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婳间 第25节
作者:是今      更新:2025-09-04 09:11      字数:4123
  所幸博图并未连夜带人来到周家查验,他们还有时间来布局。檀汐亲自上手,替吴慎易容,顺便将自己也打扮成一名平平无奇的男子。为了和周时雍背上的刀伤相符,吴慎特意准备了一把长刀做兵器。收拾停当之后,两人藏在巷口僻静之处,等待周时雍路过。
  周家离红柳坊不远,相距两条街的路口有个早集,有不少商贩在道旁摆摊卖菜。“行刺”的地点便选在此处,不仅有路人和商贩可做人证,还可引来红柳坊巡街的京卫,“吓走”刺客。
  周时雍出门之后,沿着街道不急不缓行到红柳坊附近的十字路口。
  檀汐已等候多时,见到周时雍出现,故意朝着身后喊了一声,“盟主,来了。”
  吴慎从巷中冲出,抽出长刀径直朝着周时雍砍去。路人一看两名蒙面男子,手中举着寒光闪闪的刀剑,吓得纷纷失声尖叫,抱头鼠窜。
  周时雍闪身避过吴慎的长刀,飞起一脚,踢起路边商贩的菜筐,瞬即抄起菜贩的扁担,扫向吴慎腰腹。
  檀汐喊了一声“盟主小心”,横剑挡住周时雍的扁担。
  三人当街打了起来,为了把这一出行刺的戏码做真,周时雍故意露出后背破绽,让吴慎实打实地砍了一刀,血迹透出衣裳,方便让路人看见。
  街市上的路人和商贩四下逃窜,喊道:“杀人了杀人了。”巡街京卫听见动静,朝着街口奔跑过来。
  檀汐适时地喊了一声,“盟主,有人来了。”
  吴慎道:“快撤。”
  两人闪身躲入小巷,吴慎在僻静之处,卸下脸上的易容之物,脱下外袍交给檀汐,迅速回到周家。
  周时雍比他早回片刻,正脱下染血的外衣,交给捷音拿去清洗。
  捷音带着哭腔问他怎么回事。周时雍只说上值路上被人误伤,并无大碍,叮嘱她不要告诉母亲。
  吴慎安慰捷音道:“没事,不过是皮外伤。”
  捷音凑过来要看伤势,被吴慎推出了房间,“表哥没事的,你放心吧。”
  支开捷音,吴慎连忙净手,替周时雍上药,背上的两道刀伤都不重,只是看上去十分可怖。
  “方才郦娘子给了我一盒伤药,让我给你用上。我发现她这人,面冷心热。嘴上说着狠话,其实很仗义。在你没来之前,她还问我下手有没有分寸,生怕我砍重了。我心想,你是我亲表哥,我还能下死手不成。”
  周时雍心里微微一动。
  吴慎笑嘻嘻道:“我看她很关心你。”
  周时雍没有接话,停了片刻道:“你等会去替我告假,记得说我被砍了两刀。”
  吴慎去了一趟五间司,周时雍当街遇刺的消息立刻传开,众人惊诧之余,更多的是疑惑不解,周时雍一向与人为善,低调谦和,竟然也会有仇家想要杀他?
  韩云霄甚至想到一种可能,莫非是他昨日当众顶撞南天王,南天王一怒之下,打算让他腾位?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他正捧着茶盏暗戳戳地琢磨此事,南天王完颜洪带着博图等人又来了五间司。
  杨复一死,当夜便有人去他妻子墓碑下挖东西,生性多疑的完颜洪首先怀疑的便是五间司。这两日除了看守杨复的司尉,负责审讯的韩云霄和他相处时间最久,但杨复死时,却仅有周时雍一人在场。
  完颜洪几次针对周时雍,只是不满完颜冽的人占据了五间司司主之位,周时雍又深得枢密院院使的信任和赏识,并未怀疑他是大昭奸细。但这么巧,周时雍声称当街遇刺,被人砍了两刀。而昨夜的黑衣人被博图的长刀所伤。难道周时雍是黑衣人?他遇刺是巧合,还是伪装?
