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家没有余粮啦 第248节
作者:
芒鞋女 更新:2025-09-04 09:09 字数:3605
顾及女子体弱,干爽的衣衫通通给了女子,湿的衣服找树枝晾着,放在火堆上烤。
村民们已经累极,卯足最后的劲儿换了衣服,却发现没地坐了。
山顶地势高,雨水渗不进来了,但地面早就湿了,她们身上干爽,哪儿能往地上坐?
梨花脱了蓑衣穿着竹甲出来,见她们纠结的望着地面,说道,“叔伯他们砍树去了,等他们铺上木板,咱铺上竹席再睡。”
“不用那般麻烦的...”她们过意不去。
昨晚到现在,这帮人没有休息过片刻。
她们筋疲力尽,他们又何尝不是?
“我们没那么娇贵,哪儿都能睡的。”她们嗫喏的说,双手无所适从。
习惯了管事们的粗暴,突然遇到梨花这般温柔的人,她们极为不适应。
梨花看出她们的不自在,熟稔道,“前边桶里有药,你们快去喝点...”
她往竹甲里穿了三件里衣,已经没进山那会冷了,说话也精神十足,“完了好好睡一觉...”
管事们的被褥全运到山上来了,其中有几床被褥是她装的麻袋,上下两床湿得能拧出水来,中间的还能用。
族里人拖着树枝回来,时间仓促,来不及剥皮,蛮力的将其劈开,锯成五指宽的厚度铺地上。
山里的茅草多,搭草篷的速度很快,到天亮时,已经搭了二十五个草篷。
他们心细,还在屋檐下挖了疏水的小沟。
沟里的雨水喧嚣的冲向山脚,似要洗净所有浑浊。
村民们躺在竹席上,边上是烧得正旺的炭。
疲惫席卷全身,他们已忘了寒冷饥饿,在风雨交加的清晨,睡得像在半夜一般沉。
梨花和族里人待在中间第四间草篷里。
草篷共三排,六间堆了稻穗,两间堆了推车,梨花的竹席铺在稻穗后边。
昨夜的湿衣服已经烤干了,赵铁牛怕她冷,给她披在竹甲外面。
他睡不着,给梨花盛了一竹筒药,然后就裹着衣衫看屋檐流淌的雨。
越看越愁,“这雨怕是
要持续好几天,咱的炭火恐怕不够。”
牛家村的炭火多,运进山时还没下雨,可耐不住山里潮湿,给村民们烧炭时,他发现好几筐的炭受潮了。
梨花慢慢抿竹筒里的药,声音带着轻轻的鼻音,“咱还有多少炭?”
“二十几筐吧,昨晚你说烧炭,我让人抬了四筐过来...”
赵铁牛倒不是可惜,夜里凉,不烧炭取暖的话,还得死人,他不心疼炭,而是担心炭烧完了雨还没停。
梨花捏了捏不怎么通畅的鼻子,问他,“一天大概要用多少?”
“不好说,昨晚熬草药用了大半筐炭...”赵铁牛伸着脖子看了眼天,愁眉不展道,“这雨一直不停怎么办?”
益州兵也在这间草篷里,鏖战两晚,倒下就睡着了,唯独闻五没睡。
他低着,慢慢啃指甲边的倒刺儿,梨花偏头看他一眼,“你们行军打仗碰到这种天气怎么办?”
“我们有营帐,雨再大,也有个遮风避雨的地儿。”说着,咬下的倒刺儿在手指上拉出一条血痕,他倒吸一口凉气,继续道,“食物和炭的话,去附近的村里借,借不着就在营帐操练取暖。”
梨花:“会冒雨赶路吗?”
“会,与敌国开战,需日夜兼程赶去支援。”闻五抬起头,揣测梨花的心思,莫不是想让村民们连夜回村?
他认真道,“我们风餐露宿惯了,冒雨赶路不算什么,他们肯定受不了的。”
“我知道。”梨花不准备和他溜弯儿,开门见山的说,“山里的天气不尽相同,这片山头暴雨,其他山头没准晴空万里,你们既有雨天赶路的经验,我让你们赶着车拾两车柴火回来怎么样?”
不知是疼的还是怎么,闻五紧紧皱起眉,“这种时候吗?”
山里的气候诡异多变,没有李解领路,他们迷路了怎么办?
他别开脸,不敢看梨花的眼睛。
但梨花并不想和他商量,“对,雨小点就走。”
她会通过观察天空的云来辨别是否有雨,但要她在雨天辨别哪儿没雨就做不到了,她低头沉吟,“你们要不去北边瞧瞧?”
天气变化,复杂难测,她竟懂?闻五迟疑,“北边没雨?”
“可能吧。”
“......”闻五不想走,问梨花,“为何不让村民们一起走?”
“他们身心俱累,如果走了两天仍是这种暴雨天气,会撑不住的。”很多时候,人就凭一口气撑着,一旦这口气断了,就不想活了。
梨花说,“你要是怕遇到危险,去北边的山头等李解,他去西陵县了,肯定会从北边回来。”
“真的吗?”
“咱在官道上挖了坑,以李解的谨慎,不会趟浑水的。”梨花自认还算了解李解,“北边那片狭长的山峰我们上次去过,他找得到路。”
闻五习惯李解出谋划策了,又问,“带多少人?”
