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婳间 第46节
作者:是今      更新:2025-09-04 09:11      字数:4479
  “胡说,没有的事!”
  周时雍见檀汐已经恼羞成怒,吴慎再说下去恐怕要挨打,连忙打岔道:“说回正事。父亲,长清宫那个名叫陈忠的人,我感觉有些不对劲,会不会是郭运?”
  檀汐和吴慎齐齐一怔,异口同声道:“郭运?”
  周筹也很震惊,“你见过郭运?”
  “我没见过,但是公主曾见过他,说他这里有一个伤疤。”周时雍抬手指了指小拇指。
  周筹道:“他脸上蒙着面具,从脖子上看,明显是被火烧的,手上的伤疤会不会也是火烧所致?”
  “手上有伤疤的人自然很多,可他身上还有一处疑点。”周时雍说出自己的推测,“郎主和完颜冽只是看重汉臣才学,从未真正信任过汉臣,陈忠明显是个汉人的名字,他没有官职,但却是长清宫的管事。郎主怎么会把李徽交给汉人看管?我怀疑这个名字是假的,他应当是北戎人。”
  周筹道:“完颜冽上一次去长清宫已是三年前。陈忠至少在长清宫也待了三年之久。”
  周时雍道:“张灵古曾对桂朴守说过,郭运就在汴京。扶娄社找了他那么久,锄奸盟的人也一直在找他,我拿到那份生间名册后,也让吴慎暗中查访,居然都没有一点线索,这未免有些奇怪。如果他藏在长清宫倒是可以解释。”
  吴慎恍然大悟道:“对啊,他躲在长清宫,自然谁也找不到!”
  周筹点头,“郎主让他躲在长清宫里倒真是一个好主意,既能保证他的安全,又能让他享福。他是一宫之主,李徽享用的好东西,还不都是他随手就能撷取的玩意儿。”
  周时雍:“可惜长清宫戒备森严,又远在城外,无法进去确认陈忠的身份。”
  檀汐灵机一动道:“连都是完颜冽的心腹。不如我明日去找金从玉,让她去探探连都的口风,看能否问出陈忠的真实身份。”
  吴慎道:“表哥,阿汐今天,”周时雍打断他,“你还是叫嫂嫂吧,别在捷音和外人面前露了馅。”
  檀汐面露窘色地瞪了他一眼。
  吴慎忍着笑道:“嫂嫂今日已经确认过,没人跟踪我。杨复的名单上有几位线人,我明日就去一趟长清宫,和那几人联系一下,打听陈忠到底是什么来历。”
  檀汐道:“我和你一起去,有个照应。”
  周时雍点头,“别暴露身份,也别打草惊蛇。”
  用过晚饭,周时雍和吴慎送周筹回房休息。檀汐独自回到后院,在房间里等了许久也不见周时雍过来,不由有点奇怪,走到前院一看,他正在吴慎房内。
  檀汐敲了两下房门,问道:“你怎么还不回房休息?”
  周时雍似乎没想到檀汐来叫他,先愣了一下,含笑道:“玉酒走了,我和吴慎一起睡。”
  “事情还没结束,你暂且还是和我睡在一个屋子吧。万一有人半夜来家里搜查呢。”檀汐毫不介意道:“反正已睡了好多天,不必再掩耳盗铃。”
  吴慎噗嗤笑了,“嫂嫂说得对。”
  檀汐瞪了他一眼,吴慎立刻道:“是表哥不让我叫阿汐的。”
  突然他眼睛一亮,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了,你原本和我表哥有婚约啊!我怎么给忘了!我就是应该叫你嫂嫂啊!”
  檀汐和周时雍一直很有默契的从未提过昔日婚约,吴慎突然点出来,两人都有点窘,一路沉默走回到后院的卧房。
  檀汐为打破尴尬,率先开口道:“郎主打算怎么处置完颜洪?”
  “按照惯例,他要么被囚禁,要么被贬为庶人发配苦寒之地。”周时雍补了一句,“反正完颜冽不会让他活着。”
  檀汐道:“对了,完颜冽带你们去长清宫干什么?”
  周时雍沉默不语。
  檀汐忙问:“出了什么事么?”
  周时雍肃然道:“郎主对父亲不放心,逼父亲杀掉李徽。”
  檀汐震惊道:“李徽死了?”
