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的安抚只能换个形式，这一刻的越界，或许可以用“安慰”这个借口来掩盖，陈叙池侥幸地想。
  Alpha伸出了手掌，轻而缓地拍了拍对方的后背，尽自己所能地向对方传递着自己的安慰。
  沈晟舟努力压下涌上来的伤感，感受到后背的轻抚，带着克制的力道，一下又一下，像是在给某种动物顺毛。
  Omega咽下喉管中的酸意，才开口，尽可能地使自己平静下来：“他说，下辈子还要做他们的小孩。”
  小峰所说的亲情对沈晟舟来说，是从来没有感受过的，触不可及的，但Omega却在那一刻与之共情，被感染。
  印象中小小年纪却总是在地里帮奶奶干活的小峰，作业总是兢兢业业完成的小峰，早上读书最大声的小峰，想要给家人更好的生活的小峰……
  在那一刻，像朵花般，凋零在自己面前。
  沈晟舟感到生命脆弱得不可思议。
  陈叙池听他说完，将那只大掌收了回来，认真观察过对方的情绪，才终于歪了歪脑袋，问道：“我问医生要了红花油，涂一下膝盖吗？”
  那张脸转了过来，双颊还带着泪痕，在月光下泛着点点水光，眼睛又红了，浅色的瞳仁被雾气蒙着，失去了平日里的棱角。
  Alpha感觉心脏被一只手握住了，溢出的怜惜和心疼仿佛要将他淹没。
  沈晟舟像是一朵藏在荆棘丛中的带刺玫瑰，即使满身是刺，可拨开层层阻碍，却能够窥得最纯白无瑕的灵魂。
  Omega看到对方手中的药瓶，并没有拒绝，而是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允许，上半身往后靠了靠，脑袋抬起，他亲手将裤子往上折起，露出两个青紫的膝盖。
  陈叙池凑近了些，用棉签蘸取红花油，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对方的膝盖上，生怕自己用大力气，让对方疼痛。
  夜间的风变得更冷了些，营地中只剩下了他们这簇烛火，在风中摇曳，忽明忽灭，仿佛烘烤着两个人的心，带来不为人知的悸动。
  陈叙池将药油涂抹好，想了又想，才终于开口，任凭风将他的话传到对方耳边：“别哭了，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永远站在你这边，随时准备为你扫平所有障碍，既能为你遮风挡雨，也能够乖顺地站在原地等待。
  第59章 和我一起
  沈晟舟被他这话说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身子不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
  自从上次被陈叙池拽进对方家里，好像一切都变了，对方的一举一动总是忍不住越界，让Omega感到不解和不知所措。
  毕竟事先说过了，他们只是交易关系。况且Alpha本身带有的病症，就会对自己产生依赖，这种越界，极有可能是信息素催化，沈晟舟想。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换了话题，轻咳了声，缓解尴尬的气氛：“这次还要谢谢你来，带来了物资和希望。”
  陈叙池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的细小动作，眸光暗了暗，耷拉着眼皮，挪到门前，将拉链严实合缝地拉上。
  风停了，室内的空气不再流动，让沈晟舟感到有些呼吸不顺，他看到Alpha挪到了自己旁边，周身带着凉意。
  “不用谢，你的事业很有意义，我会支持你的。”陈叙池躺在了帐篷边缘，为自己刚才越界又没有得到回应的话找补。
  话毕将烛光吹灭，室内顿时黑暗下来，只有微弱的月光洒落进来。
  沈晟舟也跟着躺下了，借着月光看到陈叙池背对着自己的背影，高大却蜷缩着，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Alpha似乎并不高兴，身边的空气都是冷的。
  陈叙池确实不高兴，Alpha破天荒地背对着沈晟舟，睁着眼睛，看面前的帐篷。
  可他不是在给Omega甩脸子，只是在气自己，为什么如此笨拙，无法让对方爱上自己。
  是因为自己的病吗？可许韫燃说过，这个病是不会痊愈的，只能依靠药物缓解。
  难道自己真的争取不到吗？Alpha问自己，可答案并不在他这里。
  次日村里已经通上电了，一大早就能听到外面的人的欢呼声，日子一天比一天更好，活下来的人充满希望。
  沈晟舟又没睡好，黑眼圈让他像只大熊猫，他现在负责幸存的孩子们的照料，这群孩子有的幸运，一家人都逃了出来，有的则像小峰一样，只能等待着被营救过后，送到福利院。
