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家没有余粮啦 第417节
作者:芒鞋女      更新:2025-09-04 09:10      字数:3625
  山里风大,所有人都戴着帽子和口鼻巾,然而仍挡不住刺骨的风,是以梨花应了句就不说话了。
  这日后,她不再四处寻觅虫子幼鸟,而是带着乌鸦出去觅食,当哗哗的流水声从前方传来时,乌鸦们已经能熟稔的觅食了。
  冬日水面结冰,江面变窄,流水声并不大。
  饶是如此,仍让冰天雪地里行走多日的人们感到振奋,有种苦日子到头的感觉。
  赵广从先忍不住问,“三娘,我似乎听到水声了,要到了吗?”
  “嗯。”梨花晃了晃脑袋,震飞兜帽上的乌鸦道,“再走几十米就停下,我让鲁小五去知会声,你趁机清点好人数,讲讲咱们的规矩。”
  地下河是逃难所,可不能因一些人不动规矩暴露惹来敌人。
  赵广从脸色冷肃,“我知道怎么做。”
  赵家并不怎么约束众人的言行,但私下绝不能打架斗殴,绝不能恃强凌弱,赵广从经常溜达,看得很紧,目前为止没有发生过抢夺他人财物,欺压弱小之事。
  他把绳子给李解,自己往回走,边走边问是否有人重病离世或遭人欺辱之类的。
  赵广从的嗓门很大,李解瞥一眼,同梨花道,“二东家越来越有村长的样子了。”
  比起赵青山,赵广从行事更圆滑细腻,从云州回来,他坚持不懈的清点人数,有时一天高大七八次。
  怕人不明不白死在同行人手里,怕外面混进了人不知道,怕妇孺遭人欺辱。
  知道他的用心,人们对他更加敬重信服。
  “凡事想成生意,他就会用尽全力去做好。”梨花从来就知道赵广从的长处,如实道,“他要是家中长子,赵家族长的位子就是他了。”
  李解讶异。
  梨花没有过多解释,“往后我准备把外头的事交给二伯。”
  李解琢磨她话里的’外头‘什么意思,后边的人追了上来,小心道,“二东家说快到了,可要我们捡些柴火?”
  到处是雪,捡了柴火也点不燃,梨花说,“到了再说吧。”
  队伍停在雪地里,咳嗽声比前两日少了,赵广从清点完人数后,命人架釜熬药,自己回去跟梨花复命,“今个儿没有人离世,我让人熬点药给病重的人服下...”
  桑树村的老村长仍在白三郎后背上,他头上盖着草,整个人都缩在褥子里。
  听了赵广从的话,他沙哑着声喊,“赵家二郎,能给我半口药吗?”
  “你又没咳嗽...”赵广从下意识说了句,说完看到气喘吁吁跑来的黄四郎,不自在地说,“你阿耶没病,他这是心理作祟...”
  黄四郎点头,阔步走向白三郎,伸手在老村长背后轻轻拍了拍,安慰道,“李大夫医术高明,他说你没病就没病,阿耶,你别胡思乱想。”
  大夫说他爹忧思成疾,操劳过度,普通药并无什么用处。
  他知道阿耶的病因何而起,不知道如何能让他好受点。
  “阿耶,马上就能看到赵家老村长了。”黄四郎说些老人家在意的事,“老村长要是看到你,肯定高兴,要知道你去过梁州,会更加佩服你。”
  “是吗?”干枯的茅草下,老村长不太确定的声音响起。
  黄四郎立即道,“是啊,老村长没去过梁州呢。”
  以前几个村长聚一块就爱吹牛,吹自己种的庄稼如何好,吹自己家的鸡下蛋如何勤奋,吹自己儿子如何争气,去梁州这种事太适合吹嘘了。
  厚褥子里传出两声笑,伴着老人家沾沾自喜的声音传来,“这块我比他厉害,他这辈子没出过戎州呢。”
  听到’戎州‘,黄四郎不安地瞄了眼梨花,见她目光平静,不像生气的样子才回了句,“谁说不是呢?”
  赵广从想为自家四叔说两句公道话。
  之所以没走出戎州是益州坏事的缘故,而且若非为了留在山里种地养活更多人,四叔要去荆州和益州的话没人拦得住。
  想到桑树村经历大劫,到底没有反驳。
  “四爷爷喜欢新鲜事,老村长你多和他说说梁州的事,他喜欢听。”梨花眉眼弯弯地接过话,“他现在沉迷木工活,老村长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跟他学,日后新房建成了,不用找人打家具啥的。”
  这话换来半晌的沉默。
  就在黄四郎以为他爹不会作声时,他爹开口了,“赵老四竟有这门手艺?”
  “和山里人学的。”
  “他身子骨怎么样?”
  “还算硬朗,就是闲不住,整天都得找点事忙。”
  “嗐,还是他有福。”桑树村的老村长心情复杂地感慨,“我就是想忙也忙不起来。”
  在山里的这三年,全靠打猎和挖野菜过活,夏秋两季还好,冬季极为难熬,要不是为了儿子,他早不想活了,赵老四不仅有地种,还有木工做,比他强太多了。
  不等他生出自卑,听小姑娘脆生脆气道,“那是以前,到地下河就不一样了,有老村长你忙得。”
  “是吗?”桑树村的老村长忽然有些好奇,“我还能做什么?”
