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阻止不了，那么壮大自身才是最重要的。
  拾墨染紧抿着唇，霍然起身，衣摆带起一阵凌厉的风，几步跨到窗前，抬手“砰”地撑在窗棂上，震得雕花木框微微发颤。
  窗外，山峦起伏，层林尽染。
  秋日的阳光斜斜地洒下，将世界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辉，也在他眼底映上了一层朦胧的碎光。
  紫中带金的瞳孔，不再是冰冷寡情，难得带了几分如水的波动。
  春去秋来，一年又一年，不知不觉他已在玄沧界待了近六十年。
  “这个世界太美好了。”拾墨染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眷恋。
  卫五抬眼看向山间随风摇曳的红枫，向来平淡的语调中也有了起伏，“是的，很美好，作为新的魔界，很合适。”
  若说玄沧界是朝气蓬勃的少年，那么魔界……便是日落西山的暮年。
  终有一日将不复存在。
  玄沧界的修士以为他们只是想扩大地盘，想狩猎……才一次又一次的入侵。
  其实不是……
  他们双方，都是同样的——生存之争！
  若不分出绝对的胜负，便永无止境！
  拾墨染对这个世界有很多不理解。
  “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团结？这么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魔没有那么多的感情，他来此，自然是为了生存、为了至高无上的地位，为了成功后新魔界的气运灌体……
  所以，他理解不了那些所谓大义。
  不仅仅是这一次的事，而是“每一次”。
  在一次又一次人魔大战中的“每一次”。
  他不明白，明明已经站在了世界的最顶端，为何还能心甘情愿为蝼蚁们牺牲？
  成仙不好吗？
  脱离这个世界，又是新的世界。
  何必如此？
  第557章 肉身成虚，神魂化道
  四凶试炼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非常直白，就是妖类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在各种险境中生存，时时刻刻游走在生死线上。
  就连休息，也只能凭本事休息。
  黎昔以空间法则构建了一个休息空间，没有盘膝而坐，而是靠坐着，手脚放松，眉头轻轻皱起。
  额心银月之花璀璨摇曳，法则之力萦绕滋养。
  才刚刚经历了恶梦一般的幻境折磨，又经历了道心的拷问，神魂沉重又疲惫。
  淅淅沥沥的雨水冲刷着灰暗，雨点打在结界上，像是一圈跳跃的小珍珠。
  黎昔半眯着眼，看着雨水顺着结界流到泥泞的地面，形成水洼。
  而后，水洼变黑，视线变暗，整个沼泽被黑云笼罩。
  “轰隆——”
  隆隆滚过的雷声从远处传来，大有崩天碎地之势，一道又一道。
  连雨都变得如刀剑一般，砸在结界上锵锵作响。
  黎昔轻叹一声，不得不站起来，撤去结界走了出去。
  她抬脚，一步跨出，须臾间沼泽已在身后，她来到了广袤的森林，足尖踏着树梢随风轻摇起伏。
  雨势愈发狂暴，森林的树枝上已站了不少修士静静观望。
  劫云中心透出一抹金色佛光。
  无妄于虚空盘坐，僧袍猎猎，双手举于胸前，两手结出的佛印如同转动的法轮。
  他闭目诵经，万经卷轴飘浮在侧，梵文环绕，那梵音竟渐渐盖过了雷声。
  黎昔轻声一笑：“原来是无妄师兄在渡炼虚劫啊。”
  “无妄师兄早已到了突破边缘。”宴九知一个跨步从晦暗中走出，一身玄衣如墨似海，在风雨中猎猎翻飞，周身剑意凝而不发。
  他脚下轻移，与她并肩踏着树枝，随着风势起伏飘摇。
  无妄功力深厚，历经道韵空间磨砺，心境完满，终于突破桎梏，迎来了他的劫雷。
  也是进入四凶试炼里第一个渡炼虚劫的人。
  “今后渡劫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林山来信步穿过雨幕，须臾间，已至众人面前。
  他气息深沉，威势凝而不露，目光扫过两名徒弟时露出满意之色。
  不多时，林若和陶文也过来了，他们同样处在突破边缘，周身灵力涌动。
