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鸿风这家伙又有什么事……
  发小过于细心，一方面可以成为坚固可靠的后盾，另一方面也会让行动跳脱的人有些头秃。
  想到可能迎来的念叨，飞绪紧张地抓了抓头发，又扯起衣服下摆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和灰尘，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整洁一点，不像刚浪完的样子。
  这种努力是徒劳的。
  接通通讯，鸿风的影像被投入空气中。他扫了一眼，对发小的狼狈毫不意外，确定人还完整无缺地活着，便迅速切入正题。
  “我给你发的消息看了吗？”
  飞绪挠了挠头。
  一看就是没有。鸿风叹了口气。
  “简单来说……”
  忽然，鸿风的身影猛地闪烁了一下，似乎电压不稳。
  飞绪正要检查，却被一道光晃了眼睛——他们身边挂满灰尘的路灯毫无来由地亮了一下，紧接着有气无力地开始闪烁。
  刚刚慢吞吞挑了条小路自己爬下来的赫迈雅注意到，手上的终端有信号重新接通的迹象。
  稍远处，歪歪斜斜悬挂在一栋小楼上的大屏幕接触不良似的闪了闪，也亮了起来。
  属于轴心区的执政者——戍卫官先生的脸出现在显示屏上。
  他在进行一场公开讲话，附近没有扬声器，音频从鸿风那边传来，有着微妙的音画不同步。
  “亲爱的朋友们，轴心区今天晚上发生了一些变故。我为你们可能受到的惊吓和影响道歉。”
  他风度翩翩地在镜头前一鞠躬，背景是俯视下轴心区的点点灯火。
  “不过诸位放心，所有麻烦现在都已得到妥善的处理。在背后挑起动乱的反社会组织人员也已经被尽数抓捕。”
  画面切换，镜头从一排监室模样的房间前划过，又快速切回戍卫官先生儒雅的面庞。
  “是的，轴心区此前遭遇的种种厄运都有迹可循，其背后的始作俑者已经浮出水面。关于事件的细节，明天我将召开一场公开的发布会，彻底说明这个问题。”
  “也请民众们安心，轴心塔始终与你们同在。”
  屏幕闪了闪，开始循环下一轮播放。鸿风从他那边的屏幕上收回视线，冷静地道：“他说的是真的，据我这边的消息，今天晚上对星渊的抓捕行动已经结束，你……”
  飞绪张了张嘴，一切来的太突然，他有些茫然失措。
  仅仅一晚上时间，要救出还不知道关押在何处的人？
  这真的是能办到的吗？
  “嘿，借个线。”
  波提欧忽然掰过他的手腕，冲通讯另一端道。
  “哥们儿，这家伙就是那个躲在轴心塔顶上的戍卫官是吧？”
  鸿风看着骤然闯入屏幕的男人，因为这张熟悉的脸动了动眼睛。
  “是的。”他说。
  “那就好办了。”
  赫迈雅对他接下来要说的话骤然有了一丝预感。
  牛仔咧开嘴，露出一个有点嚣张的笑容。
  “现在是要救人对吧？不知道人被关在哪里，我他宝贝的还不知道他在哪里吗？”
  左轮在他的指尖纷飞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弧线。
  “正好我也看他不爽。从防护墙外那会儿开始，我的枪膛里就已经有一颗子弹被他预定了！”
  第26章 第 26 章
  不得不说，波提欧的策略虽然有点粗暴，但确实是个办法。
  但……
  赫迈雅颇感头疼：“唯一的问题是，他对外放话要开发布会后，如果他本人在发布会前夜出事，反而会坐实星渊的性质是他说的那样——行事猖狂的非法组织。”
  这么一来，就算救出了赫什列特的这几名星渊成员，整个组织也会在宇宙间落得人人喊打的境地。
  这对本就在夹缝里生存的星渊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呜呜伯的，可要是什么都不做，飞绪兄弟的伙伴不是一样会被扣上黑锅？”
  “是啊。”赫迈雅无奈道，“不得不选，却只有糟糕和更糟糕的选择。”
  “乐观点伙计。”波提欧龇了龇牙，“这种老可爱我见得多了，绝大部分看起来宁死不屈，但只要看见击锤碰出的火星子，就什么都肯答应了。”
  “只能一赌了。”赫迈雅遗憾地道，“可惜，要是有足够的证据……”
  她倒是拍下来了自走火炮发射的画面，但仅仅这样一组镜头并无说服力，可以用来解释的借口太多了。
