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作者:
一尾羊 更新:2025-09-06 09:18 字数:3304
这张床有这么大么?
他抱紧了怀里的枕头,将脸贴在柔软枕面,希望从中汲取些热量来温暖他冰冷的肌肤,但抱得再紧,哪怕胸口都有些发疼了,也一丝都未感受到。
窗外寂静无声,连投过窗透进的月光都比往日更为黯淡,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谢瑾宁一人。
就像是回到了初来河田村的那几日,莫名的孤寂爬上心头,鼻尖酸涩,谢瑾宁抱着膝盖,不知为何有些想哭。
他仰头眨了眨眼,还是没忍住,雾气弥漫,视线朦胧。
他想严弋了。
想让他抱他,亲他,钻进他怀里安睡。
但是严弋被他赶走了。
其实他并未真的生气,不过是被严弋那句要上门提亲给惊到了,回过神来时不免失落。
与其说是他在生严弋的气,倒不如说,是他在生他自己的气。
毕竟在那一瞬间,他是真的期待严弋会……
谢瑾宁闷闷不乐地咬着唇,身子骨没有热气,巴掌大的小脸上便也没了血色,莹白肌肤显出几分令人揪心的苍白。他眉心颦着,睫羽低垂,像只淋了身水汽,却没等到主人为它擦净皮毛的狸奴。
连凌乱衣襟间那颗朱砂痣也有几分黯淡,被啃咬得微肿的唇便成了他身上唯一的艳色,乌发披散,抱着膝盖发呆的模样,又像极了吸食不到精气,只能委委屈屈坐在角落里的饿肚子艳鬼。
鼻头愈发酸涩,谢瑾宁吸吸鼻子,准备先去找些吃的。
严弋上次给他带的糕点他好像还剩了些,唔……放在哪儿了呢?
桌上没有,布包里没有,柜子里也没有,无功而返的谢瑾宁摸着叫得越来越大声的肚子,转身时小腿毫无防备地磕上凳沿。
他痛呼一声,眼泪夺眶而出。
“呜……”
好痛,谢瑾宁蹲下身子,将头埋在臂弯里,拼命抑制喉咙的呜咽,但眼泪如开了闸,他止不住,带着泣声的哽咽顷刻间倾泻而出。
窗外传来些慌张响动,像是什么东西掉了,谢瑾宁没注意到这细微的动静,他有些喘不上气,抽噎着用袖子抹了抹眼睛,收紧手臂抱住了自己。
也好冷。
严弋在身边时,断然不会让他受凉。无论自己在做什么,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他的身影;他一蹙眉,就会自发按摩他僵硬的肩颈,腰背;轻轻咳一下,手边就会多出一杯温甜蜜茶……
爹说错了,严弋真的把他照顾得很好。
“阿宁。”
低沉而熟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时,谢瑾宁茫然抬头上望,朦胧视线中赫然出现了严弋的脸,他一愣,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半晌没了言语,眼尾却再度淌过光亮。
身着寝衣的少年可怜兮兮地蹲在地上,单薄肩线微微颤着,满脸泪痕,谁见了不心急如焚,严弋手臂一推一拽,半个身子就进了窗内。
“我来了,别哭,我……”
谢瑾宁唇瓣嗫嚅几下,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起身,想要让严弋抱住自己,但话到嘴边,成了句:“你不准进来!”
闻言,严弋身型一滞,手臂用力把住窗框,硬生生止住进入的趋势,他半边身子悬在空中,手臂青筋暴起,道:“好,好,我不进来,你别哭,先披上外衫,小心着凉。”
不在时想着他来,但人真在眼前了,谢瑾宁却后知后觉地感觉到逐渐漫上心扉的羞耻。
因为没抱着他睡就睡不着,还哭了,好丢人啊。
“谁哭了,你看错了。”穿好衣服,他立刻别过脸,只留半张泛着湿意的白净侧脸和单边耳朵对着严弋,嘴硬道:“夜半三更的,你不回家睡觉,在这儿干嘛?”
严弋低叹一声:“我睡不着。”
谢瑾宁怔住。
以往夜间他喜欢往严弋怀里拱,与他肌肤紧贴手脚相缠,将自己毫无距离地贴合。严弋素来炽血如岩浆,火气旺盛,一次自然无法**。
但为了和他一同入睡,即使兴致盎然,往往也会按捺住,安安稳稳地将人抱在怀中。
只是那支着的狼尾到底成了阻碍,或是小腹,或是后腰,隔着衣料也能将肌肤硌红,不过,时间久了,谢瑾宁却也有些习惯。
甚至因着那格外烫的热度,有时他还会凭着本能靠近,半梦半醒间,抬腿将其……
他是暖和了,折磨的却成了严弋,他白日不提,谢瑾宁也能从夜间相对时的颤抖鼻息与满额热汗中察觉。
谢瑾宁方才还在想今夜分开睡,严弋不用再忍耐,应当会好受些,没想到他也睡不着吗?
