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作者:九冉      更新:2025-09-06 09:45      字数:3707
  
  卢婉听得心中怒火丛生,如此看来,她还是这冀州主母,裴氏主母吗?长久以来,这府中上下,岂还会认她为主?
  这背后所涉之情,裴济可有为她思虑?
  答案,卢婉当然明白。
  可卢婉面上仍是含着一抹浅笑,甚至又颇为体谅,通情达理。
  “伯渡哥哥放心,既是她愿意留下,所图也不过些首饰衣衫,我自会安抚与她,必不扰冀州大事。”
  回忆过那尴尬场面,再看面前此人,卢婉面上的笑愈发绽了些。
  直至踏出院门,回到千华苑,卢婉面上已经僵硬的笑容方才消退,眼底露出一抹冰冷的寒意。
  “锦书,去传砚秋。”
  -这厢,颜霁褪去了繁复的衣裙,拆下了沉甸甸的首饰,终于用上了膳食。
  昨夜的炙羊肉她没吃上,这会儿用也晚了,仅食了几块点心,一盏羹汤,过多她也消化不了。
  坐在书案前,回想起裴济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颜霁的心里总是安定不下。
  “叩香,那余先生什么时候会来给绿云看诊?”
  绿云被打当日,颜霁就想法子给她寻了药,原本是向陈老先生求得,后来青萍的腿伤好了,便又请了余先生来。
  “今儿就来。”
  叩香立在一旁,随时侯着。
  “等他给绿云看了,你把人请进来,我也看看脉。”
  颜霁虽然认识了些药草,可如何请脉,如何看诊,这样的事项,她还是一概不知的。
  可她很久没来月经了。
  裴济昨夜或是无意的话,提醒了她。
  她并不期待这种时候从肚子里跳出来个孩子,一个疯子的孩子。
  细细算来,上次月经来已经是年前了。
  不知不觉,竟然已经拖了这么久,颜霁懊悔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么要紧的事儿竟然一点都没想起来。
  书案前展开的画卷,还是昨日那副模样,颜霁捏着笔的手,很是无力,她太久没画了。
  颜霁的脑子丝毫不受控制,她胡乱的想着,想她的画,想裴济无缘无故的话,还想什么?
  颜霁不知道。
  可她知道一点,她不能去想沈易。
  这会令她陷入一种深深地愧疚之中,她无法面对沈易,甚至在这一刻,她期望沈易已经把自己忘了,彻底的忘了,他或许正和新婚的妻子在一起看诊,操持家事。
  颜霁不敢多想,如果这一切被沈易知道了,她该以什么样的面目面对沈易?而沈易又会以怎样的眼光看待自己?
  是鄙夷?
  厌恶?
  还是什么别的?
  她每日贴在面上伪装自己的面具,似乎即将和她融为一体,她该如何面对沈易?
  颜霁的脑子似乎就要爆炸了,她找寻不到一条出路,她被困在了一个可怖的迷宫里。
  她,逃不出去。
  颜霁无力的趴在了书案上,将那副画卷随手团了起来,发泄似的扔在地上。
  这样的画不会是她画出来的。
  青萍见状,便要弯身去捡,她知道娘子作画,难免会有情绪。
  “别捡!”
  颜霁出口,将人拦下。
  “娘子……”
  青萍看出了颜霁的异常,她很不对劲。
  往日便是作不好画,最多是发泄两句,抱怨一下,娘子从不因为自己就牵连他人,这也是她与旁的贵人格外不同的样子。
  “你们出去罢,我想自己静一静。”
  颜霁开口,把人都撵走了。
  可等人走后,她并没有强打起精神,反而连脚上的鞋子都蹬了,去了鬓发的簪子,任由它垂落在身后。
  两手一拖,尖尖的下巴枕在了自己的胳膊上,她映着从窗外透进的光芒,慢慢合上了颜霁。
  床榻上柔软又舒适,可那是最不合适的,也是颜霁最厌恶的。
  她不喜欢在那张床榻上的回忆,一如她不能在这里想起沈易,想起阿娘。
  第62章
  “回娘子,绿云娘子的伤并无大碍,当日亦未曾伤及筋骨。”
  颜霁微微颔首,又道,“那便好,说来我还有一事要请教余先生。”
  余巩低头,“娘子尽说便是。”
  颜霁朝青萍点了下头,青萍立时将一块巴掌大小的手帕呈到了小几上,解开挽结,露出里面的药渣,颜霁直道,“是我平日饮的避子汤,倒想着教你看看。”
  听了此话,余巩的神情顿时变了,他不想这项小娘子竟会将如此秘事告知他一介小臣,阖府上下的避子汤算是隐秘一事,自有太医正着手,他又岂敢随意插手?
