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卓明显一愣，闻自言属于一心专研演技的那种人，除了和演技有关的事，他就没关心过其他的。
  像联系导演的这种事情，他基本不会过问，最多就是想起来的时候顺便问一下。
  毕竟有江卓把着关，太差的团队也到不了他这里。
  江卓把他这一系列反常的行为都归咎到了荷尔蒙上，她也不是那种八卦的人，只要不把事情闹得太难看，甚至到热搜的地步，那他乐意和谁玩纯爱的那一套，她都不在乎。
  别的不说，只要关于叶青苔的项目，闻自言肯定比她这个经纪人还上心。
  这是好事。
  江卓把电脑关机，拿着包朝楼下走去：“导演那么多，就指着郑坊一个人来拍戏的话，我在圈子里还混不混了？”
  “卓姐，你已经谈好了？”闻自言一下就听出了重点。
  “明天出来碰个面，谈下后期拍摄的事。”江卓拖着放在前台的行李箱，上了去机场的出租车，她简单整理了下衣服，把免提关了，对闻自言说道：“给你个机会，邀请叶青苔出来的机会给你了。”
  电话挂断后，闻自言单脚踩在高脚凳的杆子上，一只手转着手机，目光却没从叶青苔的身上移开过。
  电话声停止后，叶青苔等了几分钟，仰头靠在沙发上，对闻自言说道：“有空吗？分半小时给我。”
  说完又想起自己的身份，觉得这么说有点不太好，转个身靠在沙发靠背上，声音中多了点试探：“十五分钟也行。”
  闻自言一句话没说，只是转动手机的动作停了下来。
  叶青苔对上他的眼神，又在心里大概估算了下时间，据理力争道：“不能再少了，再少的话，我一半都说不完。”
  话音落下几秒，闻自言败下阵来，叶青苔见他过来了，心里高兴的不行，表面上还是没太大的情绪浮动。生怕表现的太明显，让闻自言看出来。
  他往旁边挪了点，又把散在沙发上的文件抱在怀里，给闻自言挪了个空出来。
  闻自言坐下后，把电脑拿了过来，粗略的看了下叶青苔标注的地方：“这些？”
  叶青苔往他跟前移了点，把手上的文件递了一份给他：“重点我都标在这里了，我们一人一份，标注的地方都是一样的，你看一下。”
  叶青苔有个习惯，在写完剧本后，他会打印出来，然后从演员观众以及编剧的角度，来审核这个剧本。
  每种颜色的笔代表一种角度，三遍下来，整个剧本都被标记了密密麻麻的笔记。
  闻自言虽然知道他的这些习惯，但让他从这一堆重点情节里，挑出叶青苔想要对戏的部分，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闻自言翻了几页剧本，仍没找到叶青苔要对的地方，索性放弃了挣扎，他看向叶青苔：“你要对哪个地方？”
  叶青苔在旁边等了半天，视线就没从他手上移开，闻自言这边一开口，他就立马把剧本拿了过来，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翻到了那一页。
  和其他地方不一样，这一页的标注内容很少。
  不是没有重点的地方，只是重点的地方很多，甚至还有一些地方，连叶青苔自己都没办法说百分百确定，所以才空在了那里，并没有用笔去标注。
  这一幕说的是邢东在洛致远的劝说下，终于产生了想要考大学的念头，但想要捡起丢下的学业，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容易。
  两人之间爆发的第一次争吵，是因为一套连及格线都没达到的试卷。
  考试时间的逼近，和不进反退的成绩，还有干活的疲惫感，这些全部堆在了一起，把邢东逼到了一个无处可退的地方，他需要一个宣泄的口。
  因此他在这时候说出了不想继续的话。
  最开始的洛致远，只是想从朋友的角度上来疏解他的压力，可在邢东爆发的情绪里，他也受到了影响，两人爆发了第一场的争吵。
  这段戏的内容不算太长，却是比较难一场戏，无论是洛致远还是邢东，这场戏的情绪转换都很大，对演员的情绪也是一个考验。
  闻自言轻声念了下台词，而后问叶青苔：“你演邢东？”
  “不，是你演。”叶青苔在洛致远的台词上标注了下：“我来演洛致远。”
  演谁都一样，对闻自言来说没差。
  剧本是叶青苔写的，大概台词他都记得，背台词也不需要太多的时间，而闻自言是出了名的背台词快，甚至还比叶青苔提前了一会。
  半小时后，叶青苔把剧本合上，看向闻自言问道：“你准备好了吗？”
