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作者:
汁士 更新:2025-09-06 09:25 字数:3278
她虔诚地为虞以松许下愿望,希望主神能护佑这样真诚又美好的人。
她看不到那天,但仍然这么期盼着。
倒计时越来越近,她听着虞以松在她耳边念叨,这几个月又拿下了陆议会的几席,又和帝君的戏演得愈发精彩……
她唇角勾了勾。
真棒啊我的朋友。
听着听着,眸光不受控,愈发涣散,耳旁也传来两声撕心裂肺的哽咽。
那个素来沉敛的人,颤着嗓音在喊‘费云’。
混沌的脑袋有了一丝清明。
好像,时间真的到了。
她突然就生出了第三个遗愿。
——若有来生,虞以松,我能当你女儿吗?
第97章
夜色下, 巨人面朝东方,跪下,磕头, 动作虔诚地跪拜着。
月色疏凉,斜斜洒在这人脸上。
悲恸、难过和痛苦, 一寸寸被照亮。
额头抵在冰凉的地板, 直到额温与地砖的温热一致, 她再缓缓站起身,重复跪下、磕头和静待的一套动作。
一遍又一遍,动作标准, 不厌其烦。
都说心诚则灵, 巨人诚心叩拜, 希望能召唤出主神。
这几个月来,虞以松做过无数次的努力,跪了又起, 起了又跪, 千千万万遍。
膝盖跪得一片青紫,小腿整日打颤又酸又胀, 即便如此, 她的动作依然标准,满心虔诚。
可主神从未出现。
虞以松偏头, 看向那沉睡中的女人。
那张清婉秀丽的面容本该生机勃勃, 本该站在衣柜前试着女儿们给她做的冬季新装,然后再走到她面前臭显摆。
可如今她就静静地躺在那, 一动不动, 面色一片苍白,甚至连唇角都泛着白, 见不着半点儿红润。
看着一旁起伏的心率检测数值,虞以松心脏像是被撕扯着难受。
费云虽有生命体征,可已彻底陷入昏迷,类似植物人。
据医生说,费云应该还能听见外界的声音。
白天,她和费雨会轮流给费云讲当天发生的事,有九陆的、三陆的以及帝国的,桩桩件件都被她二人包装成故事,在沉睡的女人耳旁生动地讲述着。
说九陆的小崽子如何活泼又可爱,说三陆宫殿里的趣事,说虞以松在自己的争取下顺利减压,说了好多好多。
说得她口干舌燥。
这时,千山就会接过说话的重担,趁着万径不在,在费云耳边嘀嘀咕咕。
“大费君,我小妈总是不让我碰她的本体,本体和副体就像两个人似的,但我知道,那就是我小妈。”
“你说她怎么回事儿呢?我们都这样了……”
虞以松在一旁正襟危坐,竖起耳朵。
“哎还是太害羞了,不敢跟您说,或者您醒来我再告诉你。”
虞以松:“……”
小孩儿就这么在费云耳旁嘀嘀咕咕,她知道费云爱听八卦,便一直在说自己和万径之间的事儿,说完,她也就去值岗了。
千山前脚刚走,万径就来。
又是一个背着对方讲述的八卦故事,虞以松听到了另一个版本。
“怎么会有那样过分的小辈?那小混蛋以下犯上的种种放肆之举暂且不提,可为什么偏喜欢在那种时候叫我小妈?叫我名字不行吗?大费君,是我的名字不好听吗?大费君您倒是帮忙评评理……”
大费君仍在躺着。
穿着毛呢大衣的女人低声叹息,她悄悄瞥了眼虞以松,声音压得特别低。
“小混蛋真的好霸道啊,每次……每次都不许我提起母亲,还逼迫我看她的眼睛,手要抚着她的眉毛……当真羞人。”
虞以松:“……”
只恨自己听力太好。
巨人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趁万径走后,她在费云耳边嘀咕:“可恶,我竟成为了她们play中的一环,你快起来帮我教训她们。”
每日,病床旁都会发生数不清的趣事,大家都在用尽手段勾着费云醒来。
而只要还有一线生机,虞以松就会一直虔诚地跪下去,为费云叩出一条生路。
费云陷入昏迷越久,心率监测仪上的数值就越低,尽管不是一条直线,可现在的平均值只有清醒时的一半。
虞以松时常梦到费云醒来,完好无损的大费君站在她面前,揶揄她再不把夏晗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就要孤寡终老了。
