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家没有余粮啦 第264节
作者:芒鞋女      更新:2025-09-04 09:09      字数:3501
  到处都是草,想追踪岭南人的足迹简单得很,梨花忙了一宿,身上的腥味儿难消,李解扯了些苦蒿给她熏衣服。
  闻五牵着马,时不时拿眼角瞥梨花。
  八十三个人,梨花剥了两张皮,动作称不上熟练,但表情太过镇定了。
  “十九娘为何要剥了他们?”
  “他们养着戎州孩子喝他们的血,我剥了他们的皮算残忍了?”
  “闻五不是这个意思,岭南人的罪行罄竹难书,别说剥皮,挫骨扬灰都不为过。”闻五知道戎州人恨岭南人已经恨到骨子里了,昨晚换成任何一个戎州人都不会让岭南人死得那么轻松。
  梨花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腕。
  手腕干干净净的,上面没有放血后的痕迹。
  但落到岭南人手里的孩子们就没那么幸运了,手腕,小臂,全是深浅不一的伤口。
  她说,“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沿东走了数十里,面前突然出现一条十几米宽的河流,瞧岭南人的行踪,像是往南去了。
  闻五问,“还追吗?”
  梨花看了眼河流上游,若有所思道,“不了,咱们往北走。”
  岭南人追的若是赵广从,以赵广从的性子,绝不会自投罗网的。
  河面的水位似乎上涨了,淹没了一些两侧的树根,闻五问梨花,“喝水能喝吗?”
  河水浑浊,上面还漂浮着枯枝杂草,像哪儿爆发了山洪流下来的水,梨花道,“最好别喝。”
  越往上游走,地势越险,到一处山弯,河流顺着山势蜿蜒,她们不得不改道儿往山里走。
  顺着河岸走久了,忽然走近寂静的山林竟然不习惯,也就在这时,往前探路的小兵回来,“前边有烧过的灰,前不久应该有人路过这儿过。”
  闻五脸色微变,“会不会是岭南人?”
  岭南人在追人,没准一部分人往南,一部分往北,因河面水位时高时低,抹除了岭南人的足迹也说不一定。
  李解也戒备起来,“三娘子,我扶你坐上马,我和于三去前边瞧瞧。”
  柴灰是新的,那帮人明显没有走远,而且柴灰附近还有屎臭味,明显有人在这儿休息过。
  李解循着屎臭味找过去,看到一处浅显的坑,回来跟梨花说,“应该是赵二叔他们。”
  于三不解,“何以见得?”
  “茅坑是用锄头挖出来的,四周还有简陋的竹篱笆,赵家逃荒,因有妇人姑娘,无论到哪儿都会为她们挖茅坑。”
  这话李解前两天就已说过,于三仍感困惑,“万一是岭南人呢?”
  “他们自大到连盔甲都懒得穿,会花时间挖茅坑吗?”
  于三没怎么注意过这些,行军打仗,他们都是随便找个地解决拉屎撒尿的问题,哪儿会挖茅坑?
  不由得看向梨花,后者沉吟,“你和于三走快点,看看能否追到人。”
  于三专门负责探路事宜,多个人帮衬,心里欢喜,“那我们先走了啊。”
  梨花不会骑马,需要人牵马绳,是以速度要慢点。
  天黑时,李解回来了,“找到了,就在五里外的村庄。”
  月色清凌凌的,梨花她们到村庄时,于三正扶着一个头发凌乱,满脸胡须的男子出来。
  男子看到她,呜呜呜的哭起来,“三娘啊,你总算找来了,再不来,我们就要死在这儿了啊。”
  赵广从好像受伤了,说完就颤巍巍的想倒,于三稳稳扶着他,“十九娘,他们和岭南人交战受了伤。”
  除了赵广从,还有无数伤患。
  怕岭南人察觉他们的踪迹,到村庄后就灭了火堆,倒在树丛里。
  梨花翻身下马,就见彼此搀扶着的人们从村庄里走出来,望着梨花的眼神有警惕,有探究,还有炙热。
  梨花道,“闻五,把咱的干粮拿出来给他们分了。”
  荆州每个难民村都有两三千人,然而在这儿的不过数十人,且多是妇人女子。
  闻五叫人合力取下马背上的箩筐,柔声安抚,“十九娘是赵家族长,此番特来寻你们的,莫怕。”
  他抱着箩筐走进人堆,“大家先吃东西,吃完就睡一会儿,其他的事情等天亮再说。”
  她们侧着身,齐齐看向赵广从。
  这些日子,她们一直跟着赵广从,虽然天天听她夸侄女,到底没有真正接触过,不了解其为人,所以不太敢信。
  赵广从捂嘴咳了咳,朝她们道,“他说得对,先吃东西。”
  那晚,他斗志昂扬的难民村救人,不曾想暴雨冲了官道,导致他们被困在村里,眼瞅着暴雨越来越大,最后不得不爬进村子背后的山。
  回牛家村的路遭淹了,他乐观的以为带着村民们从南边能绕过去。
