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家没有余粮啦 第269节
作者:
芒鞋女 更新:2025-09-04 09:09 字数:3023
就这样,走到山上已经日落西山了。
梨花牵着马走在最前边,刚爬上去,就看泥鳅哼哧哼哧的跑来,“三娘,他们说有人来了,我猜就是你。”
村民们宛若惊弓之鸟,是以看到山下有动静,立刻抄着家伙围了过来。
确认是梨花,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看后边跟着长长的队伍,忙丢了锄头上前帮忙。
村民刚扶着闻五,忽然听到哇的一声,“阿娘...”
孩子夹杂着哭腔的声音低沉沙哑,众人微微一僵,下一刻,人堆背后的妇人急切地拨开人群往前挤,“大郎,大郎,是你不?”
那声阿娘不知道谁喊的。
妇人殷切四顾,“大郎?”
失去孩子的村民们纷纷冲上前,“花儿...”
“金壮...”
“阿实...”
他们红着眼,到处喊自己的娃,梨花道,“还有些孩子被关了别处,我大伯已经找去了。”
几十个孩子,相认的也就八个。
其中几个被同村的认了出来,“阿牛,你阿耶还活着,他去安福镇种地去了。”
“樱娘,你...你阿娘没了啊...”一妇人抱着枯瘦如柴的姑娘,泣不成声,“你阿娘死前都惦记着你,后悔没有跟你一起去啊。”
益州兵用绳子把孩子绑在背上的,上山就把孩子们放下地。
妇人搂着叫樱娘的小姑娘,泪流不止,“樱娘,你看到我家翠翠了没?”
“看到了。”
妇人激动地抹泪,“她人呢?”
“她不肯回来,阿叔他们救了我们后,她自尽了。”小姑娘垂眸,眼泪大颗大颗往地上砸,“她说她不干净,不想活了。”
妇人跌坐在地,“翠翠啊...”
“婶子,我阿娘...”樱娘打了个哭嗝,呜咽道,“我阿娘怎么死的。”
妇人失魂落魄的望着戎州方向,神色怔忡,“翠翠啊...”
有村民扶着她起身,同樱娘道,“你阿娘病了,又逢荆州暴雨,没法出门挖草药,在屋里躺了两天就没了,她走得很安详,没受什么罪。”
樱娘瞧着也就五六岁年纪,哪儿晓得里头的龌龊?
不想让孩子们知道,于是故意隐瞒。
泥鳅让他们回院里说话。
在后边的栗子树下,他们搭了间宽敞的草篷,便于以后商量事情。
妇人嘴里还喊着翠翠,村民扶她站起后,正要安慰几句,妇人突然挣脱她的手,飞速狂奔,然后纵身一跃,深灰色的背影消失在山的尽头。
“啊—”村民们捂嘴大叫,忙不迭跑过去。
只看到一抹决绝的背影跌下山去。
事情发生得猝不及防,梨花没反应过来,回过神后,叹息了声。
“他们多日未进食了,快去煮些软和的粥...”
村民们吸了吸鼻子,各自牵着跟前的孩子走了,“往后这儿就是你们的家了。”
孩子们的手臂上都有伤,是岭南人放血所致,村民们看在眼里,并没多问。
草篷宽敞,他们这两日往上面铺了木板,刚刚的工夫,已经有村民们抱了竹席褥子来。
孩子们睡成三排,村民们替他们盖上被子,起身朝梨花跪下,“十九娘,谢谢你。”
“都是戎州人,不用客气的。”梨花不揽功,“全是李解他们的功劳。”
“他们...他们能回来就好。”
这世道,能活着就行,至于清白名声,不重要的。
梨花说,“待会我回村让人送些草药过来,她们身子骨太弱,喂他们吃粥就好。”
饿久了只能吃软和的食物,且不能吃太多。
村民们已经有经验了,“从荆州带回来的黍米还有,我们这两日就熬煮米粥给他们吃。”
说到这儿,梨花问,“你们近日是否打了许多猎物?”
“是啊。”泥鳅插话,“不知怎么回事,山里的动物像赶集似的从北边涌来,初始我还很高兴,让大家炖肉汤喝,慢慢琢磨过来不对劲就没吃了。”
从小到大,村里的叔伯们没少讲外面的事儿。
大雁南飞的道理他懂,但老虎獐子山鸡野兔齐齐迁徙却不曾听过。
所以他让村民们把肉囤着,准备问过梨花后再做打算。
“三娘,那些肉能吃吗?”
