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陈叙池，更让他头疼的是叶闻轩，暂且还不知明天要面对的，是怎样一场腥风血雨。
  正揉着太阳穴时，便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沈晟舟侧眸看去，发现是刚下了班的小王。
  对方朝他笑了笑，自然而然地走到他旁边，歪头问：“怎么了哥？”
  Omega正欲摇头，便被对方猜中了心思，“是因为叶哥吗？”
  沈晟舟随即笑笑，点了点头，毕竟是自己问他要了账单，表现得多么明显。
  “账目不对吗？”小王也跟着看向天空，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讨论晚饭般，那样轻松，“我听他们说是叶哥陪你一步步走过来的，如果是的话，应该会很伤心吧。”
  Omega朝他挑了下眉，没想到对方这么敢说，并且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叶哥其实对我们都很好，做什么事也都没出过错，”男孩眨了下眼睛，攥紧了袖子，斟酌着开口继续，“但他最近吧，总是在打电话，抽烟也很凶，应该是遇到事了。”
  闻言，沈晟舟终于转过头来，紧接着问道：“什么事？”
  他从没听对方提过，如果有什么难处的话，对方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呢？Omega自诩善解人意，从不为难员工，更没苛待过叶闻轩，怎么会这样。
  山野的风在此间流连，天色愈晚，寒意就愈重，沈晟舟最后还是没能从自己心中得到答案，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和小王挥手告别。
  第52章 再见
  沈晟舟是在第二天中午等到叶闻轩的，彼时Omega正同所有员工一样，将脑袋埋在办公桌前，吃着隔壁小学食堂的盒饭。
  虽然小学早已放了寒假，但在校长的好意下，沈晟舟的工作室仍旧向食堂支付饭钱，对方也仍旧不辞辛劳地做饭供他们节假日吃。
  叶闻轩是在众目睽睽下进来的，几个眼尖的人余光看到他，慌忙将口中的饭菜咽下去，朝男人热情地打招呼。
  沈晟舟被声音吸引，也抬起头，看了过去。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Beta瘦了，和之前同样的衣服，现在穿在他身上有些宽松，随着走路的动作而摆动着。
  对方显然也是注意到了自己，视线一错不错地落在了Omega身上，那样炽热而不加掩饰，是沈晟舟从来不曾发现的眼神，内心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
  不过在他想明白之前，叶闻轩坐在了他身旁的空位上，Beta若无其事地朝他笑了笑，应该是想要装得自然，却僵硬而虚假，被沈晟舟一眼看穿。
  离得近了，也就看得更加清楚，沈晟舟看到对方眼下的乌青，瞳孔有些浑浊，带着没休息好的疲态。
  手中的饭菜剩下一半，已经由热转温，沈晟舟听到对方低声同自己讲话，和从前一样，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哥”。
  Omega点了点头，转头便看到对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琥珀色的瞳孔安静地盯着叶闻轩，一直等待着对方要说出口的话。
  今天的沈晟舟格外有耐心，因为他想要从对方口中得知那不能说的事情。
  叶闻轩压低了声音，接着问道：“咱们能去外面说吗？”
  全然没有昨日的叛逆和不甘，这么两年间，他几乎将对沈晟舟的温顺刻在骨子里，即使已经到了穷途末路，这种不经意间保留的习惯仍然在。
  沈晟舟没有为难他，跟着对方离开了办公室。
  其余的员工早已习惯了两人这样，人走了后便都和往常一样，边聊天边低头吃饭。
  天气预报说过两天就会下雪，今天的天气显然是在酝酿，乌云笼罩在苍穹，天空灰蒙蒙一片，冷风肆虐，刮得光秃秃的树木左右摇晃。
  叶闻轩说要去收拾行李，便上了二楼，沈晟舟跟着他，两人一前一后。
  那间独属于Beta的宿舍被打开，里面的家具和其他房间如出一辙，只是有些细小东西的摆放位置不同。
  Omega倚在门框上，看叶闻轩把靠在墙边的行李箱放倒，然后一言不发地开始整理行李。
  “我听他们说，你前段时间遇到事了？”沈晟舟眯了眯眼睛，看着对方，这半年来两人已经很久没有再同从前般默契共事了。
  他发觉叶闻轩身上突然多了些什么读不懂的情绪和心思。
  闻言，蹲在箱子前的男人脊背一僵，手中叠好的衣服被工整地放进箱子里，背对着Omega，过了许久才终于开口道：
