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叶青苔不知道能去哪，他只能拎着手上的购物袋走走停停，而这样的他同当下的环境相比，就显得格格不入。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闻自言打来的。
  这是继他一声不吭的离开后，闻自言第一次联系他。
  叶青苔没由来有点紧张。
  他一只手拎着两袋东西，空出的那只手去掏口袋里的手机。
  他找了一个长椅坐下，等了好一会电话那头都没声音。
  要在以往的时候，谁先开口谁就输了，就算他错了，他也不想先开这个口，毕竟有点丢人。
  可这时候他像是被丢在了一座孤岛上，他恐慌无助，不知道该去哪，迫切的想要听见闻自言的声音，只有他的声音才能让自己放松。
  也能让提着的心放下来。
  叶青苔攥着手机，声音中带着一点克制，依稀可以听见一些颤抖：“怎么不说话？”
  闻自言不是故意不理他，而是刚才下车的时候不小心触碰到了拨通键，这会他刚下车，手机还揣在口袋里。
  叶青苔想听见他的声音，想听见他说我在。
  可他不光没得到想要的答案，甚至连他的声音都没听见，不过一瞬间，他绷着的那根线断了。
  叶青苔红了眼睛，也顾不上周围的人多不多，眼泪和不受使唤一样往下滴。
  他攥着手机，身子微微颤抖，整个人靠在长椅上，他想挂了电话，可又有点固执的想等下去。
  这时候的他并不知道，闻自言已经在四处查看住院部具体的位置，两人之间隔着的不过是半条路的距离。
  闻自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见了一直保持通话的手机，他把手机放在耳边，不易察觉的哽咽哭泣声就在他的耳边。
  闻自言的心拧成了一团，不像针扎的那种，就像是有股力不停的按着他的心脏。
  “叶子。”闻自言说：“你在哪？”
  手机被叶青苔丢在了椅子的旁边，他手捂着脸躬身坐在椅子上，耳边的一切声音都被他屏蔽了，更别提没开免提的电话声。
  闻自言逼着自己冷静，去听电话那头的声音，越听越觉得耳熟，最终看见了坐在长椅上的叶青苔。
  因为躬身的原因，脖颈袒露在外面，在一头红发的衬托下，他皮肤白的有点扎眼。
  他快步朝叶青苔走去，在只剩下几步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可能是他的错觉，明明才几天不见，他就感觉叶青苔瘦了很多，尤其是整个人缩在长椅上，就像是被人丢弃的小孩。
  闻自言蹲在叶青苔面前，仰头看着他：“怎么了这是？”
  叶青苔顿了一下，一脸茫然的看着蹲在面前的男人。
  闻自言戴着口罩和鸭舌帽，衣服穿的也是偏休闲，因为没有明显的logo，很少会把他和明星联系到一起。
  这里的人脚步匆匆，医院戴口罩的人也不少，更不会有人会因为他戴了口罩而觉得异样。
  可叶青苔就能一眼认出他。
  身体的反应是下意识的，是叶青苔自己都控制不住的。
  叶青苔紧紧抱住了他，闻自言朝后退了两步，因为常年健身的原因才不至于朝地上倒下去。
  闻自言摸着他的脸颊，笑道：“不生我气了？”
  叶青苔摇摇头，他知道是自己的问题，可他这个人好面子，尤其是在闻自言面前，就算当时心里知道错了，嘴上还要硬着。
  好像不争赢就不会罢休。
  他和闻自言是亲密无间的爱人，两人之间相处哪有什么对错，这些道理他早就明白，只是一直都很难做到。
  “我就是想你让让我。”叶青苔说：“我早就不生气了，也没真生过你的气。”
  医院附近的酒店不少，闻自言定了家私密性相对好点的，一路上就没松开过叶青苔的手。
  直到刷卡进了房间，他把叶青苔的行李放在一旁，蹲在叶青苔面前说道：“没有别人了，现在能说说你怎么了吗？”
  叶青苔抬头看着他，没吭声。
  闻自言摸着他的手，低头亲了下叶青苔的手背，有点顺毛捋的意思：“叶子，我是你的男朋友，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是要过一辈子的人，要是你还没适应两个人的生活，那就把这当成适应的第一步，我相信我不光会是合格的男朋友，也会是位很好的倾听者。”
  叶青苔攥着床边的手突然松了力气，本来他的情绪已经平稳了不少，可架不住闻自言这么问。
  徐嘉年的话又在他耳边响起，他的眼睛红的不像样子。