  周时雍微微摇了摇头,“他没死,只是伤到了胳膊。完颜冽会把父亲弑君的消息传回临安,如此一来,大昭朝廷便不会容下我们父子,他以此断了父亲和我的退路。”
  檀汐气到脸色发红,“你帮他除掉完颜洪,他居然这样对你。竟用这种阴险卑鄙的招数。”
  周时雍淡淡一笑:“无妨,我会让他落得和完颜洪一样的下场。”
  檀汐急道:“他死有余辜,可你们回不去了怎么办?”
  周时雍黯然沉默,无法作答。
  第55章
  观音寺,放生池边。檀汐依旧做当日的打扮,只是手里没拿佛经。
  金从玉真是无比准时,辰时刚过,便看看她从竹林小路上缓缓而来。走到放生池边,她抬头见到檀汐不禁一怔,有些意外她会突然出现。
  檀汐从石凳上起身,含笑拱了拱手,“我有个好消息要告知夫人。”
  金从玉镇定自若的走到跟前来,左右看了看,低声问道:“什么好消息?”
  檀汐道:“我已找到长清宫的接应之人。如今赫连娘子大仇得报,只要把李徽带出长清宫,便可让赫连娘子随他一起离开北戎。”
  金从玉面露喜色,“何时动手?”
  檀汐笑了笑,“我今日来并非是请夫人现在就去偷鱼符,而是想请夫人帮忙打听长清宫的管事之人,此人名叫陈忠,脸上有烧伤,一直带着面具。连都是王爷的心腹,应该知道他的底细。”
  金从玉愣了下,“打听他做什么?”
  檀汐正色道:“俗话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此人负责看管李徽,又是长清宫的管事,必须要了解他的习惯和底细,方能保证行动万无一失。只有先顺利把李徽偷出来,咱们才能继续走下一步的棋。”
  金从玉思量檀汐的话确有道理,一口答应下来,“好,你明日来等我消息。”
  明日?檀汐记得公主交代过,金从玉双日才会来寺院。她好奇道:“夫人如此虔诚,每日都来观音寺拜佛上香?”
  金从玉噗嗤笑了,“我根本不信佛。我来这里不过是走个过场,让连都相信我信佛罢了。”
  这又是为何?檀汐疑惑不解,但并未多问,目送金从玉翩然而去。
  连都是完颜冽的心腹,又是王府亲卫统领,完颜冽把王府偏院的一处宅院赏给了连都。金从玉从观音寺的后门出去,行不多远,便看见了王府偏院的围墙。她站在墙边低头想了想,又转身折回集市,打了一壶酒,买了一些菜。
  檀汐离开观音寺后,和等候在山门外的吴慎先去车马行租了两匹快马,出城朝着长清宫而去。
  杨复留下的那份名单上共有六人,四名是宫里的内应,余下一人是菜农,还有一人是附近的猎户。杨复和宇文忠的计划是先将李徽藏在菜农的运菜车里偷偷运出宫外,菜农再把李徽送到猎户家里。
  两人率先去找的人,便是每日前往长清宫送菜的菜农呼三石。他正在菜地里劳作,见到吴慎和檀汐,以为是来买菜的城里人,立刻热情的招呼起来。
  吴慎先装模作样的和他闲聊了几句,感觉此人是个精明伶俐之人,又喜欢钱财,方才不紧不慢的报上杨复留下的一句接头暗语。
  呼三石立刻把两人引到了旁边的棚子里,神神秘秘问道:“两位郎君,准备何时动手啊?”
  吴慎道:“暂且不急。你可知道长清宫里的陈忠?”
  “小人知道,他是宫里的管事。”
  “他是何来历?”
  “这小人就不知道了。好像自打李徽来到长清宫,就一直由他看管,他虽没有官职,但宫里的人都称呼他陈大人,对他十分恭敬。”
  “他脸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
  “早就有了,自从他来到长清宫就一直带着面具,好像是火烧的。”
  吴慎又问:“其他的几个人,是否知道陈忠的来历?”