  “我妈前段时间查出来了脑梗，直接晕在了院子里，最后还是被邻居发现，打了120去的医院。”
  沈晟舟曾经看过对方的资料，叶闻轩父亲在外面开货车，母亲则是在家里干些琐碎的零工，叶闻轩是两人的独生子，也是争气考上京城重点大学的骄傲。
  “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一定会给你钱的。”沈晟舟皱眉，有些不理解对方走极端的方式。
  平日里叶闻轩的工资一直都比普通员工要高，沈晟舟甚至放弃寻找专业司机，完全信任地任用对方，另外开出的工资比寻常司机还要高上一些。
  Omega还记得在创业初期，自己也在摸索阶段，便开始耐心地教叶闻轩处理事务的技巧和准则，工作室赚到的第一笔微薄的收入，被沈晟舟加在了对方的年终奖里。
  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呢？
  叶闻轩依旧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只是至始至终都没有看他，站起身来，走向了那个简陋的木头衣柜，语气中带着埋怨。
  “你没发现这半年里我们的相处时间变少了吗？你不在，我怎么告诉你？”Beta有些激动，在沈晟舟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红了眼眶，停下来缓了缓，才继续哽咽着开口，“你对那个Alpha上心多了！”
  沈晟舟被他说得一愣，对方话里话外都是在指责自己和他不够亲近，甚至把错归结到了陈叙池身上。
  可Omega记得，最开始是叶闻轩帮他出的主意，见的Alpha。况且自己从和陈叙池达成约定后，抽时间帮助Alpha，是一早就说好的，交易的一环。
  他不懂这和告诉自己他的难处有什么关系，难道距离得远，就不是上司下属的关系了吗？
  还没等他想明白，对方便又接着咄咄逼人：“我就是看不惯那个残废的Alpha！有什么值得你这么上心！”
  沈晟舟皱紧眉心，声音也沉了几分，忍不住为自己辩解：“这期的项目资金全都是我和他交易来的，那只是利益置换，也没有碍到工作吧。”
  停留在衣架上的手顿了顿，叶闻轩咬紧牙关，却止不住内心的酸意，将Omega的所有话语归结为是在狡辩，不予理会，继续固执地坚持己见。
  “哥，我喜欢你，你不知道吗？”衣架被他不小心蹭掉，金属磕碰在水泥地面，发出的动静在狭小的房间回荡。
  沈晟舟也静了下来，一时间没说出话来，对方一直喊自己哥，自己也从来都把叶闻轩当作普通弟弟对待，偶尔的贴心被他理解为是兄弟间的依赖。
  况且，对方是个Beta。
  沈晟舟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但很快他便反应过来，语气不悦地反问：“就仅仅是因为你看不惯陈叙池，所以把这件事瞒下来，铤而走险，私扣账目吗？”
  他不理解对方幼稚地较劲，甚至拿这份工作来冒险。
  话音刚落，叶闻轩猛然回头，Omega看到他红着的眼眶，怒目瞪着自己，眼睛中翻涌着纷乱复杂的情绪。
  沈晟舟从中看到自己的影子，莫名觉得这个眼神和那晚见的陈叙池的眼神很像，却又有些不同。
  但他理解不了这两人。
  “是。”叶闻轩想也没想，便一口答应下来，因为对方说的就是事实。
  自己就是因为对方同陈叙池相处太久而吃醋，因为被忽视，而觉得自己不重要，才选择这种危险的方式来救自己母亲，他不相信喜欢上陈叙池的沈晟舟还会对自己如此开恩。
  但他想错了，沈晟舟并不喜欢陈叙池，也不是有意在疏远他，可叶闻轩也许永远都想不明白了。
  闻言，沈晟舟抿了下唇，几次张嘴，最后只说：“你母亲后续的治疗费用我全出，私自扣下的费用你也不用还了，被解雇会有补偿打到你卡上，收拾完东西就离开吧。”
  Omega语气似是叹息，心中的满腔不解和怒火，最后都变成了几句简单的话语，公事公办，再没有过多情绪。
  眼前的人在他没有意识间，突然就变成了认不到的人了，沈晟舟只能感慨世事难测，人情善变。
  悬在头顶的那柄利剑终于落了下来，像是要刺穿叶闻轩的心脏，男人只感觉到左部胸腔疼痛无比。
  自己藏着掖着这么多年的情感，终于在今天宣之于口，也终于得到了答案，虽然并不是个好结果。
  沈晟舟说完话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收拾着东西的人，毫不留情地转身，大步迈下了楼梯。
  房间里只留下了叶闻轩一个人，这间看起来旧旧的逼仄空间，从他跟着沈晟舟来西北创业，便住在了这里，电线甚至都是他自己接的，每一处都存在着他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