  结果越走越远,还碰到了难以横渡的河流,担心往南会是戎州,他们想尽法子度了河。
  哪晓得碰到了岭南人。
  他们近两千人,因多日劳累,体力透支,根本不是岭南人的对手。
  但村民们在跟管事的较量中有了血性,最后,他们堵住岭南,要他带村里的妇人们走。
  回想起这些,赵广从流泪满面,“三娘啊,岭南人为什么那么对我们啊,我们不偷不抢啊。”
  他软塌塌的瘫坐在地上,呜呜呜哭起来。
  梨花上前抱住他,“二伯 ,没事的,往后就好了。”
  “好不了啊,那么多人,像肉盾似的上前挡岭南人的刀剑,有时我在想,我当初如果不那么狂妄就好了,我如果不进村,他们顶多遭管事的毒打,不至于丧命。”这些日子,赵广从每天都活在愧疚了,一闭眼,满脑子都是村民们叫他跑的场景。
  走出荆州后,难民们视他为神明,可他救不了他们。
  梨花拍拍他的肩,“他们的仇,我们会跟岭南人算的,二伯,吃点东西先睡觉,天亮就好了。”
  赵广从摇着头,眼泪哗哗的流个不停。
  梨花安慰他,“我们去荆州是为了救人,没料到会发生暴雨,你们迷路回到戎州也是迫不得已,二伯,你救了这么多人呢。”
  她看向草丛里低头啃饼的人们,夸赵广从,“阿奶知道肯定会以你为傲的。”
  赵广从还是摇头。
  梨花还要说什么,就见李解一手劈向赵广从的后颈。
  赵广从缓缓闭上眼倒了下去。
  “赵二叔情形不对,这会儿说什么都没用,让他好好睡一觉,天亮就缓过劲来了。”
  李解明白赵广从的心情,爹娘死后的那几日,他天天都在反思自己的错,满心都是怎么回到那天救他们。
  然而,事情已经发生了,哪儿回得去呢?
  第163章
  李解拿出褥子替赵广从盖肚子,然后撩起他的裤脚检查他的伤。
  月色微朦,只能模糊瞧见伤口的轮廓,他轻轻触摸伤口,发现化脓的就将脓水挤了。
  与此同时,梨花招来于三,“你带几个人爬树上盯着,谨防附近来了人。”
  说完,交代胡大,“你带十人去北坡挖些清热消肿的草药回来...”
  剩下的小兵帮着找井打水,割草制衣。
  天亮后,挪到隐秘的地烧水熬药。
  赵广从脸色苍白,眼下青黑,一副病入膏肓之相,醒来就杀着嗓子喊三娘。
  李解端着药过来,“三娘检查村民们的伤呢,赵二叔,先喝药...”
  赵广从的身上有多处淤青,脚底满是血泡。
  害怕他醒来后喊痛,李解把血泡全刺破敷了止血草。
  赵广从也注意到裹得跟粽子似的双脚了,他双手撑着竹席坐起,眼睛瞟了眼四周,“三娘呢?”
  李解给他指了指梨花坐在的树丛。
  赵广从偏头,紧绷的神色慢慢缓和下来,边喝药边问,“你们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听说戎州东边出现了人,三娘猜测可能是你们就寻来了。”
  赵广从咕咕咕喝了半竹筒药,解释道,“跟岭南人交手后我就猜到走到了戎州,没人识路,只能往北走。”
  他不知道大批岭南人往东追杀他们的事儿,李解也不提,“幸好是这样,你们要是往西,咱们就错过了。”
  “是啊。”赵广从扭头,望了眼荒草间安抚村民的梨花,悬着的心总算落到了实处,“我就知道三娘会来寻我的。”
  换作其他人,没准由他死在外面了。
  梨花不同,她心里有大义,绝不会辜负忠心为她做事的人。
  “可不是吗?我们回山里安顿好三娘子就去荆州找你了,因益州地龙,山里地势微变,她和刘二叔迷了路,近两个月才回村。”
  赵广从睁大眼,“还有这事?”
  他整天忙着躲避岭南人,不知天数,“她没受伤吧?”
  “没受伤,但也吃了不少苦,猜你可能在戎州,带着我们马不停蹄地就来了。”李解知道赵广从想听什么,“赵二叔,三娘子秉性良善,不会抛弃你的。”
  “我知道。”赵广从缓缓道,“她和我大兄不一样。”
  族里人说过青葵县到戎州城的事儿,赵广昌嫌老人是累赘,有意扔下他们,是三娘坚持带着全族一起走。
  一路上,家破人亡的比比皆是,只有赵家全活了下来。
  他又瞅了眼梨花,“你们没遇着岭南人吧?他们穷凶极恶,要是遇到,宁死也会咬你们一块肉下来。”
  想到什么,他嘴角扯出一抹笑来,“虽然他们像鬼魅似的无处不在,但也不是无迹可寻的。”
  “岭南人长得贼眉鼠眼的,日子过得极为粗鄙,随地拉屎撒尿,臭得很,所以你只要闻到哪个方向有臭味就知道岭南人在哪儿。”
  这是他经过无数次观察后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