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看的时候也没什么感觉，这隔开了一些距离，他隐隐约约觉得汪直的眉眼有几分熟悉。
  “督公大人。”他谄媚地凑上去，“您回来了。”
  汪直懒得搭理他：“怎么就你一个。”
  “回督公，我哥他猎了一只狐狸，去给小万大人了。”
  汪直说：“这是西厂，日后工作的时候称职务。”
  什么哥，谁是你哥？
  周二点头：“明白明白。”
  看着一旁的四条腿，汪直挑眉：“你这是什么？”
  “香獐，孝敬您老人家的。”
  汪直：……
  “不必了。”
  且不提那獐子的事，但对被称“老人家”，他显然有些一言难尽。
  不过既然是当督公的，架子必须要摆足了。
  为什么陛下不让他直接接管东厂，非要花时间精力捣鼓个西厂出来。还不是因为他年纪轻，压不住那帮在宫里混了几十年的老东西。
  那些老货，虽然自己没什么正经本事、干不成什么重要的事，但绝对能够让你什么事也办不成。
  周二要给他倒茶，汪直伸手盖住了茶杯。
  这意思显然很明显了，不仅是送客，而且是说——你还没资格给我倒茶。
  不知道是没有眼力见识还是太过于神经大条，周二半点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也只好随手拔出一旁的刀，百无聊赖开始擦着刀。
  锦衣卫用的是绣春刀，御林军也佩绣春刀。
  周二用的绣春刀还是家里祖传的，长二尺七，是短刀，算是腰刀的一种。
  汪直平日里也带腰刀，毕竟这刀短小轻便，也不惹眼。
  但他现在擦的这一柄，却是陛下亲赐的苗刀。
  总长五尺、刀长三尺八寸、刀柄一尺二寸，几乎是普通绣春刀的两倍长。
  长一寸，险一分。苗刀兼集刀、枪两种兵刃的特点，既能当长枪使，又能当刀用，既可单手握把，又可以双手执柄。
  临敌运用之时，辗转连击、疾速凌厉、身摧刀往，刀随人转，势如破竹，杀伤威力极大。
  周二舔着个脸说：“督公，听说您和小万大人很是熟悉。”
  “干你什么事？”
  “也没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不知道小万大人平日里有什么爱好、喜欢些什么？”
  “你要做什么？”
  “这个、给大人服务好，正是我等这些做属下的应该的。”
  汪直冷哼了一声：“你父亲是锦衣卫的老人了，你也是世袭了千户，就这还是你大哥给你上下打点，把家里的钱全都砸在了你身上。”
  不然别说千户了，百户也没你的戏。
  周二腹诽，刚才谁说工作的时候称职务的了。
  “你在锦衣卫这几年，正事没干两件，和上司水火不容，跟同僚也是没什么交情。怎么到了我们西厂，就如此识时务了？”
  周二摸摸鼻子，尴尬地笑了。
  汪直声音一冷：“你到底要干什么？！”
  人家话都问到这个份上了，他还能说什么，只能老老实实交代了。
  “那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还和我掉起书袋来了？汪直上下打量他，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你是君子吗？你觉得你跟她合适吗？”
  “挺合适的呀。”
  “哪里合适？”
  “小万大人是女的，我是男的，这就挺合适的呀，而且如今咱们在一个衙门上班，那更加是越来越合适了。”
  “我就觉得不合适，万分不合适。”
  汪直握着刀柄，其实真要让他说打击的方式方法那多了去了。不过他想了想，直接说：“咱们比一场。”
  “啊？”
  “比一场。”
  “比什么？”
  “比什么都行。你要是打不过我，也没资格正眼看她。”
  别看现在汪直表面上还算是冷静，其实已经气爆了。
  如果他现在不是西厂提督太监，大小也是这小子的上级，他一定用刀柄给这厮的脑壳子给敲烂了。
  ——你也配觊觎她？！我看你是丫活腻了！
  他反手刀尖指着周误事：“来。”
  *
  一只灰毛狐狸递过来，万筝惊喜地说：“活的？”
  周误时扯了扯狐狸尾巴：“可惜不是白狐。”
  “没事。”