  呼三石摇了摇头,“小人不清楚,不过,我每日天不亮要往宫里送菜,等明日进了宫,我去问问他们可否知晓。”
  吴慎和檀汐又去寻找猎户打听,此人只是偶尔会往长清宫里送点野味,比呼三石知道的更少。而宫里的四名内应,只有呼三石才能接触到。吴慎和檀汐进不了长清宫,只能先行回城。
  傍晚时分,周时雍下值归来,檀汐和吴慎把今日打听到的消息告知了周时雍。
  周时雍摸着下颌,微微犯了愁,“如果他真的是郭运,怎么除掉他是个棘手难题。长清宫戒备森严,外人很难混进去。即便能进去,内里宫室空阔,找人也很不易。”
  檀汐冲口而出:“那就把他引出来再杀。”
  周时雍失笑,语气有点无奈,“可如何才能引他出来?”
  檀汐皱眉不语,是啊,如何才能把他引出来?
  连都踏进庭院,迎接他的并非是两位爱妾,而是正头夫人金从玉。
  “今日我做了一些夫君爱吃的菜,来我屋里吧。”金从玉笑颜如花,不由分说拉着连都的手,将他拽进了自己的房间。
  一股诱人香气扑鼻而来,桌上的几道菜,不仅是他爱吃的,最令人惊讶的是有一条糖醋鱼。
  金从玉自从信了佛,每日都去观音寺拜佛上香,先是不与他做饭,声称自己不能杀生,因为他餐餐必有肉食。接着也不再和他同房,替他买了两个美妾侍候他。他初时极为不满,但那两名小妾年轻美貌,又温柔小意,很快他便乐在其中。
  金从玉管家有方,又会理财,连王爷都夸过她明事理,会来事。他与她有过几年郎情妾意蜜里调油的好时光,自然也舍不得和离休弃,就这么相敬如宾的过了下来。
  连都已经好几年不见她这般殷勤相待,忍不住问道:“今日莫非有什么喜事?”
  金从玉笑盈盈的倒了一杯酒,“是有一件大喜事,赫连音音离开了墨玉楼。”
  连都听到这个名字,心突突一跳,僵笑着说:“王爷把她安置在王妃的园子里,夫人若想见她也方便的很,和金娘子打声招呼便是。”
  “我今日已经见过她了,她拜托我一件事。”金从玉嫣然一笑,娇声娇气道:“这件事还要仰仗夫君出手才成,所以妾今日备了好酒好菜,特来讨好夫君。”
  连都顿觉身体酥软起来,摸着金从玉的手问道:“什么事?”
  金从玉忍着厌恶抽出手,顺势端起酒杯递给他,“她告诉我,王爷已经查出乌敏被绑架都是完颜洪做的手脚。既然乌敏是被冤枉的,她就不算是罪臣家眷,不应该再留在墨玉楼。还请夫君多多在王爷面前说说好话,让她脱离罪眷的身份,以免墨玉楼扣着她不放。”
  连都嗯嗯点头,“此事应该不难,反正她毁了容,墨玉楼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金从玉欢喜道:“我就知道夫君一定会答应的!赫连音音是妾最好的朋友,夫君肯定不会袖手旁观,一定会尽力帮忙。”
  连都讪笑着举起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大约是好友脱身有望,金从玉十分高兴,不停的给他倒酒,甜言蜜语和奉承话源源不断,连都被哄的心花怒放,得意洋洋,很快有了醉意。
  他醉眼惺忪地看着对面的金从玉言,旧日的好时光,渐渐重回眼前,“夫人,你别信什么菩萨,要去修下辈子,及时行乐才对。”
  金从玉娇嗔地哼了一声,“我若不是信了佛,夫君怎么能有小蛮和娇娇呢?”
  连都想了想也对,金从玉什么都好,就是善妒,如果不是信了佛不再与他亲近,绝不可能给他纳妾。
  金从玉笑微微道:“我听小蛮说夫君昨日去了长清宫,回来的很晚。”
  连都醉醺醺道:“是啊,王爷带着周时雍的爹周筹去见李徽,让周筹杀了李徽。”
  金从玉暗暗吃惊,故意道:“临安府为了那个废物皇帝,每年都送来不少真金白银,还有北戎少见的好东西,杀了他多可惜,留着敲诈临安府多好啊。”
  “郎主故意考验周筹的,他那里舍得杀李徽,那可是摇钱树啊。”连都摇了摇手里的空酒杯,痴笑道:“哗啦哗啦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哦不对,是金灿灿的金子。”
  金从玉紧接着又灌了他几杯,眼看他已经醉的厉害,方才放心地步入正题,“陈忠的脸是怎么回事啊?”
  连都憨笑:“那些人要烧死这个妖道。”
  金从玉一愣,“妖道?他当过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