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作者:
雀叙啼 更新:2025-09-06 09:13 字数:3289
且每每都是关键时刻无论如何也凝聚不起灵力,实实在在成了任人宰割的俎上鱼肉。
乌絮哆哆嗦嗦蜷成一团,手脚让绳索捆得扎实,磨得腕子生疼。
生死攸关下也没功夫再在意这点疼痛,他满心满眼只期盼着仙君能快些寻来,一如上回制止壮汉那般,救他于匕下。
黑衣人不再犹豫,动作利落地手起刀落,刀光晃眼,倒映出乌絮惊颤如蝶翼的眼睫。
他紧紧闭着眼,想到匕首捅进来会是怎样的痛楚,遏制不住落下连串泪水——
仙君救命啊!
“屈阳舒。”
像是听见小蛟龙内心的呼唤,一道不含笑时显得漠然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使得二人纷纷一怔。
乌絮抬起头睁大泪眼,透过模糊视线再度端详起眼前蒙着面的黑衣人。
屈阳舒?
他不是与仙君有多年交情的那名好友么,为何要杀他?
叫人逮了个现成,好似身后是什么洪水猛兽,屈阳舒不敢回头,握着匕首的手指攥得紧了紧。
乌迎沉默无言地踱步过来,径直绕过垂首立在原地,石像般一动不动的屈阳舒,将瘫软在地上的小蛟龙扶抱起来。
扯了布团,解开乌絮手脚上的束缚,怜惜地轻揉过上边扎眼的深红痕迹,乌迎亲了下小蛟龙汗津津的额头。
三魂六魄让这一吻引得归了体,甫一挨着仙君熟悉温暖的怀抱,乌絮抖成筛糠的身子蓦地安定下来,慌乱失措的情绪得到安抚,却是连撒娇卖惨的力气也无,啜泣着,脑袋埋进乌迎的颈窝。
乌迎就势抱起他,蹭着屈阳舒的肩膀擦身而过,留下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
这声轻叹缥缈到微风拂过都能吹散,却是化作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屈阳舒的心头。
霎时浑身力量被抽空,屈阳舒手中彻底泄了力道,匕首顺着指尖“咣啷”落地。
月影绰绰,乌迎维持将乌絮护在怀里的姿势,带他回了涧山道。
自破壳后一路顺风顺水的小蛟龙,头一回直面明晃晃的恶意,乌絮受得惊吓不轻,同时又觉得自己出了栖梧境,竟是连一点自保能力也没有,危急时刻只能等着仙君来救,心中郁闷不已。
回到竹屋,乌迎先是拿来药膏细细给小蛟龙磨破皮的地方涂抹上,再把人搂进怀里好一通哄慰。
乌絮哭得太凶,原本清澈透亮的声音略显沙哑,他情绪低落,问道:“仙君的好友,为何要杀我?”
在他看来,即便屈阳舒不喜欢他,可再如何说,他也是乌迎一手带大的,作为好友,明面上的礼数总是要做到。
万万没想到,对方压根懒得做这些虚与委蛇的事儿,甚至不知从何时起,打起他性命的主意。
乌迎显然对此事也格外在意,避开破皮处轻揉着他的手腕,沉默良久才道:“……不知。”
并非有意隐瞒,而是确实不知。
分明当初留下龙蛋一事,是经由过屈阳舒的同意,现如今乌絮已经让他养得这样好,为何突然又容不得他存在?
乌迎素来总是带笑的面庞此时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平白增添几分肃杀的冷意。
哪怕是与他多年相处的乌絮,也甚少见到仙君这样一副神情。
乌迎有一搭没一搭轻拍着小蛟龙脊背,用民间百姓哄孩子的方式无声安抚着他。
滚烫血液自心间流向四肢百骸,乌絮在乌迎怀里平复下来。
他贪恋依偎仙君的怀抱,糟糕情绪都能在仙君这儿轻易消化,可如今想来,屈阳舒劫走他,并试图对他下手一事对于仙君而言,何尝又不是一种别样的背叛?