  “走吧，希望——”
  通讯器对面，鸿风的投影忽然做出噤声的手势。
  身着仙舟风格长袍的青年修改通讯模式，然后侧过身，把身后宴会厅中的画面展露在镜头中。
  推开宴会厅大门阔步走进来的，赫然是刚刚完成讲话的戍卫官！
  大半个厅的人都围了上去。
  叽叽喳喳的奉承声不绝于耳。
  “戍卫官大人，您方才的演讲真是稳重大气、令人安心！”
  “锈链那两个大区的事竟然不是天灾，简直丧心病狂！还好您揪出了幕后黑手！”
  “戍卫官大人真是思虑缜密……”
  戍卫官哈哈大笑着穿过人群，一边谦虚道：“运气，都是运气。我派去32区的勘察队恰好考证到了原有防护方案的缺陷，得益于这个细节，我才能确定那两个区的防护墙崩溃实属人为啊！”
  “……”波提欧露出被恶心到的表情。
  如果现在给他一个开枪的机会，不好说执行正义和清理环境，哪个动机所占的比例更大一点。
  沉默中，赫迈雅注意到飞绪的表情不对。
  “怎么了？”她悄声问。
  飞绪同鸿风打了个手势确定可以开口，才惊疑不定地说道：“同一时间应该没有两支去32区的勘察队吧？”
  “是有什么问题吗？”
  “有，我应募的时候，那个顾问本恩说的明明是——这是他作为特普斯的学生，自费组建的勘察队啊！”
  勘察队大有问题。
  通话中的几人都意识到了这点。
  敏锐地捕捉到可能的突破口，鸿风即刻凑到戍卫官身前，谄媚道：“不知道是哪位学者发现的问题？真想认识一下这样的人才，之后好多加合作啊！”
  “那人叫本恩，中心学院的人。”戍卫官不疑有他，“今天他没来，否则正好给你们相互引荐一下。那小子原本挺迂的，不过经历过两大区的灾潮后，也算是脱胎换骨了。”
  这话说的……
  站在黑巷中的三人相互看了看，迅速达成共识。
  “分头行动，我去盯着主要目标。”牛仔说。
  “鸿风你在那边拖一会儿，我跑一趟中心学院就过去。”飞绪说。
  “我和飞绪去找那个学者，别太快动手，随时联系。”赫迈雅叮嘱波提欧。
  相互添加了联系方式，几人散入黑夜。
  中心学院。
  本恩指挥完勘察队将仪器和素材整理入库，便步行返回学院内的住处。
  中心学院将学者们的住处安排得很近，本意是方便学者们互相交流，融洽同事关系。时间久了，大家也有了几分交情，出入间偶遇都会寒暄几句。
  本恩这会儿回去，却是低着头一味地赶路，有加班到这会儿返回的夜猫子同事打招呼，也只是含糊应一声，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
  “本恩？本恩？……嘿，这小子最近是吃错什么药了，对谁都爱答不理的。”
  同事喊了两句，没见他应声，想到其余同事的吐槽，颇有同感地在心里附和两句，也就作罢了。
  本恩快步回到住处，开门关门一气呵成，但丝毫没有回到家中的放松。
  他径直来到书房的电脑前，开始编辑一封邮件。
  这封邮件内容很长，他时而皱眉，时而深思，枯坐许久，才终于在邮件末尾敲上代表结束的敬语和身份落款。
  他长出一口气，敲下发送键，站起来给电脑关机。
  一只黑猫已经在门口探头探脑了许久，此时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猛地一窜，失足掉进门里，紧接着炸了毛，脚底打滑地试图往外跑。
  本恩随意看了一眼，“知道你看我不顺眼，放心，我这就要走了。”
  黑猫听不懂他说的话，嘶叫一声，在剧烈的挣扎中终于成功战胜光滑的地面，逃离了书房。
  本恩拿起椅背上的外套，跟着走了出去。
  笔记本、随身电脑、帽子、围巾、一个小手提箱……他边走边收拾，站到门口时，已经是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
  他在门廊处停了停，视线落在一旁的小黑箱上。无法打开的箱子，正是赫迈雅从32区带出来，又因离开过于仓促而没有随身带上的那一个。
  “虽然意义不明，但来自32区，还是带上吧……”
  本恩自言自语着，将这个箱子一并提起。
  安静的夜幕中，开门关门的声音微弱但清脆。
  一身黑衣的本恩向下拉了拉帽檐，正掏出钥匙锁门，忽地停住了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