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啊？”
  “有点事情还没有做完。”
  看着程路也坚定的神色，程骁也没有多问，只是叮嘱他注意安全，和来接余乐游的助理一起回了家。
  李彩云教授的家在离市区很近的老洋房里。外观上带着些岁月痕迹的建筑，走近一看却焕然一新。窗外簇拥着开得鲜艳的凌霄花，门庭都被打扫得整洁干净。气质优雅的妇人正在收着衣服，还有一只毛发雪白的贵宾犬跟在身后，和暗红色的砖瓦构成一幅和谐的画面。她抬眼，像是已经预知到江临的到来，面带微笑地望着他。
  江临注意到她的目光，加快脚步，一路小跑着赶过去，挥挥手示意自己的来访。
  “李教授您好，我是江临。”他左手拎着带来的礼物，伸出右手，微微躬身。
  “小江，别这么客气。”虽然衣服和研讨会时的利落打扮不同，李彩云的目光依然和蔼，让江临感到十分亲切。
  “好久不见了，您气色真好，还是那么有精神。”江临礼貌性地恭维，却也真的这么想，虽然年过六十，老人却依然神采奕奕。
  “好了好了……现在的年轻人嘴巴真是甜。”李彩云笑得爽朗，“进来再说吧。”
  她打开门，接过礼物，随手放在玄关柜上，带着江临走进客厅。老式钟表准时撞击六点钟的方向，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茶香，红木桌上摆放着一套青瓷茶具，水雾氤氲。
  “坐。”李彩云倒了杯热茶推到江临面前，目光仔细打量着他的神色，“看你脸色不太好，最近很难熬吧？”
  江临握着杯沿，指腹被温热的茶水蒸的发烫，他轻轻颔首，没有否认：“确实……牵连到了不少人。”
  李彩云微微叹息，没着急开口，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道：“你专门跑一趟来看我，不只是为了诉苦吧？”
  江临被她的直率逗笑了，摇摇头：“被您猜到了。您应该也看到新闻里，虽然表面上是网络舆论，但很明显，有人在背后推动。我查了一下，那些带节奏的稿子，来源很集中。”
  他拿出手机，把整理好的截图和数据递过去，语气依旧平稳：“他们大多来自同一个IP地址，还涉及很多学会的内部信息……”江临顿了顿，缓缓开口，“所以我想，这或许和学会有一定关联。”
  李彩云闻言，终于正色起来，她接过手机，认真翻看了几页，脸上的神情渐渐沉了下去。
  “……学会里一直不安宁，我不是不知道。”她放下手机，眉头微蹙，“但你要查这件事，会牵扯很多人，不是闹上新闻就能解决的。”
  “我明白。”江临看着她，目光沉静，“所以我才来找您。”
  李彩云沉默片刻，望向江临，眼神里有些复杂的情绪：“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江临垂下视线，思索了一瞬，才道：“我需要一个能正面发声的机会，也需要您的支持。我知道有些人反对我加入学会，质疑我的研究方法。但这些对我个人的偏见和攻击，不应该建立在曲解公益之上。”
  江临的语气多了几分不甘，李彩云静静地听他阐述。
  “如果有人做了不该做的事，违背了心理研究的初衷，学会需要正本清源。”江临的语速放缓，重音落在最后几个字上。
  李彩云看着她，眼底渐渐浮现出一丝欣赏，继而是隐约的无奈，她轻叹一口气：“……你啊，和当年第一次见你一样，固执得很。”
  江临轻笑：“您当时说让我保持这个劲头。”
  李彩云摇头失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我会再查一查这件事，你也别太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越是急着撇清，外界反而越不会相信。”
  江临点头：“我明白。”
  两人对视片刻，李彩云点了点头，似乎默许了他的态度。
  江临连忙道谢，他怕自己贸然行事，会给更多的人带来影响。但李彩云的态度就是学会的态度，她的默许对江临而言，已经成功迈出反击的第一步。
  他需要借学会的名义和公众对话，也希望能通过这个机会，给那些咬住他不放的害虫一些教训，最好是一击毙命。
  “那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见李彩云态度明朗，江临起身准备离开，后面的计划还需要深思熟虑，想必有的忙了。
  第33章 正义II
  “小江，来都来了，留下来吃顿饭吧。”
  李彩云的话打断了江临的动作，对方语气温和，带着几分对晚辈的欣赏，似乎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曾年轻时的影子。