  完颜洪阴沉着脸,思忖片刻,对韩云霄道:“韩大人,你带本王去一趟周府,看看周大人的伤情如何。”
  韩云霄那敢不从,当即领着完颜洪和博图去了周家。
  周时雍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厅外向完颜洪行礼。弯腰之际,牵动背上伤口,他忍不住面露痛色,长吸了几口气。
  完颜洪故意拖着时间,观察周时雍吃痛的神情不像是作假,这才托起他的胳膊,说了声免礼,接着问道,“周大人伤到哪里?”
  “伤在后肩。”
  “伤的重不重?”
  “多谢王爷关心,幸好遇刺之处离家近,及时止血包扎,暂无大碍。”
  完颜洪打量着他,意味深长道:“周大人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招来杀身之祸?”
  周时雍不咸不淡道:“因为下官承蒙郎主和院使错爱,担任了五间司司主。”
  含沙射影的一句话,仿佛是在暗指完颜洪不满他做司主,派人要除掉他。韩云霄听得心尖一哆嗦,心道周时雍你是真不怕死啊,怎能如此回话。
  完颜洪脸色一沉,正欲发作。周时雍紧接着道:“行刺下官的刺客和挟持上任司主的是同一批人。他们已两次对五间司司主下手,看来不达目的,不会善罢甘休。”
  韩云霄暗暗松了口气,原来他是这个意思。
  完颜洪冷声道:“你为何如此肯定?”
  周时雍道:“因为我亲耳听见一名刺客称呼另外一名为盟主,由此断定这两人必定是锄奸盟的人。”
  韩云霄赶紧插了句话,“上任司主死的不明不白,下官也听过传闻是锄奸盟所为,只是没有证据,最后不了了之。”
  周时雍道:“下官可以确定一件事,锄奸盟挟持上任司主,是想从他口中问出一个人的下落。”
  韩云霄和完颜洪齐声问道:“谁?”
  “郭运。”
  完颜洪脸色微变,和博图交换了个眼神。
  周时雍道:“王爷,锄奸盟认定五间司知道郭运藏身之处,所以才会一而再的对司主下手。王爷负责京畿安全,还请王爷派人尽快抓捕锄奸盟的人,不然,我和韩大人都会有杀身之祸。”
  韩云霄听得头皮一紧,暗自庆幸自己只是副司主。
  完颜洪不置可否地起身,朝着门厅外走去,不咸不淡地扔了句话,“周大人好生修养吧。本王自有定夺。”
  “恭送王爷。”
  送走了完颜洪等人,周时雍和吴慎回到书房。
  吴慎忐忑不安道:“表哥,你觉得他信了吗?”
  周时雍淡淡一笑,“我今早遇刺是有目共睹的事,他即便不会全信,也挑不出毛病,找不到纰漏。何况谁又能证明昨夜的黑衣人是我?好歹我是完颜冽的人,也是郎主亲自任命的五间司司主,他除非有铁证,否则不能拿我怎么样。”
  “杨复留下的东西呢?”
  “如果东西落在他手里,他必定会把名单上的人都抓起来。如此大的动静,长清宫不会悄无声息。如果长清宫没有动静,东西就是告密的孤雁拿走了。你这两日悄悄去打听一下,都有那些汉臣去过坟场,必须尽快找到此人。”
  吴慎不解道:“他既然已经选择投靠完颜洪,为何却把东西藏起来?”
  周时雍思忖片刻道:“完颜洪对汉臣一向心狠手辣,他手里留点有用的东西,一来可做谈判筹码,二来也有退路。”
  吴慎嗤道:“退路?难道他还能再次反水?”