  陆陆续续，所有人都到齐了。
  太贤宗弟子们默契地聚在一处，各自静心感悟天地法则。
  在四凶试炼空间里，他们并非时时都在一起，有时单人，有时组队，有时人数多，有时人数少。
  几乎所有的人族和妖族都轮流合作过。
  唯有在修士渡劫之时，所有人才能整齐地聚在一起。
  渡劫成功之人也不会被试炼地排斥，而是会继续留下。
  “轰——！！”
  最后一道雷劫劈落时，无妄双手合十，身后浮现出庄严法相，那雷光触及佛影的刹那，如百川归海，尽数化作点点金芒。
  天幕如刀的雨滴也在这一刻化作灵雨飘落。
  无妄在雨中睁开双眼，瞳孔中的金轮像是两轮耀眼的太阳。
  “人族与妖族的交界地……恐有异象。”
  说完他便重新闭上了双眼。
  所有修士闻言都变了脸色。
  天衍门修士掐算了好半天，才道：“算不出来，等出去了再去看看吧。”
  黎昔想去妖界的心早就被四凶试炼给磨灭得差不多了。
  她这人出来一段时间就特想回家。
  在家的时候又老想着出来……
  还没等她想清楚，面前的空间又变了。
  森林化作汹涌的波涛，咸涩的海风扑面而来，带着潮湿的凉意。
  她正站在一叶扁舟上，在深蓝的海面上起伏。
  宴九知执剑立于船头，衣袂翻飞。
  回眸浅笑时，眼底映着海水的湛蓝波光，也映着她的模样。
  “昔昔。”
  低沉的声音混着海浪声格外缱绻。
  他们已经许久未曾单独见面，好好说说话了。
  黎昔弯了弯眉眼，踏着起伏的小船站在他面前，抬起头，眼底盛满了心上人。
  海风掠过，掀起两人的衣袂，也撩动了散落的发丝。
  “我想你啦。”
  她的声音轻轻声浅浅，几乎要淹没在浪涛声中，却又清晰地落入他的耳中。
  宴九知低眸看她，思念早已满溢，在胸腔鼓胀。
  他们明明可以通过凤羽朝夕相伴。
  但商量之后还是遵循了试炼地的规则。
  他们虽是情侣，却也是两个不同的个体。
  他要追寻剑道真意。
  她要参悟道之玄妙。
  他们不需要时时刻刻迁就对方，也能在各自的道上并肩而行。
  宴九知有许多话想要对她说。
  但试炼地不会给他们时间，仅仅只是一句话的时间，一团巨大的黑影自虚空遁入，极速压来。
  海底的巨浪将小船高高抛起，新一轮战斗瞬间开启。
  四凶试炼里的天地法则比外界清晰百倍。
  这里跳脱了寻常的四季轮转，生死之间也没有明确界限，只有大道法则不断轮回交替。
  时间在这里似乎失去了意义，唯有不断地突破自我。
  宴九知一次又一次在生死边缘徘徊。
  在绝境中榨干最后一丝潜能。
  此刻，天空劫云翻滚，雷蛇狂舞。
  在天雷中淬炼出丝丝金光的锅盖低空盘旋，那些破损和刮痕已全部消失。
  “轰——！！！”
  最后一道紫黑天雷以毁天灭地之势轰然坠落。
  随之而来的还有撕裂人神魂的‘裂魂风’。
  宴九知抬起头，瞳孔中剑影沉沉浮浮，周身剑意铮铮，无数混沌剑气在体内流转。
  他手握曦光剑，一剑斩出——
  “轰——！”
  天光破碎，劫雷崩散！
  混沌与剑意交织，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绝世神剑，直入九霄！
  肉身成虚，神魂化道，终至——炼虚！
  第558章 说吧，要我帮你杀谁？
  眼见着三师兄破境成功，黎昔沐浴着法则灵雨，看着他微微一笑。
  而后一步跨出，站在生机盎然河流边上，将法则之力压缩到极致。
  她周身爆发出一朵朵法则之花，瞬间突破肉身与灵魂的桎梏。
  万千光华流转中，金虹劫雷以极其绚丽之姿俯冲而下。
  在触及她的瞬间化作漫天金花碎雨，将整片生命之河照得如梦似幻。
  她抬眸一望，笑着招招手，被解除了契约印记的锅盖就蹭到了她手上，和她一起接受天劫洗礼。
  炼虚期的雷劫是八十一道九霄神雷，锁定的是修士的元神。
  不同于普通劫雷，是“道”的显化，在毁灭中孕育新生，是对肉身与神魂的极致淬炼。
  对法器亦是极为难得的成长之机。
  若非曦光剑是三师兄的本命剑，贸然进入劫雷范围，有提升雷劫难度，触发双重雷劫的风险，她还真想来个全面渡劫。
  她其实一直有些怀疑，师兄重铸道体时的劫雷之所以那么恐怖，有一部分原因或许是她的千萝混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