思索片刻,乌絮化出龙尾,从衣摆下袒露出来缠绕住乌迎的小腿,尾巴尖在上边滑来滑去,以示安慰。
隔着层薄薄的衣料,小蛟龙的尾巴扫过引起阵阵痒意,那痒意顺着皮肤一路钻进血肉里去。
这小蛟刚经历过一场生死劫难,自己毛还炸着呢还想着要来安慰他。
乌迎暗叹一声,面色渐缓。
十多年相处,乌絮早将仙君的性情揣摩得一清二楚。
相较于其他一些修仙问道,长久以来经受不少磨难,也早已习惯独来独往的修士,乌迎倒算得上情绪较为外露。
他不会像乌絮这般喜形于色,让人一眼瞧去便能得知他心里想着什么,也不会刻意设下极强的防备,封闭冰冷到任何人都难以接近。
许是驻世太久的缘故,乌迎将一切洞悉通透,他有出尘脱俗神性的同时,也拥有共颤世人喜哀的慈悲。
乌絮纤细的手指抵住乌迎的唇角,微微使力往上提。
“仙君分明就在旁边站着,却能好端端让我被人给带走了。”
小蛟龙鼻音闷在鼻腔里,靠在他胸膛上吐息绵软,似埋怨似撒娇地带着些微上扬的尾音,生生能把乌迎的一颗心给泡软泡化了。
乌迎对此也忍不住轻叹,不明白今夜的自己怎会毫不设防,竟能让人无声无息带走了乌絮,且还有段时间才发现。
冷静下来仔细一想,缘由还是得追溯到他与屈阳舒的相识。
他与那八位,互相终究还是太过熟悉,以至于他的灵力乃至于元神,几近不将另外几人划分为“外人”。
他们本来就是一体,亲密无间的。
握住小蛟龙的手,乌迎勾起笑:“是仙君的错,没保护好阿絮。”
乌絮此蛟,万万是顺不得的,一旦顺着他,那是要上房揭瓦的。
一听乌迎完全不推诿便承认了错处,小蛟龙眸底划过狡黠,登时就要给他表演何为“上房揭瓦”。
龙尾巴不受控制地左右摇晃起来,乌迎一瞧便知这小蛟龙定是想到了什么坏心思,要往他身上使。
不出所料,乌絮坐直了身子,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严肃道:
“上回我做错事都受了仙君的罚,既然仙君知晓也承认自己做错了事,是否也当受罚?”
小蛟龙当真是将恃娇而宠四字演绎得明明白白,乌迎也乐意惯着他,环抱起双臂一挑眉:
“那阿絮想怎么惩罚仙君?”
乌絮笑意盈盈,只差把不怀好意写在脸上:“既是受罚,手段自然都是一样的。”
都道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他是蛟龙不是老虎,让仙君揍了也就作罢。
可仙君同样也并非老虎,自然同样也是能摸得的。
乌迎倒也坦然,丁点不扭捏,点点头放下膝头的乌絮,站起身:“来吧。”
态度依旧从容镇定,全然不见小蛟龙那日挨揍时的鬼哭狼嚎、惊天动地。
乌絮只道是自己威慑力不足,毕竟拿着扫帚连大白鹅都吓唬不住,更何况是仙君呢?
他也不纠结于此,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当即要将那日掉的眼泪悉数从乌迎这儿讨回来。
可手心贴上那处与自己身后触感全然不同的部位,鬼使神差地,乌絮忍不住使力捏了捏。
诡异的感觉触电般蔓延全身,乌迎再保维持不住往往逼得人气急败坏的淡定从容,逗弄小蛟龙的笑意僵在嘴角,似是被什么不得了的可怕事物碰着,倏地闪身飞出几丈远。
手下一空仙君就没了踪影,这一幕完全出乎乌絮的意料。
再一抬头,乌迎身形僵硬地立在种植喉罗仙的小园里边。
后知后觉自己做了蠢事,乌迎面子十分挂不住,挪开与乌絮对视的视线,转而落在脚下已然不见颜色的土壤上。
见仙君吃瘪,乌絮心情大好,毫不留情捂着肚子嘲笑了乌迎好一通,险些笑岔了气:“仙,仙君!你跑什么呀!”
这反应,可比揍仙君一顿好玩多了。
乌迎眼观鼻鼻观心,心里不断默念清心咒,只当作听不见。
好在夜色浓郁,轻浅月光照亮不了多少地方,否则他也不知自己此时面上究竟有无旁的颜色。
乌絮笑够了,稍作收敛,直起腰身走到小园外围,伸手去拽乌迎的衣袖,眉眼弯弯:“仙君,你不会当真是老虎变得吧……”
话音未落,他便被仙君强迫着半搂半抱拖至榻边,摁坐上去拽掉鞋袜,动作飞速解衣宽带,而后卷成筒状推进了床榻内侧。
一声呼气过后,烛火熄灭,涧山道陷入一片昏暗。
紧接着乌迎贴身过来,伸长胳膊一捞,隔着被子将小蛟龙往怀里一塞,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到像是履行什么形成定律的职责。
他企图以迅速揭过掩盖方才内心一闪而过的慌乱,可惜有人并不愿就此放过难得见他吃瘪的大好机会。
小蛟龙毛茸茸的脑袋在他怀里不安分地拱了拱,大抵是嫌他憋得自己喘不过气,闷闷嘟囔了句什么,从臂弯中梗着脖子把自己拔出来。
甫一呼吸到新鲜空气,顾不得缓上片刻,乌絮趴在乌迎胸膛上,笑嘻嘻:“仙君可是害羞了?”
怕这小家伙不留神跌下床,乌迎躺得更平整了些,抬臂搭在小蛟龙腰间,阖眼假寐,只当自己已然熟睡,外界一切都干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