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作者:兔紫月上      更新:2025-09-03 09:50      字数:3687
  
  陆辑尘吃力地想避开母亲伸过来的手,可她的手又有什么错呢?
  错的是他!他为什么要是这个身份,为什么不是一个弃子!
  错的是他让别人觉得他能坐在这个位置,又适合坐在这个位置!
  陆辑尘多想让母亲出去,他只是想静一静,静一静就好。
  可是母亲看他痛苦,已经哭了。
  眼泪在她年迈的眼眶里打转,她竭尽所能地爱他,她有什么错?
  陆辑尘心里叫嚣着让所有人滚出去!可最终连推开母亲的手,都是不孝。
  陆辑尘克制着心里的悲伤,想宽慰母亲一二,让她赶紧去休息,他好安静一会,结果出口只觉得喉咙腥甜,血从嘴角溢了出来,下一瞬,他想安慰她说没事……却觉得眼前一黑。
  苏萋萋脸色顿时惨白:“太医!太医!”
  ……
  陆辑尘躺在床上,乾德殿前点着安神香。
  太医说皇上只是思虑过重,如今用了针,醒了再吃几服药便好,皇上平日身体很好,并没有大碍。
  苏萋萋看着床上的人,心才安了一些,好端端的,怎会如此:“将王德全叫来。”
  “是,太后娘娘。”
  不一会。
  一封信出现在苏萋萋手上。
  苏萋萋看到信上的署名,心虚了一二。还是看了起来。
  第一眼,她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妥,就是一封平常的问候信,可如果那样辑尘不会如此。
  苏萋萋又认真看了一遍。
  ‘望你身边有合适之人伺候’。
  苏萋萋的视线落在这几个字上。是让辑尘娶妻的意思吗?
  一个女子用平静的笔触,写出让一个男子娶妻的话……
  是不喜欢了吗?曾经跪求她说得信誓旦旦、要带走辑尘的人,已经不爱他了吗?
  苏萋萋看着床上的儿子,心里犹如晴天霹雳。
  她的辑尘多爱林之念她感觉得到,他每次收到百山的来信多珍视,她也知道。
  还有两个小孙子。
  她以前去陆府看他们,陆辑尘多喜爱他的两个孩子。
  如今林之念放下他了……
  苏萋萋觉得自己的心都被凌迟了一遍,如果当初她答应了她,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苏萋萋后悔了。
  苏萋萋看向儿子,才发现辑尘醒了。
  陆辑尘慢慢坐起来,伸出手不紧不慢地将信拿出来,声音平静:“母后怎么在这里?让母后担心了。朕觉得身体还好,母后不用挂怀。”
  第465章 恨我对不对
  苏萋萋看着他,心里像刀绞一样,她留儿子在身边不是这样的,不是——
  她想让辑尘好,不是他痛成这个样子,还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跟她说话:“辑尘不要这样!娘看到了!你不高兴娘,你说啊!你恨我,恨我对不对?”
  “母后,时候不早了。”陆辑尘声音依旧平静。
  可平静的每一声都扎在她的心口上,她找他回来,是想给他最好的啊!是想他事事如意,不是逼得孩子吐血:“是娘不好!都是娘的错!娘不该拦着你不让你走,娘不该不答应她,娘答应她带你离开!你走!你走啊!她说过对你不离不弃,与你白头!说过供你余生、相携到老!你走啊!走啊!”
  这天下谁爱坐谁坐,只要不是她的辑尘!
  陆辑尘刚刚收好信,此时茫然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苏萋萋泣不成声:“她说唯愿终身不负你,她求过我的,她怎么会不喜欢你,她跪下求我了,辑尘她爱你,你去!这天下散了就散了!跟我们外姓人有什么关系?!”
  苏萋萋后悔得心都碎了,泪水无声地滑落,无处安放的后悔在儿子平静的目光要将她逼疯了!
  她的辑尘本也不是皇帝,不是皇帝时都能快乐,为什么现在却痛苦了!