“你们吃了几顿?吃完可有哪儿不适?”梨花也不曾遇到这种稀奇事,只能秉持小心谨慎的原则。
泥鳅道,“前后吃了四顿肉,没什么不适...不对,有几个人闹肚子了...”
他左右看了看,问雨
顺,“晋大叔他们呢?”
雨顺懵了瞬,“在家吧。”
在荆州饿久了,好多人肠胃都不好,喝药拉肚子,吃肉拉肚子,喝井水也拉肚子。
晋大叔他们就是这样的情况。
泥鳅告诉梨花,“晋大叔他们吃了肉闹肚子到现在都没好。”
“我去瞧瞧。”
雨顺忙在前领路,“村里人大多是这样的,晋大叔他们的情况更严重,连院子都出不去,于是泥鳅就让他们在家养好了再干活。”
晋家在栗子林的深处,还没走近,就听到院里传来焦急地呼唤,“晋大郎,晋大郎...”
梨花心下一咯噔,抬脚往前跑。
簇新的竹篱笆里,一个汉子倒在地上,边上蹲着个脸色蜡黄的人。
“李四叔,晋大叔怎么了?”雨顺嗖的冲进去。
汉子看到他,忙扯他衣服,“他...他出来如厕,不知怎么倒在这儿。”
李解阔步上前,食指探其鼻息,朝梨花摇头,“死了。”
汉子身形不稳往后倒,“怎...怎么可能,片刻前还好好的呢,他同我说身子已经好了许多,明早就出去打猎。”
不相信李解的话,他使劲晃晋大郎的手臂,“晋大郎...”
晋家的人除了晋大郎都死了,建屋子时,晋大郎问他要不要住一起,在荆州他们就是邻居,于是想也没想就答应了,除了他,还有三人。
院里就住了他们五个。
不久前南边有动静,另外三个扛着锄头出去了,院里就只有他和晋大郎。
晋大郎皱着眉,死前似乎很痛哭的模样。
梨花问李四,“他这几日吃了什么?”
李四身形一僵,眼神闪烁不定,“没吃什么呀?”
“是不是吃肉了?”梨花言简意赅。
李四连忙摇头,“没,没吃肉,村里的肉都在村长院里,我们去哪儿弄肉?”
他抬起头,眼里漾着水光,“晋大郎怎么死的?”
“我也想知道,他这几日吃什么了?”
李四低下头,迟疑道,“他这几日闹肚子,村长命人送了粥来,他就喝了些粥。”
“还有呢?”梨花追问。
李四的头垂得低了些,“还有就是之前吃完肉剩下的骨头。”
“骨头?”梨花蹙眉。
李四点了点头,“他力气大,为村里做了不少的重活,前几日村长炖肉汤,给他掰了只鸡腿,他把肉吃了,骨头一直留着的,回来后用铁锤把骨头砸碎,混着粥吃了。”
他抓住梨花的手,“是不是骨头有毒?”
梨花不是大夫,没法判断是不是骨头引起的死亡。
她问,“死前他可有什么异常?”
李四摇头,“没。”
雨顺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脸,李四察觉后,举手发誓,“我没撒谎。”
“李四叔。”雨顺皱起小脸,“几日不见,你的脸怎么黄了这么多?”
村民们天天顶着日头干活,皮肤麦黄或者黝黑,而李四的皮肤,黄得跟涂抹了黄色毒汁似的。
他不是说梨花不觉得,仔细一瞧,李四的脸还真有点不正常。
晋大郎的也是。
李四摸摸自己的脸,“村里人不都这样吗?”
雨顺看向梨花,梨花敛目,“李解,扶他回屋。”
李四直觉不好,“十九娘,我的脸很黄?”
“你也吃骨头了?”
“吃了啊,在荆州,哪怕抓到只蝗虫也得上交,突然有肉吃,当然要吃个尽兴。”李四在意自己脸黄的事,普通人多日拉肚子,会脸色发白,怎么可能脸色发黄?
“我是不是中毒了?”他惊恐地瞪大眼,忽然捂住胸口,“痛...”
李解低头看他,他紧紧抓着前襟,脸拧成了麻花,身子无力的往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