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作者:一尾羊      更新:2025-09-06 09:18      字数:3291
  不知如何面对,也不敢再看,他垂眸涩然:“现在能走了,你还过来做什么,方才的教训还没吃够?”
  到最后那句,生硬恶劣得郑三咯噔一下,拖着酸疼的身体警惕地挡住严弋的目光,生怕他再给自家少爷一拳。
  谢瑾宁不言,蹲在郑珂身前,拉开他的手臂,指腹按上他胸腔异常的凹陷处。
  “嘶——”郑珂泄出声痛喘,很快又咬唇忍住,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挂在他睫毛上,“这就是你的报复?”
  谢瑾宁摸索着按了又按,转头朝郑六道:“他左肋下方第四和第五根骨头断了,不要贸然移动,小心断骨移位刺伤肺腑,你现在去医馆找大夫,对了,记得让他们准备副担舆。”
  “哦哦。”郑六拔腿就跑。
  郑珂眼皮一跳,不可置信地抬头看掰过他下颌看他左脸伤势的谢瑾宁,“你……”何时学了医?
  难道这就是……
  “没伤到骨头,只是皮肉挫伤,看着吓人,擦些药就好了,对了,提醒他这些天不要沾水。”
  谢瑾宁收回手,打开严弋交还他的荷包,将里面的铜钱尽数倒在郑珂衣摆,毫不犹豫地起身离去。
  发丝擦过郑珂鼻端,馧馞香气在空中消散,带起的痒意却蚀骨钻心,叫郑珂从此夜深梦回,再也难以酣眠。
  “谢瑾宁!”
  疼出的汗珠流进眼眶,酸胀难忍,眨眼时流下的不知是汗是泪,亦或是两者都有。
  郑珂想说是他误会了谢瑾宁,是他错了,错得离谱,希望谢瑾宁能够原谅他,想说他可以将那袋子金叶全部给他,当作补偿,但喊出这声后,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你,我……”
  “郑珂,你撕破了我的衣服,这件就陪我了,刚刚那些钱是你的医药费,不够也没办法,我只有这些。你若想报官,随你好了。”
  “谢瑾宁!”
  谢瑾宁停下脚步,轻声道:“但此事说来并不体面,如果你心存些许愧疚,就请你不要将我在此处之事告诉任何人,好好养伤,今日,就当你我从未遇见吧。”
  “还有,他从来都不是什么下贱之人。”
  从始至终,没有回头。
  “谢瑾宁,我真的错了,你别走,谢瑾——”
  逆着光,始终看不清相貌的男人忽地侧身,面容尽数暴露在天光之下,只一眼,却叫郑珂瞳孔巨震,虚空的大手从后颈绕至前脖,他陡然失了声。
  阎...阎熠?!
  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
  等许桉带着捕快姗姗来迟,此处早就没了几人身影,只剩一架车门破裂的华贵马车,和贪婪抢夺着车内物品、打得鼻青脸肿的乞丐们。
  怨声载道中,许桉眉头紧锁:“将这些人带回衙门,王四,去查马车主人去向,查清后将这些东西尽数归还,不可遗漏。”
  “是!”
  捕快牵着马离开,许桉循着车印而去,路过一巷口时,他大步迈入,从地上拾起一枚沾了灰尘的竹编帽。
  强抢一美貌少年。
  会是,他么?
  第81章 亲我
  成衣铺。
  掌柜和伙计一脸畏惧地后退,直到躲到柜台后,又紧紧缩在一处,惊疑不定地看着这凶神恶煞的褐衣男子,瞧见他脸上身上的点点血痕时,握着彼此的手不住用力。
  店中针落可闻,无人敢上前接待。
  “你,你想做甚么!”
  掌柜是名中年女子,她被严弋身上未褪的血气骇得面色发白,仍鼓起勇气站出身,将几个丫头护在身后。
  她咽了口唾沫,将钱箱重重拍在柜台上,嗓门拔高:“我告诉你,衙门离这不远,你若只想求财,拿了就快些离开,否则休怪老娘不客气。”
  像是被这厉声喝住,男人忽然停身,眉目微动,垂眸扫过几道瑟缩身影,这时,宽硕肩头忽地搭上一只白皙如玉的修长手掌。
  披着锦缎的贵气少年从他身后走出,微微颔首,皎皎眼眉弯起,歉道:“掌柜误会了,我俩是来做生意的。”
  音色清润如山涧流水,带着丝沙哑的尾音多出几分楚楚可怜的脆弱,不知遭遇了些什么,他形容稍显狼狈,却仍难掩美貌与不凡的气度。
  掌柜身后丫头悄悄探出头,对上他目光,不自觉轻呼一声,顿时羞得满脸通红,眼睫乱颤。
  严弋将荷包扔过去,稳稳当当落在钱箱上:“劳驾备套合他身的衣衫,面料要柔软舒适,价格不是问题。后院若方便,可借我二人暂用?”