  明明已经习惯了，这世上有爱他的人，就有不那么爱他的人。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这些年已经习惯了不是吗？起码徐嘉年没再当他面说那些刺痛他的话，这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了。
  可他为什么还会气愤，为什么还会觉得胸口痛。
  “我知道的，我妈她没那么爱我，我也不应该要求她像我爷爷一样爱我。”叶青苔捂着脸，崩溃道：“她可以爱我少一点，但……”
  能不能有一点在乎我，哪怕只有一点。
  有时候徐嘉年表现的像只爱着他，甚至把他当成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可有时候徐嘉年又让他觉得，她从没爱过自己，甚至会有些厌恶自己。
  这些话他没和别人说过，哪怕是和闻自言最亲密无间的时候，他也没提过这些事。
  今天却因为闻自言的一句话，破了他所有的坚持。
  他想，或许不用一直撑着体面，有时也能狼狈一点。
  两人平躺在床上，闻自言揽住他的肩膀，等他哭的累了，情绪平稳了下来，他才开口道：“小时候我爸工作忙，我就一直待在奶奶家，我奶奶是节约惯的人，不让开灯不让把水龙头开大，我经常会因为这些事和她吵架，觉得她是个抠门的老太太。”
  “有回我倒酱油，手一滑一瓶酱油打翻了，我当时就想完了，我奶奶拿着晾衣服的撑杆，追着我打了好久。”闻自言攥着叶青苔的手，回忆道：“我那时候脾气倔，把老太太当成了仇人，半夜翻了墙头跑了，给老太太急的大半夜去敲隔壁的门，让人家帮忙开车去找找。”
  叶青苔被转移了注意力，好奇道：“后来找到你了？”
  闻自言笑道：“没找到，我跑网吧待了一夜，白天回去的时候又被打了一顿，后来老太太请隔壁家的吃了顿饭，一桌子都是肉，临走前还给人家带了两箱牛奶。”
  叶青苔没吭声，只是看着他。
  闻自言摸着叶青苔的头发，下巴抵在他的头顶：“我也挺意外的，老太太因为舍不得一瓶酱油钱打了我，却因为我跑了急的睡不着，麻烦了别人，还愿意花钱去还人情。”
  他这是在说任何人都有双面的地方，没准自己看到和听到的，只是一面。
  叶青苔听懂了这话，但他还是很难消除心里的疙瘩：“你觉得我妈是爱我的？”
  即便他和叶青苔的关系亲密，也不可能因为亲密而了解他所有的关系，更何况他并没有见过徐嘉年。
  但他知道叶青苔并不想听，你妈根本不爱你这种话。所以他想，如果真的是有误会和心结，那他就当那个解结的人。
  但如果没有，那他就领着人走，以后有他护着爱着。
  闻自言看了眼时间：“一会我和你去看看阿姨，就说是你的朋友。”
  出门前叶青苔赌气没拎那两袋吃的，闻自言让他先上去，自己一会过来。
  等他到的时候，手上提了不少东西，除了补身体的之外，还有一些常用的东西和水果，有不少东西是叶青苔都考虑不到的地方。
  隔壁床的阿姨去检查了，今天病房里只有徐嘉年一个人在。
  闻自言到的时候，叶青苔站在窗边，低头看着手机屏幕，看着就像是故意显得自己有事做一样。
  闻自言把东西放在地上，朝徐嘉年笑道：“阿姨你好，我是叶子的朋友，这两天刚好来安京，就想过来看看你。”
  他注意到徐嘉年看向东西的目光，没有哪个朋友第一次见面会送这么多东西，这点闻自言当然知道。
  他解释道：“我给您买了点水果和牛奶，剩下的都是叶子买的，刚刚找车位耽误了点时间，就由我拿上来了。”
  徐嘉年脸色好看点了，她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朝叶青苔说道：“你这孩子，朋友特意过来一趟，你怎么还让人家替你拿东西。”
  “小苔这孩子没点分寸，你别介意啊。”徐嘉年拿了一把椅子给他：“快坐，别站着了。”
  叶青苔把手机揣进口袋里，视线在两人的身上来回移，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就站在一旁不吭声。
  聊了一会天，关系也熟络了一点，叶青苔去水房打水了，闻自言攥着杯子，转头瞥到隔壁空下来的病床，随口问道：“阿姨，这病房就您一个人住？”
  “隔壁床的去做检查了。”自从得病以后，徐嘉年总会因为一些事伤感，她长叹一口气道：“小苔身边能有你们这些朋友陪着我也放心，他打小的时候就怕一个人，工厂的活多，也顾不上他，我在他身上付出的少，但小苔一直没记恨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