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作者:九冉      更新:2025-09-06 09:45      字数:3735
  
  娄立点着头答应了,他站在门前,满眼的不舍,不知道昨日还是好心救他的阿兄今日怎么就变成了盗宝贼人?
  颜霁出了驿站,先是寻了人多的散铺子,吃了点饭,又买了些干粮,付钱时,才向那两个店家都打探了近处的马市。
  幸这两个店家所说都相差不大,颜霁兑了银子,又仔细看了,方才买了一匹红鬃的高头大马,所用三十两银子。
  出了城,带着店家随赠的路书,颜霁记着当日沈易所教,喂了些草料,拉着缰绳行了一二里路,才终于鼓起勇气,踩着脚蹬子,翻身上马,双腿夹住马腹,稍稍用力,只听得一阵嘶鸣,马蹄声便响了起来。
  -冀州河东郡。
  裴济坐在上首,听着孟山来报。
  “当晚,城内仅有七家售出了衣衫,依着店家描述,仅余两家的买者同项娘子身形相似,据臣下等所查,最终只有靠近城门的琼衣坊,当是项娘子当日所进。”
  孟山报完,便低头听令。
  裴济放下李平传来的密报,又问,“怎么出的城?”
  城内把守甚严,又发了告示,她怎么出的城?
  听见裴济的话,孟山顿了下,才低着头回禀道,“您大婚前,曾下令城内半旬都免了宵禁,当日项娘子酉时便出了府,想来早在您下令前,人已经出城了。”
  听完,裴济一言不发,坐在上首沉默,可额上暴起的青筋,无疑是在说明他心底的愤怒。
  孟山立在下首,觉得浑身发凉。
  直到裴济再次开口,“照着那店家所说再画一幅像,传令给李平,沿途关隘,都拿着画像一一比对。查!严查!”
  “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大的能耐!”
  说完这话,裴济手中的金镶宝芙蓉钿瞬间就化为齑粉,那狠厉的目光,如同一只饿狼般,死死盯着猎物。
  孟山自是领命退下,门外等着的裴荟却是蹑手蹑脚,不敢动作。
  “小裴掌事,家主有召。”
  裴荟听着,浑身就直冒冷汗。现如今那项娘子还没捉到,那等不及的卢太主就逼着他来了。
  进了屋,裴荟再惜命,也只能硬着头说,“太主训话,家主为一州之主,当以国事为重,以正统为先,以嫡长为尊,既聘尊妇——”裴荟的话还没说完,那脆生生的青瓷莲花纹茶盏就砸到了面前,瞬间四分五裂,脚边的茶水还散着热气儿,一如裴济的怒火。
  裴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请罪。
  裴济的眉头紧蹙,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面上阴沉的像是外头的天儿,电闪雷鸣。
  “你生了熊心豹子胆,管到我的头上来了!莫不是你姓了卢了不是?”
  这话说得实在严重,家主和卢太主之间的矛盾不是这一两日的事了,他怎会不知?
  可那卢太主召他前去之时,还有现如今他们府上的主母小卢氏,两人一唱一和,他岂敢不应?
  也怪他这几日昏了头了,怎么敢把这话说给家主?
  裴荟心中后悔不已,只能连连磕头请罪。
  “家主饶命,饶命……”
  第70章
  五月的豫州,淅淅沥沥的滴着雨儿,却也不似冀州的夜间那般寒凉,头顶的明月与繁星还未掩去,朦胧间为颜霁照亮了前行的路。
  快马行了十数日,终于到了宛丘地界,为了避开路上的盘查,颜霁便沿着路书上的城郡小路绕道而行。
  眼看着那城墙上题着的宛丘二字,颜霁顾不得□□的疼痛,也顾不得寻个草棚避一避雨,她又轻轻挥动了手中的鞭子,催促着□□的马儿,一路飞奔,直奔那项家村而去。
  这时,颜霁早已顾不得看什么时辰了,赶路的这几日,她若非困极了,是不会下马歇息的。
  路上未行过一日,□□便被磨出了血泡,她急着赶路,未曾上心。等她痛得下不了马时,才发觉裤子不知何时已经被血洇湿了,她只得寻了个药铺子,买了些伤药敷上,又忍着剧痛跨上了马。
  时至今日,还在流血的双腿,早已经麻木了她的神经,只要座下的马儿不停下,她似乎就觉不出疼痛来。
  往日步行入城,少也要半天,此刻思索间,颜霁已经看到了那座熟悉的小院。
  由不得她再思索,马儿竟已经停在了门前,她极是怜爱的顺了顺它的毛发,随后便忍着剧痛跳下了马。
  这门还是只用一个草绳挂着,颜霁一个探手,就取下了绳结,牵着伴着她行了一路的马儿,走进了院内。
  “阿娘!”