  颜霁见他神色有变,问道,“莫不是有什么为难之处?我只想着你既然来了,便也瞧上一瞧,若是家主真有什么怪罪,也自有我担着,怪不到你头上去。”
  这话一出口,余巩便无法拒绝了,只是他难免先将话说到前头,“医者之事,本是臣下职责所在,只是臣下不擅妇科,恐有失策。”
  颜霁知道他不过是把丑话说到前头,这样看看药渣的最基础医者行径,他哪里能出什么问题,自己本就无意为难他。
  “那也无碍,这些日子我每每行经总有些不畅,想着要调养调养,既是用着药,倒不知要如何了?”
  “暂请娘子稍待。”
  说着,余巩便伸出了手去,拨开药渣,细细看来。
  颜霁只坐在一旁,等他的话。
  过了片刻,余巩擦了下额间冒出的细汗,才收了手,低着头,嗫嚅着,“依臣下来看,这……”
  颜霁没有忽视他的额间不停冒出的细汗,便是他不开口,她心底也大约有了猜测。
  “你直说便是。”
  余巩的眼睛低垂着,只恨今日怎么让自己赶上了。
  “臣下有罪,看不出这药……”
  颜霁的目光从他垂下的脑袋略过,缓缓落到了那包帕子里的药渣上。
  “便是你不说也过不去,这是什么药我最清楚的,自是不会闹到家主面前,不过是图一个清楚罢了。”
  颜霁怎么会不知道避子药吃多了有什么后果,从她接过来饮下的第一碗,她的心里就早已经明白了,她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余巩见她如此镇定,不似常人般神色崩溃,心中才渐渐安稳了些。
  颜霁又给他吃下一颗定心丸,“你只说说这药是个什么方子?用久了可会影响行经?旁的我也并不在意。”
  余巩拱手答道,“这一副药大生地五钱,全当归五钱,芸台子四钱,川芎三钱,杭白芍三钱,以水煎服,时日久了……”
  见他还有所犹豫,颜霁便主动接上,“时日久了,就生不了了罢?”
  余巩不敢答话,尽管这已成事实,但话不能从他口里说出来。
  颜霁不需要他犹豫,紧接着又问,“原常我虽三月才行经一次,但行经总是干净的,这些日子但凡行经总是淋漓不净,腹中也疼痛异常,可是这药引起的不是?”
  余巩硬着脖子点了头,不敢再多说一句。
  “可有什么法子能解一解?”
  余巩仍是低着头,“娘子当知,是药三分毒这句话。”
  就这一句,颜霁就明白了。
  什么药都会有副作用,何况她用的又很频繁,要真想解了这些不适,想必只能停药这一个法子了。
  送走了余巩,青萍的眼睛早已经红透了,她只道娘子的日子不好过,却从不知娘子每日饮的这药会如此厉害,竟是就这么绝了娘子的路。
  “娘子……”
  “别哭,该笑,为我欢喜才是。”
  颜霁掏出帕子递给她,“本就是我不愿意的,现如今不是正和我心意吗?”
  颜霁说的是实话,她情愿就这么着了。
  只是,既然明知道这药性如何,裴济居然还会跟她说出那等话来,未免太可耻可笑了。
  从始至终,他就是一个骗子。
  颜霁没有再去问询,这药到底如何,他们都心知肚明。
  “下次行经,你便多给我暖一个炉子,我阿娘常说脚暖热便好了。”
  颜霁把青萍哄走,解了衣裙,将手缓缓的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的确寒凉。
  只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
  更快的是她刚刚提过的月经。
  没等颜霁缓会儿,一股子不受控制的液体就洇湿了身下的衣裙。
  青萍和叩香忙着给颜霁换衣换衫,匆忙忙将人搀扶到了床榻上。
  “娘子,暖炉。”
  颜霁看着青萍接连递过来的暖炉,不免笑了。
  “再奢侈,也不用一只脚塞一个罢?”
  可青萍偏生有股子倔劲儿,一点也不听颜霁的,硬生生把能找出来的暖炉都塞进了被褥里。
  颜霁热得只想逃,青萍却守着她,一步也不肯离开。
  颜霁自是耗不过她的,饮了碗茱萸益母汤,歪在床榻上慢慢合上了眼睛。
  刚过戌时,裴济来了。
  入了内室,那仍不见人,再看,那对她最是忠心的婢子守在床榻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