如此想着,他还未问出声,却像是心有灵犀一般。
严弋轻声道:“阿宁不在我怀里,我便觉心头空落,像是缺了块儿东西,怎么也填不满,别说入睡,就连呼吸都觉不适,难受得紧。”
这么严重啊,谢瑾宁足尖微动,忍住了没转头看他,唇角的弧度没压不住,微微翘起些许。
“哦……”
但事实上,严弋就没出过谢家院门。谢瑾宁没应声,他便原地踏了几步做出远去的假象,实则悄然溜到了屋后,双臂抱怀靠在墙边,准备等他睡下后再离开。
谁料这一等,等来了只把自己弄得泪眼朦胧的小猫。
“膝盖痛么?可需上些药?”
谢瑾宁摇头,耳廓渐渐浮粉,如沾了晨露的嫩桃瓣,“你,你呢?”
“一见阿宁便好了。”
油嘴滑舌,谢瑾宁嗔了他一眼,飞起薄红的眼尾如沾了胭脂的羊毫上挑的一笔,晕染着欲说还休的娇蛮,潮湿水汽化作潋滟春水,眼波流转间,将泄进屋内的月色揉碎成醉人心魄的涟漪。
漾开在严弋心头,搅得他喉头发紧,连呼吸都染上了三分滚烫,掌下的木料“咔吧”一声,严弋一僵,在谢瑾宁发觉之前,缓慢地撤了出去。
谁都没再开口,晚间桌前那僵硬的氛围却散了。
“咕噜噜。”
忽地一声打破沉默,胭色迅速爬上玉白脖颈,顺着衣领蜿蜒而下,严弋的视线凝在被绵白布料拢住的细腰间,眸光晦涩,似要将那衣衫盯穿,瞧见其中的平坦柔软。
“我饿了。”他道,“我准备去弄些夜宵吃,阿宁要用些么?”
谢瑾宁矜持地抿了抿唇:“都这么晚了,会打扰到爹的,这不好吧……”
“所以,我们不在这里。”
窗外的男人逆光而立,向谢瑾宁伸出手,晚风将他额前碎发卷成不羁的弧度,棱角分明的轮廓在光影中模糊,却掩不住他眼底翻滚着的炽热。
严弋扬唇轻笑,眉目舒展,声线裹挟着不容拒绝的魄力:“阿宁,要和我一起去么?”
他一身深褐短打,洒在他身上的月光却好似副银色盔甲,恍惚间,谢瑾宁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名意气风发的将军,呆呆地朝他走进,将手放了上去。
“去哪儿?”
“私奔。”
今夜的梦里,多了些火烤的焦香,与水花溅起时的欢愉趣声,少年将脸埋在男人颈边蹭蹭,柔软湿红的唇瓣轻轻咂了咂。
好吃。
第72章 别动
翌日,天色稍暗。晨起不过多时,窗外淅淅沥沥落起了雨,等到午间休憩,雨势愈大,飘进的雨丝将草纸打湿,湿答答黏在桌面,又被小心移至一旁。
讲堂中,学子们正围在一处,与常在窗外旁听的几位孩童分享着从家中带来的食物,谢瑾宁站在静室门边,抹掉飞溅到脸上的雨滴,不住看向院外。
雨滴砸在竹堂前积出的水洼,溅起层层叠叠的水花,廊檐下,少年的纤白面庞笼上层水光,如凝着晨露的釉面玉瓷,泛着清透柔和的光晕。几绺乌发被沾湿,顺着脖颈蜿蜒而下,剔透的秋水眸氲出名为担忧的薄雾。
这雨也太大了,也不知好不好走。
快些停吧。
心之念之,远处悄然出现了道身影。
男人身型本就高大,此时头戴草帽披着蓑衣,显得身型愈发挺拔,似一座古朴的山,穿破厚重雨帘而来。
谢瑾宁微颦的眉心舒展,眸中亮起闪烁星子般的光芒。
“严哥!”
唇角不自觉扬起弧度,纤巧足尖情不自禁前移半分,像是被无形丝线牵引,带着几分雀跃,就要出檐迎接。
“别动。”
怕他淋到雨,严弋步伐加快,“在静室等着便是,出来做甚?头发都湿了。”
“哪有啊……”谢瑾宁乖巧收回险些踩进水坑的脚,伸手摸了摸,只是有几缕被风吹湿粘在颈侧。
有些痒,素手将其别至耳后,而眼前人身上蓑衣半歪,大半肩膀都露在外,偏生将手中的木盒遮得严严实实。
“你是笨蛋吗。”他眼眶微红,“有盖子挡住,你还遮它做甚?你看看你自己,衣服湿了这么多。”
“不碍事。”严弋避开谢瑾宁来提木盒的手,轻声道,“有些重,我来。”
谢瑾宁接了个空,便踮脚去掀他头上的草帽,用手帕给他擦面上的雨水,“那也不行啊,再是铁打的,受了寒也是会生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