  闻自言也合上了剧本，轻嗯了一声：“开始吧。”
  “那我简单搭建一下场地。”
  叶青苔拉了两把椅子在桌前，电脑被他收到了一旁，又从抽屉里拿了几张纸和几支笔，充当道具。
  叶青苔出了房间，等情绪整理好后，他轻敲了两下门，但始终都没等到屋里的回应。
  叶青苔仰头看向屋里，旁边的墙壁成了邢东家已经破碎的窗户，他透过窗户看见了邢东的背影，他的身体微微颤抖，手上的动作却始终没停止。
  洛致远太了解这样的他了，这是他看过无数次的样子，每当做不出题，或算出的答案不对，邢东就会陷入一种属于他一个人的世界。
  那个世界只有他和题目。
  洛致远觉得，如果邢东不是生活在这种环境里，而是和他一样的出生，那一定是班上的算题狂魔。
  叶青苔拿着文件夹充当试卷，他在门外等了几分钟，又一次敲响了门，只是这一次他没等屋里开门，而是直接推开了门。
  闻自言的手一顿，但这也只是一瞬间，在叶青苔继续朝他走来的时候，他就恢复到了做题的样子。
  叶青苔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他看向划了不少红线的草稿纸，默默把卷子藏在了身后，而后装作无事发生一样，朝闻自言笑道：“唉，你知道我刚刚过来碰见谁了吗？”
  闻自言没接他的话，仍在继续算题，只是动作放慢了下来。
  他喜欢听洛致远说话，不管是什么话，他都喜欢听，即便在这种时候，他也不愿意错过。
  等闲话结束，又陷入了只有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
  叶青苔的手搭在椅子靠背上，目光看向了草稿纸，从他这个角度来看，无法看清每一个步骤，只能看到结果。
  叶青苔想要看的更清楚，但顾忌着他的自尊心，始终没有开口提这件事，而是往旁边移了点，企图看的清楚一点。
  邢东敏感，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一点动静都会被他察觉，更何况是坐在身边的人。
  “啪嗒！”
  闻自言把笔拍在了桌上，而后死死的攥着草稿纸的底部，一点点的往上移，直到全部攥到了手中，他用力撕掉并团成了一团丢在了角落，然后又像无事发生一样，拿起笔打算继续做题。
  叶青苔捏着桌边，岔开话题道：“小雪的成绩好了不少，孟老师还说小雪肯努力，总有一天能考上大学。”
  孟老师是新来的支教老师，她会说各种旅游的事给学生听，都是些新奇有趣的故事，是山里的小孩从没听过的内容，他们也爱听。
  邢东也听过一些，不过不是孟老师说的，而是邢雪告诉他的。
  “努力追不上天赋，有的人努力一辈子，也比不上。”闻自言握笔的动作一顿，他看着窗外发呆：“洛哥，你说我还有必要考吗？反正努不努力的结果都一样。”
  “那怎么能一样！”叶青苔匪夷所思的看向他，像是没想过这种话会从他的嘴里说出：“美术生的文化线低，如果你随便哪个大学都可以，那你只要保持现在的分数，我保证你能上一个大学，但如果你要更好的学校，那就不能到此为止。”
  叶青苔把身后的试卷递给他，见他未有接过来的意思，直接把试卷塞进了他的怀里：“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你就应该把自己放在没有退路的位置。”
  “邢东，你问问你自己，这到底是不是你想要？”
  不知沉默了多久，闻自言才回过神，他扯过试卷丢在桌上，猛地站起身看向叶青苔：“我说我对考大学没兴趣，你说那不是我想要的，我应该去考大学。可现在的一切都说明了……”
  叶青苔打断道：“等一下，先停一下。”
  闻自言还在戏里，一时半会很难抽离干净。
  叶青苔翻看了下剧本，指着刚刚的地方说道：“这个地方不能再摔东西了，邢东这个角色对洛致远的感情很复杂，但他连洛致远的话都不想错过，更别提是他送的东西，摔洛致远买来的试卷，这一点太突兀了。”
  “是有一点，前面撕草稿纸的部分，他只是在宣泄自己的情绪，但后面部分像是他在朝洛致远撒气。”
  叶青苔叼着笔，在这部分做了简单的标注和修改：“还是演出来清楚点，你觉得还有哪些地方要改一下？”
  闻自言还没从戏中出来，他看向叶青苔的目光透着克制和压抑，甚至还有点复杂的情绪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