  “好。”长辈的邀请，江临没理由拒绝，顺势道：“那我来做吧，我厨艺还不错。”
  “哈哈哈，没想到你还会下厨，真是多才多艺。”结束沉重的话题，李彩云的语气轻快了许多。
  江临把茶杯摆正，起身走向厨房，环顾了一圈宽敞整洁的房子，随口问道：“这么大的房子，您平时一个人住吗？”
  “和我爱人。”李彩云一边翻找调料，一边随口补充：“他去钓鱼了，估摸着快回来了。”
  “叔叔贵姓？”
  “姓许。”
  江临点点头，目光落在客厅桌上的相框里，照片里是一家四口，年轻时的李彩云笑容温柔。
  “那是我女儿和儿子，现在都在国外定居了。” 李彩云顺着他的视线解释，随即淡淡一笑，“一年也难得回来几次。”
  “那您会想他们吗？”
  李彩云轻轻耸了耸肩，语气平淡：“想当然是会想的，但他们各自有自己的生活，我们也过得挺好。”
  她顿了顿，又笑着补充道：“人到了一定年纪就会明白，真正陪着你走一生的，是爱人，孩子只是你生命里的一部分，不能指望他们永远围着你转。”
  江临若有所思，指尖在厨房的案板上摩挲了一下，轻声道：“我家里人总盼着我回去。”
  “那是因为你还年轻，他们一时还放不下。等你年纪再大点，他们就慢慢习惯了。”李彩云把围裙递给他，语气依旧平缓，像是在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但你以后会明白，真正最亲近的人，是那个陪你走一辈子的人，是你的爱人，其他的……都只是生命里的过客。”
  江临接过围裙，笑了笑，问道：“您和叔叔感情很好吧？”
  “当然。” 李彩云笑得坦然，“年轻的时候也吵，也闹，但走到今天，回头看看，只有他始终在身边。”
  她侧头看了眼客厅的钟，像是随口一问：“对了，小江，你有另一半了吗？”
  江临微愣，随即失笑，摇了摇头：“还没有。”
  李彩云看着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感情的事，别想太多，爱是很简单的。”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味着前辈的话语，爱真的那么简单、那么纯粹吗？
  思绪被一阵开门声打断，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提着空荡荡的鱼桶走了进来，脸上挂着一副孩子气的失落，竟不显得违和。
  “彩云，我今天运气太差了。”换完鞋走进客厅，他才看到厨房里站着一个年轻的小伙子。
  江临立即走上前去，恭敬地伸出手：“许叔叔您好，我叫江临。”
  许老本想回握，看了眼沾上鱼腥味的手，又缩了回去：“不讲究这些礼节了，我先去洗个手。”
  几人都被他的话逗笑，房间里的气氛和睦又温馨。
  “老许，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江临，心理学会的成员。”江临礼貌地笑笑，静静站在一边。
  “江临，好名字，听着就能钓上大鱼。”
  “下次来我带几条鱼。”江临笑着接话。
  “不不不。”许老连忙摆手，“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钓鱼讲究的是钓上来那一刻的成就感。”
  “那我带个钓竿来。”
  “哈哈哈，彩云，这小伙子有意思。”他被江临一本正经的态度逗乐了，“不过我看你不用带什么东西，跟我们唠唠嗑，陪我喝点酒就不错。”
  寒暄一阵，江临回厨房继续准备晚餐，他熟练地处理着案板上的食材，其中之一就有许老之前钓到的鱼。热油下锅，调料翻炒，烟火气渐渐弥漫在整个屋子里，带来一种家的味道。
  余光瞥见客厅里，两位老人坐在沙发上，唠着家常。
  许老一边剥橘子，一边随口抱怨着今天鱼没钓上来，语气倒不像是真正的懊恼。李彩云则低头翻阅着一本厚厚的书，漫不经心地应着，偶尔抬眼瞥他一眼，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这鱼啊，有时候就跟人一样，太着急了，反倒钓不上来。”许老随口说道，顺手把剥好的橘子递给李彩云。
  李彩云没接，淡淡说道：“你自己吃。”
  许老叹了口气，把橘子塞进嘴里，小声念叨：“手都洗干净了还这样……”
  听着客厅传来的阵阵笑声，江临心头也涌起一阵暖意。尽管鬓角花白，仍然像孩子一般嬉笑，在平淡生活中长久陪伴，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