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作者:夏怀古      更新:2025-09-06 09:30      字数:3303
  可以用双脚丈量山峰的脊骨有多高,但没办法在坚冰之上自如的站立;可以以地为床,以天为被,但没办法在轮渡上被海浪操控。
  不知道算不算某一种心里的缺陷,但杨琦安总会想,如果某一天发生突发情况,站在土地上的自己一定能够朝着自认为安全的方向,跑的飞快。
  凌晨5:50,飞机落地,杨琦安拖着随身携带的小行李箱走的飞快。路过ATM取款机的时候,犹豫三秒,还是迈着坚定的步伐又去取了5000人民币揣起来,跟之前那5000放在不同的地方。
  一摞在钱包里,钱包装在随身的包里;一摞在衣兜里,贴身夹克内侧的口袋里。
  天还没完全亮,租车公司的对接人打着哈欠等在接机口。
  典型的西北汉子,爽朗,热情。
  杨琦安折腾一夜,在飞机上眯了一会。西北汉子应该也是折腾了一夜,找车,拿车,再来机场给自己送车。
  然后自如的接过杨琦安手里的小行李箱,带着人就往停车场走。
  边走边叮嘱,说大西北这边早晚温差特别大,早上穿棉袄,中午穿短袖。太阳出来热的人想吃冰棍,太阳下山风大的又恨不得赶快找个挡风的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然后偏头看看杨琦安薄薄的一件夹克,摇了摇头,说这肯定冷,让杨琦安等商场开门了赶快去给自己买件棉袄穿。
  还说现在的路况早就不像十几年前那么破了,大西北发展旅游业,很多地方的路都是崭新崭新的,但因着海拔和天气的原因,还是有许多不可抗的因素在。
  嘱咐杨琦安注意力集中,开慢点,然后盯着点油箱,及时加油。大西北地广人稀,有时候找加油站都费劲。
  听着西北汉子带着点口音的叮嘱,见童爸童妈的紧张感或多或少都被平息一点。
  后来,拿了钥匙,检查了车,看了看油箱什么的,西北汉子热情的说了再见,然后摸了摸被冻红的耳朵,开车走了。
  真的好冷,坐在驾驶位上的杨琦安下车,翻了翻带的行李,在夹克里面又套了一件加绒的卫衣,然后把空调开到最大,导航医院的位置。
  290公里,跟之前查的距离出入不大。有200公里是高速,大概90多公里国道。还行,三个小时应该赶得到。
  手机连了车载蓝牙,从机场直接上高速后,才给童舒拨了电话。
  刚响半声那边就接了,杨琦安甚至都能想到童舒现在应该是盘腿坐在床上,就在等自己的电话。
  或者更早一点,自己刚落地的时候童舒就想打过来,只是不想让自己太忙太乱。又要联系租车公司对接人,又要搜路线,怕给自己添乱,所以一直控制着给自己打电话的冲动。
  因为焦灼的等待,童舒昨天晚上在被窝里被暖水袋暖热的脚现在一定又很冰,暖水袋还是自己出门前专门放到被窝里给童舒暖脚的。
  手呢?手大概率也不暖和。
  甚至她有可能也一夜没睡,眯都没眯一会。
  担心自己,也担心父母。
  “童舒,你别怕,我很好,真的。”
  “我现在已经上高速了,导航显示还有三个多小时就能到。”
  “我开的不快,我在飞机上还睡了一会呢,精神很好的,你别担心。”
  心上人在电话那头一直没完没了的说话,轻声细语的,带着安抚和让人心安的力量。
  明明连夜出门的人是杨琦安,明明连夜奔赴陌生城市的人是杨琦安,明明天还没大亮就一个人上高速的人也是杨琦安,但是被温温柔柔安抚着的人,却是自己。
  童舒的眼睛开始发胀,心里缓慢的冒着微酸的气泡,像是冬天卖冰糖葫芦的商贩在铁锅里熬着的金黄色的糖浆,在不断升温的火苗中,幻化出许多个起起伏伏的气泡。
  只不过,那个气泡泛着醉人的香甜。而自己心里的气泡,则泛着微微的酸意,还有心上人给的那份,钝钝的甜。
  没敢过多的打扰杨琦安,想让她认认真真的开车,平平安安的抵达。所以叮嘱了两句童舒就挂了电话。
  然后起床洗漱,喝水,吃早餐,再用遮瑕膏仔仔细细的盖住一夜没睡稍显厚重的黑眼圈,精精神神的去公司。
  杨琦安代替自己去到父母身边,安抚母亲,也让受伤的父亲有所依仗。
  而自己,去公司,平复创业至今,遇到的第一个大的动荡。
