下去,见官差们冲了进来,一手扶额费力的呻。吟:“成娃儿,外头怎么这么吵啊?”
  他紧闭着双眼,脸上透着垂垂老矣的死气,清冷的嗓音也变成了略微尖细低哑的老人音。
  老大夫走上前去扶住他肩膀,愧疚又不安的低着头小声解释着,他好似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连说官差办事他们身为百姓是该配合,反过来安慰老大夫别紧张。
  没人会怀疑眼前这个病入膏肓的老婆子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扮的,更没人会觉得这母慈子孝的一幕是演出来的。
  官差仔细审视了他们一圈,没发现异样来,便继续盯着手下搜屋。
  士兵们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理所当然什么都搜不到,官差便昂首阔步带着士兵们踏出了房门,继续搜下一家。
  老大夫点头哈腰的将这些官兵们送走,看着他们走远进了下一户,赶忙把门关上上了闩锁紧。
  他再回到房内时,卫三正拧眉陷入沉思,见他进门来,突然抬眸看向他沉思吩咐道:“我如今不方便出面,麻烦老大夫帮我一个忙。”
  老大夫一把年纪见识也不算少,可还是颇为怵他的,毕竟一条命还捏在卫三手上呢。他额上冒了冷汗,颤颤巍巍的问:“不知随云公子想要老夫做什么?”
  他只希望不会是什么难事。
  卫三道:“无需做什么,你只需去酒肆茶馆外头走一遭,回来后将所见所闻都告诉我即可。”
  老大夫松了一口气,只是查探消息那就简单了,他只需随意出个诊便能不动声色的完成,还不会惹人怀疑。
  老大夫欣然答应了,待到下午时,有人来请他出诊,他马上就带着药箱出了门,差不多入了夜才回来。
  在外头跑了半日早已饿得饥肠辘辘,但他顾不上给自己先弄些吃的,立马就寻了卫三,将探听来的消息一一如实相告。
  卫三听完后心底一沉,微微颔首表示明了了,假意没看出对方眼中邀功想要剩余解药的渴望,只叮嘱他一声好生歇息便把人打发走了。
  屋内只余一盏火光微弱的油灯,卫三临窗而立,遥望着夜空之中的明月出神。
  齐王反叛被杀,同伙淮南王世子与王悉锒铛入狱秋后问斩,叛军几乎被围剿干净,但仍有漏网之鱼,如今整个京城戒严,到处都是官兵在搜寻叛军余孽,他再想要随意出城恐怕没那么容易。
  卫三本意只想悄悄与钟桐取得联系,让其替自己向阮行继传递消息再偷偷离开。只是眼下钟桐进了宫为小皇孙吊命,而阮行继又去了蜀南寻求解药。撇开京中官兵层层封锁不谈,以主子眼中容不得沙子的性子,外头要把他抓回去的死士和暗卫恐怕不会少。
  贤王府算是他唯一的避风港湾,如今却是被他自己亲手舍弃了,也不知主子得知他叛逃后会不会恼羞成怒。
  贤王府是彻底回不去了,离京也未必不被抓回来。
  这天大地大,好像哪儿都没他一个容身落脚的地方,就是连逃也不知该去哪儿。
  卫三心中五味杂陈,更多的却是一股难以言说的难过,憋得他胸闷气短。
  腹中胎儿似乎察觉他情绪欠佳,轻轻踢了踢他肚皮一下,仿佛在无声的安慰他。
  心中的难过顿时烟消云散,卫三抬手捂住已经隆起弧度的小腹,指节曲起蜷缩,嘴角缓缓向上扯了扯。
  已经五个月了,再过几个月这孩子就该落地了……
  他隐隐有些期待了起来,也不知生下来是男孩还是女孩,长得像他还是更像主子。
  卫三没在老大夫这里待太久,当晚夜里就离开了,第二天老大夫来敲门无人应,大着胆子推门进去时,一眼就看见他在桌面上留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和一张字条,字条上简易的坦白了下毒是假的,让他不必再担忧性命。
  老大夫拿着银票和字条心中复杂,对傻傻上当的自己格外无语。
  他不由得想起卫三怀孕的事情,虽然卫三做了伪装,可隆起的肚子已经隐隐遮不住了,他身为大夫还一眼就看穿了他并没有打掉孩子。
  怀着身孕孤身一人流落在外,好像还在躲避逃亡,想必是极为辛苦的。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心中感慨万分,只觉得把人强抢回去搞大肚子的贤王当真不是人。
  被他骂不是人,本该禁足在王府里的贤王几天后找上了门来。
  “前些日子找你看病那老妇人呢?他在哪儿?”
  昔日剑眉星目丰神俊秀的贤王此时却眼底青黑眼中充血,好似已经好几宿没有休息了一般胡子拉碴的。
  他语气冷得要掉冰渣子,嗓音低沉微哑,像在极力压抑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