梦里还有眉眼清冷但会对她撒娇诉说心事的阿晗,也有穿着古式长袍在她和阿晗面前晃来晃去臭美的费云。
梦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令人向往。
她还梦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虞以松并不确定那是虚构的梦境,还是曾经真实存在过的事情。
梦里,她们还不是巨人,也还没有巨人。
她们一群人生活在一个大院子里,虞以松那时也生得极为高大,其她人都是小小一团,就连团子里最高的孔蛰和费云,也只到她膝盖那么高。
孔蛰每日都爱揪费云的小辫子玩儿,顽劣得很。
虞以松每每看到了就会阻止,一只手将孔蛰拨得老远,费云也不知道是叫错人了还是怎么回事,抱着她小腿就开始甜甜地喊妈。
甜丝丝的腔调,听得她一身鸡皮疙瘩都掉。
她只是高了些,年龄比她们大了些,她不是费云的妈,更不是谁的娘。
年少的虞以松被喊老,又气又恼。
可她见不得小团团被人欺负,于是只能绷着一张脸,气鼓鼓地在推走孔蛰的同时也推走费云。
后来,小小一只的费云总算知道她不是妈,改口改得极为顺溜,语调仍然甜腻:“以松姐姐~”
每次喊虞以松,虞以松都会回以一个十分嫌弃的表情。
一声声娇滴滴的‘以松姐姐’,从春念到冬,翻来复始,八千多年的时光从指缝中溜走。
画面一晃,冷冰冰的心率监测面板浮现眼前。
波动的线段忽地被直线取代,随之而来是机器尖锐的直嗡声,穿透耳膜,响彻云霄。
躺在床上的人猛地惊醒,虚虚倚在床靠,她微仰着头,捂着胸前大口喘息,额间冷汗涟涟。
昏昏沉沉的脑袋被恐惧占领,月光下,鸦黑长睫颤巍巍,她双手发抖,仍执着找手机。
拉出黑名单、拨号,一气呵成。
“阿晗,阿晗……”
温沉嗓音哽咽又哑,她像溺水之人,不由分说地抓住专属于自己的救生圈,伏在上面大口喘息。
“大人……”
美人鼻尖发酸,嗓音哽咽。
她听出了虞以松的情绪有所不对,清冷声儿放得极软,却又不失力量感,稳稳地托住了她家大人的全部重量。
巨人迷迷糊糊地念着‘阿晗’,只这一词,别无其它,似是这样就能汲取到源源不断的安全感。
昏沉中,虞以松掉下了几滴眼泪,她迷瞪着双眼,去寻那电脑屏幕。
屏幕彻夜亮着,上面放映着「虞宫」偏殿的监控直播画面。
这监控联通了她的寝宫、医生值班室和万径那正房的大屏,所有人都在紧张焦虑地关心着费云。
见心率数值仍在正常波动,巨人心下松了口气,心神松弛下来,睡意缓缓侵袭。
她迷迷糊糊地念叨着‘阿晗’,再次沉沉睡去。
夏晗听着那端平稳的呼吸声,心疼不已。
即便那人只是在呢喃着她的名字,她也知晓,虞以松心中该是多痛苦,才给她打这通电话。
那人寿命无穷无尽,她看着成千上万的女儿头发花白,老去,然后死亡。
她本该习惯了面对死亡。
只是现在轮到了费云,她难以接受,也无法从痛苦中抽离。
夏晗想抱抱虞以松,可寝宫空旷又冰冷,哪还有大人的身影呢?
冬日浅阳晒落,虞以松被晒得浑身都是暖的。
她迷瞪着眼睛醒来,正要起床和费雨一起,将费云推出外面晒晒。
一翻身,猝不及防和自己的手机四目相对。
屏幕亮着,仍在通话中,一看备注,虞以松:“!”
三个多小时……?
巨人掐断通话,一面起床洗漱,一面思考夏晗大半夜打给她干什么。
她洗漱更衣的动作非常利索,也没再看一眼手机,丝毫没想过这通电话是自己拨出的可能性。
深更半夜打过来。
是求复合?
竹绿眸子转了转,虞以松轻轻摇头。
她要复合她就是狗。
人怎么能做狗?
虞以松哼着小曲儿出门了。
一条腿刚迈进「虞宫」偏殿,便听到了心率监测仪的长长短短的嗡鸣声。
虞以松面色唰的一下发白,三步并两跑到病床旁。
医生们神情凝重,低声商量着各种方案。
监测仪上的线条时而呈直线,时而带着微弱的起伏,看得揪心。
虞以松深呼吸,再次行叩礼召唤主神,一次又一次,重重的的磕头声响彻整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