  都是她不好,是她有眼无珠,如果……她不是那么肯定,辑尘怎么会落得现在的局面。
  陆辑尘嘴角浮现一抹笑意:“她真的那么说过……”唯愿终生不负他。
  苏萋萋点头:“说过,说过。”
  陆辑尘想起了那时候,他一心跟她走,不管不顾闹着要走。可后来他又知道,如果他跟着她走了,皇上、百官一定不会那么容易让之念离开。
  所以,他退却了。
  他算什么,怎么能阻了她的脚步。
  他送她走。
  他可以送她走……却每晚都惶恐地在她身边醒来……
  他以为她不知道。
  原来她知道,知道他的不安,知道他自私得想离开,知道他爱她的心,所以她去求过母后……
  那时候的她,去求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她应该知道,她没有胜算,没有筹码……
  可是为了他,她去求了……
  陆辑尘靠在床柱上,血丝漫上他的眼……
  她说愿此生不负……
  她说愿此生不负……
  给过他最重的承诺。
  “辑尘,辑尘,你怎么了?”
  陆辑尘撇过头,终于开口:“娘,你能先出去吗?我想一个人静静,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想一个人静静。”
  “辑……”
  “我不想说话。”
  苏萋萋看着他,最终起身,走了出去。
  陆辑尘紧紧握着手里的信,信被攥得弯折在一起,他依旧紧紧地握着。
  握着她写的字,就像握住了那些承诺。
  他从未奢望过的承诺,原来得到过。
  眼泪从充血的眼睛里流出来,他却不想允许自己再自艾自怜!这样的他配不上她说出口的那几个字!
  魏迟渊在又如何!
  他在能如何!
  陆辑尘一遍一遍这样告诉自己,心还是疼得压抑、痛苦。
  他太知道魏迟渊代表什么。
  那么一个男的,如今在她身边,能为她出谋划策、冲锋陷阵,所有他现在做不到的事情,他都会陪着她做。
  魏迟渊怎么可能不算什么?!
  陆辑尘攥着的手越攥越紧,紧得手掌逐渐发白,任何所谓的掩盖,都抵挡不了魏迟渊在之念身边的事实!
  而他,就算母后说破了天,他也知道自己想扔下一切一走了之!都不可能!
  他就像个清醒的木偶,只有坐在这里,才是对她最有利的人!走了的他什么都不是。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风。
  陆辑尘松开握着的手,指头麻木到僵直。
  他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
  他要知道他为什么留在这里?他在这里是等他的主上!不是儿女情长!
  不过是一句‘伺候的人’,她还说过那么多心悦他的话都忘了吗?
  他再要死要活又如何,没人看得见了。他该让之念放心,该自己走剩下的路。
  陆辑尘脸色苍白地走到书桌前,摊开纸,写信。
  之念:
  见字如晤。
  提笔又是思绪。
  知你去了树海岛,常常心有挂念,如今平安归来我才放心少许。
  我身边的人伺候得都很尽心。
  王德全你见过的,心思细腻又是宫里老人,行事周全稳妥,我的起居饮食,都是他悉心照料。
  且宫中近日又添了多个太监宫女,人数众多,看得都有几分头疼。
  何况大周皇宫,有谁伺候我敢不尽心的,不用牵挂我。
  反而是你,在外操劳又带着止戈和在在,身边应有人伺候才对,若你身边有人,我也放心几分。
  放心,我一切安好,勿挂勿念。
  说回前些日子,二皇子回京后已斩首示众,边疆陈兵因你的火器已经散去。
  我便向两川下发十万两白银以资安民所用
  没想到此银,一路被贪墨殆尽。
  起初,我命徐相彻查此事。徐相为人你是知道的,治下、远见都不欠缺。
  一路杀了无数官员。
  可你猜怎么着,最后竟无一人有罪,或言路途险峻,需增护银之费;或言银两沉重,需添车马之资;或一路饮食,去了七七八八。
  到了地方,要抚恤灾民,施粥亭、铺路石、基层官员增设的银两,又耗进去一批。
  甚至有些民众,拿了抚恤,不重建、不入田,每两银子都记录得有去处,每两银子都能有人认领。
  可最后一事无成。
  反而是徐相,因‘滥杀无辜’被两川一再弹劾,都快成这批银子去处的包庇者了。
  百山郡如果缺人口了,就去两川之地招一批,这批官员在徐相这里受了这么大‘罪’,定然要在民身上出一口气。
  抓住机会。
  说到徐相,我有一件事是不是没有与你说。
  我不姓周姓徐,让我猜猜你知道了吗?(笑脸)
  我希望你知道,又不希望你知道。
  你如果知道了,是还派人关心我,我自然开心,又觉得自己身世真是……
  有点没脸见你的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