  “阿娘,我回来了!”
  颜霁几步跑到门前,拍了两下门,却没听见屋内有什么动静,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后退两步,正要转身时,门从内里打开了。
  “晚娘?”
  可是晚娘?”
  看见娄氏的瞬间,一股子酸楚就涌上了心头,直冲眼睛,颜霁心中极是委屈,只巴巴的唤了一声“阿娘”,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去哪儿了啊?孩子!”
  娄氏抹了眼中的泪,伸手就要去拉淋湿的颜霁时,她看到了从对面射来的一只利箭,划过绵绵细雨,直冲着她的孩子。
  于是,她的手出乎本能的推开了她的孩子。
  随着那一声尖锐的破空呼啸,方才还站在颜霁面前的人应声倒地,同时身后又响起了兵刃相交的声音。
  “阿娘?”
  颜霁什么都听不到,也什么都看不见,她的眼里只有倒在地上的娄氏,她眨了眨眼睛,愣怔着蹲下身子。
  “晚……晚娘……”
  娄氏颤着手,忍着心口的剧痛,用尽全身的力气举起了手。
  “阿娘!我……我在。”
  直到这一刻,颜霁才终于反应过来,她忙握住娄氏的手,将人揽在了她的怀里,看着她心口不断渗出的血迹,颜霁的眼泪无声的盈满了眼眶,又无声的落下。
  “好……好好活……着……”
  断断续续的说着,娄氏的口中亦不停涌出了大片鲜血,绵延着心口那处不断扩大的血迹,她仍然举起了手,她还想再摸一摸她的孩子。
  颜霁看着她平和的面容,忽然明白了,她笑了笑,低下了头,偏过脸去,将娄氏的手贴在了脸上。
  手掌滑落的瞬间,眼眶中的泪水也终于滴了下来,决堤一般倾泻而出,颜霁低头埋在娄氏怀里,听着她的心跳渐渐停止,她的心跳似乎也跟着一起停了。
  “项娘子,节哀!人犯一死一伤,已被擒住……”
  李平带人守在此处有数日了,没想到暗地里竟有黄雀在后,关在键时候杀了出来,便是他当下去拦,射出的冷箭也已经截不了了。
  不想,竟被一个老妇以身挡了,好在人算是被他活捉了。
  豆大的雨点如瀑布般倾泻,狂风将雨帘撕裂,滚滚雷声如同在嘶吼的野兽,慢慢唤回了悲痛欲绝的颜霁。
  她抱着娄氏渐渐失了温度的身体,那被压抑已久的愤怒和仇恨缓缓滋生了出来,她咬紧了牙,握紧了拳头,生出了一股子力气,轻而易举的抱起了娄氏。
  轻轻放平了娄氏的身体,颜霁冒着倾盆大雨,转身走到了院内,停在那人犯面前,冷声质问,“谁派你来的?”
  人犯闭口不言,颜霁果断从一旁的护卫腰间抽出了长剑,指着他的心口,忍着满腔的怒火,又问了一遍,“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裴济吗?”
  她的动作出乎意料,没人拦下,可她的话更是让人胆战心惊,直呼裴济姓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这么把杀人的罪名扣在了他们家主头上。
  李平忙上去解释,“项娘子,这二人绝不会是家主派来的,既是有我领命来请您,自不会暗地里派人伤害您万一。”
  来时裴济曾言,不过是活捉项娘子,即便如此,依他所察,活捉二字,无意于是请项娘子回去,家主无论如何是不会允许他们伤了项娘子性命的。
  毕竟,这些时日家主对项娘子是一再忍让,即便项娘子三番两次出逃,又挥金如土,可家主都不曾对项娘子有分毫的处置。
  李平的话并没有劝动颜霁,她现在谁都不信。
  握着剑柄的手用了力气,刺进了那人犯的胸口,从那胸口流出的鲜血刺痛了她的双眼,颜霁抽手拔了出来。
  “说了,我放你一命,否则你得替背后之人给我阿娘偿命——”李平知她此时心绪不清,适时说道,“项娘子,此人是死士,您这般是问不出来的,只能等回了冀州,交于陆机,他定能问出来。”
  颜霁没有说话,头顶的雨水不见停,把她从头到脚都淋湿了,滴在身上的每一滴都像是一声叹息。
  “你不说,就给我阿娘偿命罢!”
  颜霁目眦尽裂,心底无尽的恨意和痛楚如同潮水般,似乎要将她淹没了。
  “你去死!”
  颜霁举起了剑,朝着他的心口刺去。
  和他射在娄氏身上的位置一模一样。
  “项娘子!”
  李平忙出手去拦,不想这看似柔软的项娘子力气不小,长剑在他的阻拦下还刺进去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