  谈情说爱是亲密的两个人之间最擅长做的事情,你侬我侬,爱情的甜会让流动的空气变得馨香。
  而相互承担却是亲密的两个人之间的试金石。能够通过彼此之间的眼神、肢体动作、语言和态度,判断对方之于自己,到底是普通的过客,还是珍惜的宝物。
  童舒之于杨琦安,是那个宝物。是明明喜欢却克制的小心翼翼,也是凌晨六点突然出现在海城酒店楼下的安稳。
  杨琦安之于童舒,大概也是那个宝物。是被拒绝后再次捡起自信的追逐,也是在爱人六神无主时给予的支撑。
  世人会说:智者不入爱河。因为他们曾经受过爱情的苦痛,不想再像个傻瓜,所以把自己归为智者。
  可雨果也会说:人间如果没有爱,太阳也会灭。
  所以你看,爱情的本质其实是太好太好的东西,它让人不孤独,让坚冰化水,也让大雪消融。
  感受爱,享受爱,承担爱,与值得的人一起。
  近10点,杨琦安终于到了医院门口。中途只有经过服务区的时候去接了杯热水,买了个面包随便吃了点。
  太冷了,纵使自己身体素质不错,纵使童舒总说自己像个小暖炉一样,也抵抗不住骤减的温度。
  杨琦安不敢把自己整感冒,这都到自己真正扛事儿的时候了,可不能掉链子。
  到时候童舒不仅要心疼自家老爸老妈,还要来心疼自己,简直添乱。
  一杯热水下肚,总算是驱散了一点身体里的寒气,又跑去接开水的地方把保温杯接满,原地蹦了蹦,活动了下身体继续往医院赶。
  虽然已经10点了,太阳也超大,但从车上跳下来的杨琦安还是觉得冷,尤其是不加遮掩的风吹过来的时候。
  杨琦安用力缩了缩肩膀,裹了裹小夹克,边关车门边给童妈打电话。
  说是县医院,但实际上规模特别特别小,总共就两层楼。基本上没怎么费力,杨琦安就在二楼靠着上下楼梯的病房门口见到了童妈。
  顾不上紧张和尴尬,杨琦安迎上去边说阿姨好,边把童妈手上的烧水壶接过来。
  然后又不知道脑子抽什么风,没等到童妈说话又虚虚的抱了下童妈,一只空着的手还拍了拍童妈的背。
  似乎在说:阿姨你别担心,我来了。
  代替童舒来了。
  第 25 章
  杨琦安没怎么跟长辈打过交道,这辈子有限的经历可能就是大年三十聚餐那天和七大姑八大姨在一起的时候。
  可惜,那一天大家都在各自攀比。而杨琦安,在她那重男亲女的亲妈口中,恰巧就是最上不得台面的那个。
  所以闭嘴吃饭,乖乖的坐几个小时,到点就撤这一套流程杨琦安能做的无比熟练。
  熟练到知晓在上第几道菜的时候,自己可以以什么样的语气,用什么样的借口,跟各方打个招呼,悄无声息的离开。
  所以面对童舒的妈妈,杨琦安不知道自己手该怎么放,脚该往哪走,甚至打过招呼后嘴巴还在微微的动,想继续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然后突然想起电视上演的情节似乎有:见面时声泪俱下的拥抱,或者用力的握着家属的手悲恫的流眼泪。
  可是,此时此刻的场景又和电视上演的对不上,所以杨琦安只能捡了其中一个动作,虚虚的抱了抱那个独自一人在异乡照顾骨折丈夫的女人,自己心上人的妈妈。
  给出了自认为还不错的安慰。
  但是看在童妈眼中,就是一个鼻子和耳朵都冻的通红的高挑的女孩,穿着跟大西北的寒冷格格不入的小外套,裹着寒气,从千里之外的盛城来到这里。
  笨拙的,紧张的,犹疑着,踟蹰着,最后像是下定决心一样,用拥抱的方式,试图安慰自己。
  她的眼中有明显的红血丝,脸上有很重的疲态,头发乱糟糟的,身上不仅带着室外的凉气,还有尘土的味道。
  但她依旧很好看,很温柔,或者还可以说很俊朗,是个好孩子,也是个可靠的人。
  从独身一人奔赴上千公里就看得出来。
  童爸的右腿骨折,右胳膊和脸上都有擦伤。
  是拍照的时候没注意脚下的路,从近一米高的土坎上踩空,直接摔了下来。
  年纪大了,骨头比较脆,当时就感觉右腿钻心的疼,然后就动不了了。最后是被当地的牧民一起合力送来医院的。
  县医院的设备有限,只做了简单的处理,要想去拍精细点的片子看看腰椎脊椎有没有受伤,只能往省会城市的医院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