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辉看着他这不分场合怪异举动，以及他对自己漠视，气急反笑。
  十几个手下常年跟在阴晴不定的经理身边，捧哏陪笑轻车熟路。加上文少贤看上去不识时务憨样，直接捂着肚子爆笑。
  他们笑声越大，蹲在地上的医生心越慌。
  吴辉突然嘴角向下，一巴掌打掉了文少贤的洗手液。
  只见他抬头，眼神中有一瞬间刺骨的杀意，吴辉什么狠人没见过，可刚那一刻，背后竟然冒虚汗了。
  吴辉被震慑恍惚片刻，缓过神，将刀锋掉转冲着文少贤发力。
  “别乱来！”
  远处响起男人铿锵有力的喝止声。
  这声音来源并不陌生，吴辉转身看着姗姗来迟的主角。
  严世彬，国外名牌大学毕业，海归派天之骄子，被业界视为革新皮肤医学科的未来之星，直到进入永舒医院成为文少贤同期。
  两人实习期间，经手一名经由主任医生看诊没有大碍的病人，文少贤率先提出隐性疾病的可能性，这个病人全身检查后确诊早期肝癌。起初严世彬只是觉得巧合罢了，直到这样类似的巧合屡次发生，文少贤提前众人晋升为主治医师，严世彬一直以来的骄傲被击碎。
  现如今虽然业界评价两个人在专业方面不相上下，相比文少贤平日里儒雅随和、彬彬有礼的作风，严世彬恃才傲物，自视甚高对比自己能力和职位底的人几乎是不屑一顾，所以风评较差不得人心。
  但此刻，他的出现却是所有人的定心丸。
  在楼道口观察情况几秒钟里，身旁一道洁白无瑕疵的倩影吸引了严世彬的注意，从事这个行业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柯志丞这样几乎看不到毛孔和细纹的肤质。这不是简单的精雕细琢，简直抛光出来鬼斧神工的艺术品。
  “你的伤……”
  在白纸上泼墨，柯志丞的伤肉眼看上去触目惊心，吴辉抬手指向那群人，以为是他们干的。
  关心直接被无视了，顺着柯志丞的目光看到的是人群里的文少贤。
  “吴辉先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不是你的预约时间。”穿过成群西装革履的催账员，严世彬做好心理准备他早晚会来。
  “还敢出现在我面前，你小子有种！”吴辉舌头顶腮，恨的牙痒痒。
  下属们将其他的医生制服，驱赶墙角，给两人留出宽阔的对峙空间。画面里除乱入的文少贤，还有抱手臂饶有兴趣看戏的柯志丞。
  “经我手开具的药品、含量记录在案，随时可查，专家会诊后一致评定没有问题，你觉得你现在行为有道理吗，你已经打扰医院正常营业，都是成年人请注意自身言行，带你的下属从这里撤出去。”严世彬攥着自己胸前白大褂据理力争。
  “你的药没问题，我的脸怎么会成这样！到目前为止，院方都没有给我一个合理交代。你们说的没问题，可信吗？”今日若不是他，换个普通的病人，只怕连医生的面都见不到就被搪塞过去。承担后果和痛楚的只有病人自己。
  “医生能做的只是对症下药，至于恢复程度，病人身体状况不同，我们也无法保证百分百康复，病人自己也需要承担部分风险。”严世彬并没有保留问心无愧。
  “你的医术，要是有你嘴这么硬，我们这些毛病早就好了，全特么是庸医！”
  这话是说给在场所有医生听的。
  “你可以针对我，但不能侮辱医生这个职业。”严世彬踏一步，气势毫不退让。
  吴辉推在他的胸口上，将他逼退：“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特么不配称作医生。”
  这一句话像是地雷引信，彻底燃爆了严世彬，他怒目瞪着双眼，眼球上布满血丝，用尽全身的力气挥出一拳。
  还未等触及到对方，腹部重重地挨了一脚。
  翻滚了一圈，正好倒在文少贤的脚底附近。
  吴辉还不解气，上来就是第二脚，对准得是严世彬的头。
  墙角的医生同事捂住眼睛，不忍直视，从指缝间看到一个身影横在暴徒吴辉的身前。
  “你想要的交代，我给你。”
  从两人对话中，可以看出来这个吴辉并不是一般的流氓地痞，文少贤还是尽可能地想协商解决，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报警电话已经打了出去，能够暂时拖延时间也好。
  “文少贤，别找不自在，不关你的事。”冤有头债有主，这不仅是吴辉的职业素养，更是他的人生信条。