  “这……”
  店中皆是女子,许是平日就住在后院,谢瑾宁瞧出她的犹豫,心下了然:“打些清水来也好,再劳驾您去对面帮忙买些金疮药和纱布,麻烦了。”
  他笑眼弯弯,举止温和有礼,并不像凶恶之徒,许是哪家偷跑出来的公子和他的护卫吧,掌柜心想。她容色渐缓,点头应下,以肉眼丈量尺寸,不一会儿,伙计就取来了几套成衣,凑到谢瑾宁面前叽叽喳喳地介绍。
  谢瑾宁无心挑选,随意指了套,跟着掌柜进了里侧的小门。
  掌柜掀开绣着并蒂芙蓉的帷幔:“公子请在此处试衣,里头备了木梳和衣架,有铜镜可照身,衣裳若有不合身之处,只管说便是。”
  “多谢。”
  纤瘦身影消失在落下的厚重帷幔后,严弋盯着那处的花纹,脚尖一转:“我去去就回,不要告诉他。”
  “严哥。”
  严弋前脚低声嘱咐完,后脚,雾蒙蒙的轻声呼唤精准缠住他迈开的步伐,“进来帮我。”
  在掌柜欲言又止的神色中,严弋单手接过那备有清水、纱布与药粉的托盘,掀开帷幔缓缓走入。
  店外,许桉带着几名捕快大步经过。
  换衣室内弥漫着淡雅怡人的清香,许是为了遮隐,内里无窗,光线被厚重布帘隔绝大半,只余铜镜边的几道烛光,将这密不透风的狭小空间蒙上层朦胧晕黄。
  那件抵成衣店三年收入还足足有余的鹅黄锦衣搭在梨木衣架上,金丝暗纹在这昏暗光线中失了华彩,似乎只是被人随手一扔,在簌簌轻响中,一点点从衣架上滑下。
  背对着门口的少年指尖微动,被扯破的棉布白袍连带着染血里衣一同从肩头滑落,露出大片泛着细腻微光的肌肤。
  他发间的木簪早在马车上时便遗失,墨色青丝如瀑般披散,堪堪遮住莹润的背脊,却遮不住自肩头蜿蜒而下的红痕。艳色沿着雪腻肌理晕染,如胭似樱,消失在被发尾半掩的后脊深处。
  镜面也被大片雪白占据,微微蓬起的弧度中,是两枚俏生生的润圆朱果,随着胸口的起伏轻动。
  美人毫无防备在你面前宽衣,露出一身香温玉润的肌骨,这场面足够勾起天底下任何一个男子的妄念,想要将他按在那铜镜前好生厮磨,让那冰冷镜面在呼出的雾气中氤氲,升温,让他亲眼目睹自己的面容寸寸染上情潮。
  严弋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呆呆看着他旧衣坠地。
  听到脚步,却半晌不见动静,谢瑾宁轻声催促:“傻站着做甚,还不快过来。”
  话音刚落,鼻腔的浅淡香气便被炽热气息霸道地冲散,在晃摇烛火中,男人几步跨至他身后,将他紧紧拥入怀中。
  滚烫而坚实的胸膛贴上光裸脊背,谢瑾宁被烫得浑身一颤,闻着他身上浓郁至苦涩的苍术香,止住的眼泪又有了故态复萌之势。
  他咬住唇眨掉眸中水汽,伸手拍拍环在他腰间的手臂,“别抱这么紧,快些上药,等换完衣服我们好走的呀。”
  “我知道。”
  “那你还不松手。”
  “不想松。”严弋将脸埋在他肩头,用力地吸了口气,低哑嗓音带着浓重得几乎要将人溺毙的后怕与悔恨,“我怕一松手……你又不见了。”
  谢瑾宁指尖一顿。
  “阿宁,对不起,是我来晚了。”灼热而颤抖的气息喷洒在敏感的耳后和颈侧,激起谢瑾宁一阵战栗。
  他软了腰,本能地向后靠去,柔软温凉的躯体倚进严弋怀中。那紧贴着他的胸膛起伏得厉害,粗布麻衣将皮肉磨得刺麻,谢瑾宁也只是轻吟一声,柔顺地偎着。
  是比马车前更亲密的姿态,若是在谢家,两人早已吻作一处,此时此刻却无丝毫旖旎绮念。
  “怪我,如果不是我先行离开,你也不会遭遇这些……”
  默然少顷,谢瑾宁轻叹一声:“怪你做什么?”
  他知道严弋不是故意离他而去,应是遇到了什么要紧之事,而若不是严弋来得及时,他还不知事态会如何。
  他是否能顺利逃出生天,还是说会被带出小镇,再次被迫与爹娘分开?
  不过,说起回京城,谢瑾宁又如何不想再去见一见谢家人呢……哪怕只是远远的一眼也好,只是每每想起,他又不免心生畏惧。
  待他学有所成再考虑吧。
  今日之事说到底,该怪的,还是郑珂那个突然发疯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