“五个人怎么样?人多了,车子坐不下...”
闻五沉思道,“只要柴火吗?”
“只要柴火。”
这雨不知会下到何时,护住那批稻穗才是最重要的,她说,“你们多带几件蓑衣,别让柴火被雨淋湿了。”
闻五还有个担忧,“我们回来不见你们人怎么办?”
“你们算着日子,往北走四天还没天晴的话就回来。”梨花看向堆积如山的稻穗,语气坚定,“十天内,我们应该都不会离开这儿。”
她拿木塞把竹筒塞紧,改为握着取暖,“待会我让叔伯们给你们烤些干粮饼。”
从村里带出来的干粮昨晚就没了,好在牛家村搜出来了细面,烤成千上百个饼不成问题。
而且雨水充沛,不用担心饮水的事。
闻五自知没有转圜的余地,尽力为自己争取点好处,“能给我们一双云锦鞋吗?”
“可以,趁四下安静,你睡一会儿吧,我和铁牛叔给你们揉面去。”
说着,梨花脱了外面的衣衫,套上草鞋朝外面走去。
草篷搭起来后,族里人特意把釜安置在最中间的草篷里。
前后左右,差不多四十几口釜,里头全熬着草药。
一靠近,浓浓的草药味扑鼻而来,她看向抱着锄头打盹的堂叔,轻喊,“堂叔,那边棚里宽敞,你去棚里睡吧。”
赵炉睁开眼,神色还有些怔忡,“不用,这儿暖和,我就在这儿睡。”
除了族里人,还有好些村民也围釜坐着,见梨花过来,拘谨的想起身行礼,梨花急忙按住他的肩,“睡吧,我来匀口釜烤饼的。”
阿奶教了她怎么在锄头上煎饼,但她擅长用釜。
釜大,煎出来的饼更大。
接雨水揉面时,她往水里撒了些盐,煎饼时,又往釜里放了点猪油。
盐和油是她在一堆瓶瓶罐罐里翻出来的,帮着烧火的赵铁牛舔了舔唇,“三娘,那些鸭子怎么处理?”
牛家村养了几十只鸭,搜村时,他绑了鸭子的腿挂树枝上扛到山里的,担心村民们眼红,让人寸步不离的守着,后来发现村民们没打鸭子的主意才放了心。
挖水沟时,他把鸭子扔水沟凫水去了。
也是雨太大了,竟没听到嘎嘎嘎的叫声。
梨花抓起一坨面团摊开铺在釜里,不假思索道,“待会杀二十只炖汤。”
这么大的雨,找不着食物喂鸭子,与其等它们瘦了再杀,不如早点杀了给大家补身子。
她说,“鸭子煮熟后,给闻五他们半只...”
和管事们的这场厮杀,益州兵尽了全力的,赵铁牛看在眼里,自不会计较这点,“咱们收了几个村的稻穗,荆州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咱们,闻五这次出去落到他们手里怎么办?”
“不会的。”
梨花看向外头的天,天光昏暗,暴雨如柱,对面那座山都变得朦胧起来,她说,“荆州水患,西陵县衙门可能自顾不暇呢。”
这几个村,从没入过荆州官府的眼。
他们将原先住在附近的村民迁到其他地方,让岭南人来做村长,分明是把戎州百姓往火坑里推。
种种行径,比益州官府有过之而无不及。
益州官府始终秉承驱逐的态度,而荆州,表面给了百姓们生的路子,实则是陷阱。
亏她早先以为荆州兵力强盛,岭南不曾试探或冒犯。
殊不知,两州早已同流合污了。
“水患好,最好把整个荆州都淹了,让背叛咱的戎州官员死无葬身之地!”
自打知道村长是岭南人,赵铁牛对荆州官府的痛恨不亚于益州官府。
明知戎州百姓无辜,他们仍助纣为虐,甚至还变着法子剥削戎州人,想到戎州官员都投靠了荆州,他恨不得放一把火把荆州衙门烧了。
“回村我就去庙里给荆州求雨...”赵铁牛愤慨道,“不止荆州,益州,梁州,京城,希望老天爷睁眼,把天下的衙门全淹了。”
这样就没有战乱了,百姓们也不用忍受分离之苦。
赵铁牛说,“我算看明白了,百姓们的苦难跟敌国没关系,都是朝廷给的,前些年跟北边小国打仗,为了不让敌国得逞,百姓们的赋税徭役加了一成又一成...”
“早知道,那会儿就反了狗皇帝。”赵铁牛悔不当初。
梨花没有回答,饼熟了,她用筷子夹起放入筲箕里,然后煎第二张饼。
没有名头就造反,结局就是诛九族。
因为百姓们没有尖锐的武器,没有坚硬的铁盾,一旦跟朝廷开战,必输。
历朝历代,百姓落草为寇的比比皆是,百姓谋反成功的却寥寥无几。
全族走投无路时,她痛恨官府,天天盼着进京,以为到了京城就安全了,知道戎州真相更是痛恨京城那些享富贵的官,恨不能抓了他们卖给岭南,让他们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但随着山里的日子好起来,她就不想去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