  “你和严医生之间有什么过节我不想过问，但你是病人，我是医生，我有权利告知你身体实际状况和病情，听完我的话之后，不管你是想打，还是想杀，随你便。那不属于我工作范畴。”
  吴辉收腿，挺胸站立，无论他说什么自己早就打定主意，给姓严的一点教训。
  第3章 你惜命是笑话
  严世彬挣扎着站起，看着挡在自己身前文少贤的侧脸，眼中没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反而十分冷漠，甚至是冰冷的恨意，你凭什么插手，那是我病人！
  “你裸露的皮肤红肿、脱皮，红斑伴有少量水疱，是日光性皮炎的常见症状。”文少贤根据初步观察作出最可能的判断。
  “是又怎么样。”这些话和严世彬之前说的没什么差别。
  “这是由于皮肤接受超过耐受量的紫外线照射引起的，对你来说应该也不是第一次了。你本身就属于易晒伤皮肤。同等的紫外线强度照射下，你的表皮和真皮细胞中的蛋白质和核酸发生反应，造成表皮细胞坏死，真皮细胞肿胀、静脉周围水肿、中性粒细胞浸润，同时表皮细胞坏死释放的介质也会引起真皮血管扩张，引发炎症，这就是你患病的原因。”文少贤刻意用专业术语来解释。
  每一个字吴辉听得清楚，但组合在一起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头绕晕了：“你说完了吗，我可以动手了吧。”
  文少贤看他有提刀的趋势，继续输出：“面对这类疾病，通常做法是消炎止痛，物理疗法可以冷敷消肿止痛；化学疗法外用软膏，內服维生素C片或者抗炎药。在第一疗程中，严医生你可都做过了？”
  文少贤侧头，向身后的人求证。
  严世彬不想回答，但对面吴辉目光灼灼，也在等着答案。
  这不是什么复杂病症，他也完全按照章程医治，颇不情愿地点了一下头：“嗯，没错。”
  在场医生，也有点头低声附和的。
  吴辉手慢慢垂下，贴在身侧。
  情况略微好转，文少贤继续道：“因为你情况特殊，属于顽固性，为了减少日后复发，在第二疗程阶段，可以系统性的应用糖皮质激素，改善肌肤内在。至于为什么会出现病情加重，是因为服用激素药物过程中需要严格忌口，因为这款药品尚在测试阶段，可能的过敏源还未完全清晰，其中很常见又容易被忽视的一种食物是杏仁，你是不是前一天口服或者饮用大量的杏仁饮料。”
  半个月前，文少贤的这一发现曾打印过报告上交给主任医师，但是却不翼而飞了。导致信息并没有及时同步。
  其中一个穿西装催收员立刻捂住嘴，是他在聚餐过程中一罐一罐的倒给领导。此刻头顶阴风阵阵有些心虚。
  往事重现，同时参与一项药物临床测试，文少贤总是先人一步发现问题根本，想出应对之法。之前严世彬都忍了，可是这一次当着众人的面，这不是打自己的脸，严世彬越想越气。
  “怎么能证明是激素药物过敏反应，也可能是他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惹了新的病回来。文少贤，话不要说得太满，你不要以为自己永远都是对的。”
  严世彬的话如一瓢冷水浇在吴辉的头上，无论什么原因，他都是受害者，理应讨回公道，也让他们尝尝什么叫疼的生不如死。
  这些医生们自己人都不能自洽，拿患者当白老鼠，可恨，可杀！
  吴辉猛然抬头，一瞬间化身毒舌，亮出獠牙，手中寒刀化为利爪，刺向仅仅距离一步之外的罪魁祸首。
  文少贤转头本想劝阻猪队友，没有意识到危险发生。
  生死一线，严世彬本能一把扯住文少贤的腰挡在自己身前，代替承受死亡威胁。他紧闭双眼，拉着文少贤白大褂的手在不停颤抖。
  “杀人了……我杀人了……”心里像是引爆了地雷，轰鸣声震碎了他的耳膜。此刻感觉世界都安静下来，周围每个同事、病人他们脸上惊恐、鄙夷的表情都在严世彬的眼前放大。
  “不……我不是故意的。”巨大的愧疚之情像是洪水猛兽将他的理智吞没，他泄气颓然地双膝跪在文少贤身后。
  完了，什么都完了。前途，名声，还有家族的希望，在这一刻他是真的怕了。
  严世彬目光呆呆地，本以为很快会倒在血泊里的人始终站立着。他仰头，模糊视线渐渐清晰，站在文少贤对面的人不是一脸横肉的吴辉，竟是那个肤白如雪的男人。
  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