  其实她想要狐狸真不是个什么难事儿，有什么是宫里找不到的，只不过是随意敷衍他们两个罢了。
  没想到他们两个还真给办成了，看来果真是有点意思，不愧是她看上的人。
  “怎么就你一个，你弟弟呢？”
  “在后头，等会儿就过来了。”
  正说着就听见外面叮叮哐哐打起来了。
  两个人出门一看，竟是汪直和周二少，汪直拿着长刀，周二却是短刀，正打的火热。
  万筝莫名其妙：“他俩这是……”
  周误时大概猜出了个一二三四，他老弟的水平他是知道的，但汪直确实没怎么见过他出手。
  此时一看，果然不是等闲之辈。
  汪直长刀斜指地面，左手虚按刀背，突然一动、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直取周二的咽喉。
  不过，周误事的绣春刀轻巧灵便、快如闪电，一挑一划。
  “铮”的一声脆响，两刀相撞、火花四溅。
  汪直手腕一翻，刀锋转而下削，直奔对方手腕而去。
  周误时问：“小万大人，看您的身手，也是和汪督公一起习武学艺的么？”
  “我和他不一样，他学的长，我学的短。”万筝问，“那你们兄弟呢？”
  “都是家父教的。”
  “那你是当哥哥的，肯定比他强。”
  “我弟弟他性子急躁，想来以后稳重些，会更有所精益。”
  其实，三招两式就已经能分出胜负了，反正他俩都看出来了。
  不过这俩看着似乎不仅仅是想要分出胜负的样子，该不会他们还要决出生死吧？
  好家伙，西厂眼下统共还没几个人呢，这就先内讧上了？
  万筝看周误时脚步有些站不住的样子，手也握的紧紧的，大概是看出了自己弟弟水平不行，但对方攻势凌厉，不知道会不会真的伤到他。
  按说汪直不至于此，但万筝瞅着汪直这杀气腾腾的表情，也觉得有些不对。
  “你弟该不会是得罪我弟了吧？”
  “汪督公是小万大人的弟弟？”
  “他比我小，当然是我弟，不然还能是我哥不成。”万筝百思不得其解，“不是……他们为什么打起来？”
  这已经明显不是切磋了。
  周误事想了想：“应该是为了你。”
  万筝：？？？
  第24章 眼光不错你不就想要荣华富贵么，未必……
  香獐剥了毛皮，略微腌制一下，切了一条腿下来烤。
  万筝让汪直转着，别烤糊了，自己这边一层层刷油。
  “不是我说你。”她啧啧，“当人家领导的，要心胸宽阔，怎么能和下属争风吃醋。”
  汪直白了她一眼，想说话，又懒得说。
  “再说了，不就是人家少年看上我了么，这有什么。”
  汪直挑眉：“你都知道了？”
  “我又不瞎，我也不傻。”她摸摸自己的脸，看上去还挺开心的，“哎呀，在宫里除了殿下说要娶我，还真就没别人了。”
  “陛下不是说，让你嫁给哪个王爷也行。”
  反正朱祁镇儿子生的多、朱见深弟弟多得是，下面一排溜呢。可是她不愿意，阿姐也不愿意。
  “嫁了王爷，日后就要出京去封地，一辈子也见不着姐姐了，那可不行。”她瞪了汪直一眼，“你这什么坏心思，你想一辈子见不着我？”
  “我又不是不可以出京。”
  “那一辈子还能见几次，反正我不。”
  汪直松了口气，之前他还是真担心这一点，毕竟这确实是一条看上去不错的路。
  到底是王妃，而且是正妃。
  看在陛下和贵妃的份上，不管她嫁给哪个王爷，都不敢轻慢了她，那她还不是到哪儿都横着走。
  她不就想横着走。
  那时候汪直还嘀咕：“你这个也不乐意，那个也看不上，该不会就准备这么孤独终老了吧？”
  “不行么。”
  “行，怎么不行，到时候咱俩作伴。”
  “谁要和你作伴。”
  汪直瞥了她一眼，虽然此时小万两眼放光，但目光直勾勾盯着这烤肉，看上去对烤肉的热爱远远多于男人。
  “你别乐呵，我看那周二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以为他是看上你的人了？”
  “我的美貌、我的才华、我的财富、我的背景，那也都是我的，一同看上也没什么。你还指望有人啥也不图你，真是想瞎了心了。”
  汪直心想，怎么不行，就不能有真爱的么，我就啥也不图你。
  “那周二的事你别掺和，我来解决。再说了，你凭什么掺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