  周时雍道:“审时夺度,与虎谋皮,明哲保身,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选择,这选择也并非一成不变。”
  应付了完颜洪的盘问和质疑,他以为此事已了结,万万没想到,当日下午,博图竟去而复返,不仅送来一些补品,还送来一位高挑丰满的美人。
  吴慎没好气地瞪着那女郎,心里骂道:老狗贼想用美人计,真是找错了人。
  博图皮笑肉不笑道:“王爷今日前来,见府里的下人和使女少的可怜,周大人受了伤,身边竟也没有一个可心的人照顾,王爷体恤大人,特从王妃身边选了一位手脚伶俐的使女,送来侍候周大人起居。”
  说着,对美人使了个眼色,美人婷婷袅袅上前行了一礼,“青雀见过大人。”
  周时雍忙道:“多谢王爷美意,因家母时常犯病,一犯病便容易伤人,在下怕闹出人命来,故而府中使女下人极少。还请博将军带回这位娘子,等我伤好之后,再登门叩谢王爷美意。”
  “王爷送来的人,周大人岂有拒收的道理。”博图呵呵一笑,留下美人扬长而去。
  周时雍原本只是后背做痛,眼看美人脉脉含情望着自己,顿时头也痛了起来。
  他抬手抚了抚额,青雀立刻很有眼力见的上前托住他的手臂,嫣然一笑,柔声道:“奴婢扶大人回房躺下静养。”
  “不用了。”周时雍立刻垂下手臂,转身对吴慎道:“你领青雀姑娘去前头让捷音替她安排住处。”
  青雀柔声细气道:“奴婢是被王爷送来侍候大人的,奴婢若是侍候不好,王爷便要责罚奴婢。”
  吴慎冷着脸道:“大人受了伤需要静养,不喜有人在耳边聒噪,你先去前头歇着吧,需要你的时候,自然会叫你前来。”
  青雀柔顺地道了声“是”。
  吴慎把她领到前头交给捷音,转身飞奔回书房,气急败坏道:“表哥你打算留下她?她摆明了是老东西在你眼皮下插眼线来监视你的。”
  周时雍揉着太阳穴,烦恼不堪道:“我自然不想留,奈何博图把人扔下就走了。”
  吴慎毫不留情道:“不行,必须把她弄走。”
  周时雍道:“你有什么办法?把她绑成粽子隔墙扔回南天王府?”
  吴慎抱着双臂,气鼓鼓道:“来硬的自然不行,你赶紧想办法。”
  周时雍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去一趟丽云堂吧。”
  第30章
  吴慎走后,周时雍把捷音叫到了书房。假婚约只为了应付完颜铎,他从未对捷音提过。不过云娘一会儿要来家中演戏,他不得不提前和捷音透个气,以免云娘来了露馅。
  捷音进门便道:“大哥,那个青雀的住处我已经安顿好了,让她住在后厨旁边,离母亲的院子很远。”
  周时雍点点头,招呼捷音坐到身边,“最近公务繁忙,有件事我还未来得及告诉你。”
  “什么事?”
  周时雍看着幼妹一脸稚气的面孔,委婉道:“父亲命张旭送来的玉佩,我已经送出去了。”
  玉佩?捷音先是一愣,转瞬明白过来,瞪圆了眼睛,“你已经定亲了?”
  周时雍波澜不惊地嗯了一声。
  捷音惊的从椅子上跳起来,“你为什么没告诉我?”
  周时雍正色道:“这不是正在告诉你么。”
  捷音跺着脚嗔道:“我说的是,大哥怎么没有提前和我商议?”
  周时雍莞尔,“我和你一个小孩子商议什么?父亲让张旭带话,亲事我自己决定即可。”
  捷音忙打听道:“嫂嫂是那家的小娘子?”
  “是丽云堂的二娘子。”周时雍顿了顿,“名叫郦浮生。”
  捷音兴奋道:“长的好看么?”
  周时雍不知不觉露出一抹笑,“自然是,极好看的。”
  捷音两眼放光,“大哥准备何时办婚事?哎呀,我恨不得大哥明日就成亲。”
  周时雍啼笑皆非道:“你急什么。操持婚事可不是出门买条鱼那么简单。等母亲病情好转,清醒的时候再筹备。”
  捷音急了,“那岂不是要拖很久?我嫂嫂愿意么?”
  周时雍低头笑了笑,“她自然是愿意的。”
  本来就是假的,拖到她离开上京,此事便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