  “做木工啊,搬家搬得急,家具那些没有搬出来,你是长辈,不用出去巡逻,但要给四爷爷打下手,帮着打些日常要用的家具...”
  黄四郎登时明白了梨花的用意,附和道,“阿耶,听三娘子的安排吧。”
  火已经生起来了,进山的日子,人们煮饭熬药用的全是雪水,省了找水的麻烦。
  药熬好后,刘大不知怎么弄到半竹筒,端来给黄四郎,“黄叔身体不好,快给他喝了吧。”
  黄四郎皱眉,低低道,“我阿耶没病。”
  老人家那是心病,吃药没用的。
  他知道刘大是好心,道谢后小声说,“你喝吧。”
  好不容易弄到药,还回去太可惜了,不如自己喝了,黄四郎不认为自己的想法错了,谁知刘大沉了脸,不满质问他,“我是不是哪儿得罪你了?”
  黄四郎震惊,“怎么会?”
  他们是共患难的人,哪儿有得罪之说?
  “我看你对我不像以前热络了。”刘大埋怨。
  黄四郎哑然。
  不是他刻意疏远刘大,而是他爹让白三郎背着,休息时他就要过来陪他爹说话,没法向以前跟他们聊天,不止刘大,就是张家人他都没空钻一起捉兔子啥的了。
  他解释,“我阿耶身边离不得人。”
  “可有要我帮忙的地方?”刘大虚起眼,偷偷瞅向旁边的白三郎。
  他一直以为白三郎是二东家的人,直到他提出帮忙背老村长,刘大这才知道他是三娘子的人。
  因为没有三娘子点头,二东家不可能插手黄家的事。
  第279章
  他有意和黄四郎套近乎,黄四郎怎么会感受不到?
  目光瞄过去,如实道,“我这儿没什么事...”
  “黄叔呢?要我替替白三郎吗?”
  黄四郎迟疑,“他没说便是不用吧。”
  白三郎五官硬朗,看上去凶巴巴的,做事却极其周到,老人家憋不住尿,每天要尿好几回,白三郎从没不耐烦,便是夜间也贴心的用褥子裹着他爹去撒尿。
  他爹慢慢已经适应了,换成其他人,
  心里又会别扭不好意思。
  与其那样,不如欠白三郎一个人的人情算了。
  刘大心下失望,只得厚着脸皮寻赵广从说话,“二东家,怎么停下了?”
  赵广从抱了两张竹席铺雪地里,正往上面铺草,听到这话,转身看他,“山里人多,咱若这么过去,被当成敌人怎么办?”
  而且以他对赵大壮的了解,地下河附近肯定有陷阱。
  他惜命,可不想冒险。
  刘大不知道赵家为了抵御敌人做过什么,仍是不解,“谁大框小框往山里带啊?再说了,三娘子有特技,派几只乌鸦回去传信就好了啊?”
  草铺好了,赵广从轻拍两下,喊喂牛吃干草的梨花坐着休息会儿,余光斜着刘大,“三娘子用得着你教?”
  刘大被堵得哑口无言。
  赵广从冷着了,一屁股坐下,双手伸至腋窝下取暖。
  手暖和了些,见刘大站着不动,语重心长道,“三娘能任族长,自有她与众不同之处,她说什么咱照做就是,想那么多干什么?”
  刘大点点头,一副如醍醐灌顶的模样。
  赵广从靠着树干,准备小憩一会儿,刚阖眼,旁边的草突然塌了下。
  睁眼一瞧,竟是汤九郎,顿时不悦,“你怎么来了?”
  为了方便清点人数,哪些人走前边,哪些人走后边是早安排好的,汤九郎是新益村人,分到胡大他们阵营里,此刻怎么会来这儿?
  汤九郎怀里抱着被子,坐下后,脸埋进被子里,声音略显含糊,“胡大他们手里没草了,我来这儿坐一坐。”
  “......”赵广从不喜,却也不好说难听的话,只道,“你坐了三娘坐哪儿?”
  “三娘子过来我让她。”
  赵广从无话可说,索性由着他去了。
  熬药时,惧冷的人们生了火,互相靠着睡觉,赵广从嫌麻烦,腋窝夹得紧紧的,快要睡着时,忽然听到了簌簌的声音,同时听到汤九郎哀怨说下雪了。
  山里的雪如疾风骤雨,又密又凶,他瞬时睁了眼,大喊,“下雪啦,别睡觉。”
  手撑着树干站起,吆喝着朝人堆走去。
  雪天睡觉容易冻死,这几日发生过好几起了,赵广从歇斯底里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山林。
  雪一来,风就更大了,地上的柴火很快被风刮飞,火星子没入雪地,嘶嘶嘶几声便彻底熄灭,梨花顺着牛背,脸色也变得严重,“罗四,白阿六,你们去帮二伯。”
  两人应是,随即追着赵广从的背影跑了。
  雪越来越大,渐渐模糊了视野。
  赵广从回来时,眼角铺满了雪,“三娘,雪太大了,咱们什么时候走?”
  话音刚落,前头树上飞过道黑影,鲁小五双手趴着树,声若洪钟地喊,“十九娘,你堂伯让咱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