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苔摸了下打包盒，岔开话题道：“菜凉了，我去热热。”
  每个人都会有秘密，林言知也不是那种喜欢刨根问底窥探别人秘密的人，叶青苔不乐意说，他也没打算再追问。
  他从毯子上爬起来，把叶青苔热好的菜端到了茶几上，又从冰箱拿了几罐啤酒出来。
  叶青苔喝了一口，很浓的花果味：“缺点冰块。”
  虽然是冰箱拿出来的，但还是没有加了冰块的酒喝着舒服。
  “得嘞，我去给你拿。”林言知从柜子里拿了个冰块桶出来，倒了足足半桶的冰：“阿姨最近怎么样了？”
  叶青苔给两个玻璃杯加了半杯冰，又挨个倒满酒：“先用国产化疗药，下个月复查看下效果，不行还要换药。”
  林言知碰了下他的酒杯，随口道：“前阵子我接了个公共设计的活，钱不够就说一句。”
  他的工作室才开不久，各方面都要花钱，这套房子林言知才买下不久，手里头的钱也不多。徐嘉年的病不像其他病，什么时候治好，能不能治好，还是未可知的事情。
  除了徐音以外的亲戚都不愿借钱，他又怎好借林言知的钱。
  “够。”叶青苔仰头靠在沙发上：“有个短剧的导演找了我，交稿就能结款。”
  “短剧？”林言知把筷子搁下，像是没听清他的话：“出了电影的圈子，想再回来有多难，你比我这个外行清楚。”
  叶青苔牵强的扯出一个笑：“言知，我得先活下来。”
  林言知点开了手机银行，想给他转笔钱过去，却被叶青苔把手机夺了过去。
  叶青苔把屏幕熄灭，放在了桌上：“你有你自己的生活，总不能一直帮我，我妈这个病也不是一天两天就结束的事。”
  林言知看着他一脸颓败的模样，劝道：“短剧的事你还是再考虑一下，我觉得和闻自言合作是个机会。”
  “我现在写不出灵气的东西。”叶青苔掏了根烟点燃，笑道：“总不能再耽误他。”
  散场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两人从天南地北聊到现在，彼此都没再提关于本子的事。从林言知这里回去也要不短的距离，叶青苔索性在沙发上睡了会。
  昨天徐嘉年说想喝玉米排骨汤，叶青苔一直记着这事，他走的时候刚到凌晨五点，林言知还睡着，叶青苔也就没叫醒他，收拾了下昨晚的垃圾就出了门。
  等他回家把汤炖好的时候，才七点出头。
  叶青苔看了眼微信，并没有叶泽春的消息，那他今天应该不用提前过去，提着的气也松了点，盛汤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薛佳是个夜猫子，不过最近刚换了工作，主播转行当前台，上班时间有规定，总不能刚去就迟到，她特意定了十几个闹钟，可还没等到闹钟响，她就被一股肉香弄醒了。
  薛佳靠在厨房门边，仰着头往里面看：“大清早的做什么呢？”
  叶青苔舀了勺有肉的汤，转头问她：“炖的排骨汤，尝尝吗？”
  薛佳还没醒彻底，她打着哈欠道：“大清早喝油水这么大的，不好吧？”
  叶青苔盛了一碗给她，没给她再客气的机会，薛佳捧着碗闻了闻，一点腥味都没有，只有排骨和玉米的香味。
  薛佳瞥了眼锅底，还剩不少：“剩下的你不要了？”
  “不要了，保温桶装不下。”叶青苔盖上了保温桶的盖子，往外走的时候看薛佳还站在那里，他停住了脚步问道：“你要吗？”
  薛佳匆匆忙忙的回屋里拿了饭盒，笑道：“丢了怪可惜的，我带到公司中午吃。”
  叶青苔到医院的时候还没到八点，来看护的家属大都没来，这时候医院的人不多，只有徐嘉年的病床旁围了不少护士。
  徐嘉年躺在床上，脸色差的厉害，脖颈的地方还能看见不少红色的疙瘩。
  护士离开后，叶青苔凑上前摸了摸徐嘉年的额头：“还想吐吗？”
  徐嘉年摇了摇头：“没多大事，治病哪有那么好的，有的人不都疼得睡不着，我也没这么多反应，只是吐了几次，身上起了点东西。”
  “不是还发烧了？”叶青苔看了一圈也没看见叶泽春，他倒了杯热水给她，问道：“我爸呢？”
  徐嘉年撑着身子坐起来，刚喝了几口水就恶心的不行：“厂里打电话让他过去，估计又忙了，得加班。”
  止吐的药她才吃下去，一时半会都没胃口吃东西，等她睡下后，叶青苔才出了病房。
  叶青苔一直在这陪床，护士大都认识他，见他过来了，负责徐嘉年的护士说道：“徐阿姨对化疗的药水反应挺大的，等秦医生来了，你问问要不要换一下治疗的药水。”
  徐嘉年的主治医生叫秦原，是肿瘤科主任医生的副手，主要擅长的就是乳腺癌方面。