  Omega和其他几位老师轮流守着一群孩子，等到沈晟舟推门进入教室时，便看到一个个无精打采的小豆芽菜，趴在桌子上郁郁寡欢。
  坐在前面的小孩并不怕他，耍赖般要求带他们出去看看，他们也想要帮上忙，引起了全班人的附和。
  沈晟舟开始是拒绝的，这里面的孩子，有的亲人被埋在废墟之下，他怕小孩看到会接受不了。
  但在所有学生的殷切目光下，Omega还是松动了，他走到教室外，和校长商量了这事。
  对方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我们可以领着他们去看看，这里的孩子打小就懂事，不会闹的。”
  闻言，沈晟舟点了点头。
  于是一行人就这么下了楼，所有的老师跟在队伍旁，为他们的保驾护航，Omega也是其中之一。
  各种的巨大机器在运转着，碎石之上，吆喝的人声和机械运转的声音交织，尘土飞扬。
  这两天的专业救援下，又陆续发现了不少被埋在废墟中的幸存者和尸体，后者还没来得及安置，只能暂时躺在担架上，排列整齐地放在教学楼后面的空地。
  路过时，沈晟舟听到队伍里传来的隐隐哭声，像是小兽的呜咽。他转过头去，就看到队伍里的好几个人都在用袖子擦眼泪，但都没有闹着嚎啕大哭，当真和校长说得一样。
  陈叙池是在工作间隙看到自己丈夫的，彼时Alpha正在和人一起安置新发现的尸体，抬起眼来，便看到了排着长队的小孩们，而沈晟舟就在队伍前面。
  Omega裹着羽绒服，视线全都放在了身后的孩子身上，今天太阳很好，落在对方的身上，蓬勃而有朝气。
  Alpha想，怪不得沈晟舟会选择这种职业，他骨子里就充满悲悯。
  下一秒，对方的视线看了过来，陈叙池和他对视，脚下被石子绊了一跤，差点就要摔倒在地，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着。
  这样的好天气一连持续了几天，阳光洒落在山间，积雪开始融化，水珠沿着屋檐和树叶的纹路滴落在大地上。
  当天下午，随着日落西山，好消息出现了——山路上的积雪已经被清扫干净，可以派大巴车来将幸存者带到镇上去安置。
  彼时的沈晟舟正在教室里看孩子，听到外面的骚动，将脑袋伸了出去，就看到陈叙池站在人群中，同其他人一起笑着。
  Omega鬼使神差地朝下面的人群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听到声音，三五成群的人立刻抬起头来，包括站在其中显得鹤立鸡群的Alpha。沈晟舟看到男人脸上被洒下金灿灿的阳光，柔和了陈叙池硬朗的五官，让Alpha变得柔软。
  “有车来接我们了。”不知是谁扯着嗓子，大声回应。
  可惜沈晟舟只能看到Alpha一个人，视线漫无目的地游离，一不小心便又撞上了对方如炬的目光。
  或许是因为救援的到来，Omega感觉到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很久都没有如此激烈而不受控制过。
  他眺望远方，发现村口整齐地停了一排排客车，救援人员和司机交涉一番后，便朝他们的方向跑了过来，橘红色的消防服像是一点星火，让他们燃起生的希望。
  沈晟舟听到那人边跑边喊：“组织幸存者！你们能下山了！”
  转过头去，就发现身后教室的玻璃上，贴着好奇地瞪大眼睛的孩子，像是群小青蛙般，Omega将门推开，组织孩子下楼。
  这片废墟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出了灾后从未有过的欢笑，所有的悲伤被留在这片废墟，所有幸存的人带着死者的祝福和期盼，继续生活。
  沈晟舟和救援队的队员们有条不紊地组织人群上车，老人和孩子先上，其余的人排队等待，确保不漏任何一个人。
  一直到看着所有人都上了车，Omega才松了口气，踩着台阶进入了车厢，第一排靠窗的位置还是空着的，他看到陈叙池坐在旁边的位置上，朝他眨了眨眼睛。
  下山的路依旧是曲折而坎坷，车速缓慢，车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车厢里隐约有平稳的呼吸声，劫后余生的人们终于得以安稳休息。
  沈晟舟也进入了睡眠，Omega额角抵在车窗上，整个人歪坐着，眼睛紧闭，无论车子如何颠簸，都毫无知觉般地沉睡。
  陈叙池的视线往旁边看过去，就看到对方酣睡的样子，毫无攻击性，像是只放低了防备的小猫。
  Alpha无声笑了笑，伸出手，想要将对方的脑袋挪个地方，指尖触碰到对方柔软的发丝时，陈叙池感觉自己像是被细小电流电了一下，电流顺着手指传递到大脑和心脏，像是在他眼前放了场小型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