  徐嘉年家里的情况他多少了解点，对于家境不好的病人，除了考虑治疗的效果外，他还会从本身的承担能力方面，来选择对应的药物。
  像徐嘉年这类的病人，他推荐的就是国产药物，相对进口来说，价格要低许多，能报销的药物也多一点，也不会出现缺药而终止治疗的情况。
  当然了在治疗效果上，也不会太差。
  只是这类的药物，在副作用方面，要比进口药物多不少。
  叶青苔攥着手机，欲言又止道：“那……费用方面……”
  护士长停下了敲键盘的手，说道：“进口药的价格肯定会比国产的贵，大部分的药都不在报销范围内，不过具体还是看秦医生开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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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没得选
  徐嘉年又吐了一次，没一开始的情况严重，但她的胃里已经没了什么东西，反应比一开始大很多，到最后她只能双手撑在床边，勉强能坐起身体。
  除了刚确诊的那段时间外，这是叶青苔真正意识到她病了的时候。
  他靠在墙边看着躬身坐在床边的徐嘉年出神，徐嘉年要强，从记事起他妈就没有一天在歇着。
  她说，只有手里攥的钱足够多，别人才能多看你两眼。
  可要是碰上家里来客人，尤其是徐音，这些话就会被她抛之脑后，徐嘉年会去早市买两百多的菜，然后把家里的地拖的可以看见倒影。
  等一切忙好了，那件她常穿着做饭的泛黄T恤，就被她塞进了老式衣柜里，替代它的是早些年叶泽春在百货商场买的衣服，徐嘉年称它为“走场专用”的衣服。
  事实上那套衣服已被飞速发展的潮流淘汰，只能算得上没有损坏。
  徐嘉年总认为她的伪装很成功，而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病，彻底撕开了她的那层窗户纸。
  她维持的体面，代表“过得幸福”的金钱，在短短几日就流失了许多出去。
  在她眼里，所有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把她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叶青苔也是一样。
  徐嘉年攥着床边，不愿抬头让叶青苔看见她的脸色：“一会我去找秦医生，你在病房里等我。”
  以徐嘉年现在的情况，她要做的是好好休息，而不是到处跑。
  叶青苔冲了杯牛奶给她：“我去就行，一会就回来。”
  徐嘉年没接牛奶，语气平静道：“药不改，就用国产的，什么进口不进口的，得的病就不是好病，换了也没用。”
  叶青苔把牛奶搁在桌上，拉了把椅子到床边，试图劝说一二：“妈，药物的副作用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发烧感冒会导致抗体下降，这种时候是不会让你继续化疗的，癌细胞耽误不了。”
  “进口，我们什么家庭？”徐嘉年说：“你爸在厂里累死累活一个月才几千块，我现在也挣不了钱，一个小疗就几千，21天两次，这还只是国产的药。”
  “徐嘉年。”
  徐嘉年听见了医生的声音，转头看向床尾的地方，点头道：“唉，是我。”
  肿瘤科医生每天早上上班后，会由主任医生带领，挨个病房查房，这会正好查到了徐嘉年这。
  主任医生是位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她简单看了下情况，对徐嘉年说道：“别担心，药物改善需要时间，后期会根据你的情况改一下用药。”
  说完又对一旁的秦原说道：“徐嘉年的病情要多关注一下。”
  徐嘉年确诊的时候已经是中期，患处糜烂还有大面积的烫伤，相比于其他的病人来看，情况要棘手一些。
  但从她确诊至今，化疗的效果远胜同类型的病患，加上她至今都没有脱发的情况，医生本以为不会再出现太严重的药物反应。
  现在既然出现了，就得多关注一点，日后还能做成典型的治疗案例。
  徐嘉年欲言又止的看着她，等医师团队要走了，她才想起身去追。
  叶青苔按住了她的手：“妈，我一会就回来。”
  叶青苔没给她拒绝的机会，等徐嘉年回过神的时候，病房的门已经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