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作者:炖糖      更新:2025-09-06 09:55      字数:4015
  
  昭勇侯如此至真至纯的人,她救济了那么多孩子,守护庆州这么多年。难道老天忍心看她的孩子流离失所?
  老天把你送到她跟前,她伸手接了过来。在她不知道自己的亲生女儿掉包的时候,她就让你改口唤她娘。她亲自给你取的名字,归梦归梦。路遥归梦难成,又取姓赵。照亮归途,待你回家。这怎么不是母女缘分呢?”
  赵归梦红了眼:“可是她生前,我没唤过她一声!”
  “没关系,”裴珩又伸手摸她头,这次赵归梦无暇顾及,“那我们就留在这里久一点,我们去她的祠堂多唤几声,让她听见,好么?”
  “好。”赵归梦声音闷闷的,“裴二,我真喜欢你说的都是真的。你是大庆最聪明的读书人,你的推测不会错的,对吧?”
  “我从未失策过,”裴珩揽住她:“相信我,好吗?”
  “好。”赵归梦蹭了蹭,瓮声瓮气地说:“即便如此,那我也不想游野知道这件事,都怪他!这个怂蛋,跑得那么快!不是他的话,我娘才不会因为怀孕,跟蒋柯成这个假亲!没有蒋柯,她肯定还活着!”
  她越说语气:“我不想见他!”
  “对,他个怂蛋。”昔日光风霁月的状元郎也说起粗俗的俚语,“我们不告诉他,我们悄悄的知道,以后不见他!”
  “嗯!”赵归梦总算觉得心口没那么堵了,“读书人,还是有些用的,不错!”
  她用力拍了拍裴珩的胸口。
  后者只觉得心里发凉。读书人的名声在她这里,怎么就不做好呢?他该怎么办!
  ——良医的信比夏时宁的消息来得更快。
  唐越拆了信,就高兴地大叫:“师父说,他找到绒芒花了!”
  “真的?”赵归梦伸手拿过信,上下扫了几眼,不由得笑起来,“裴二快出来,你又救了!”
  绿漪撞了撞绿绮的肩膀:“姐姐,你有没有发现?”
  “发现什么?”绿绮问。
  “赵门主的变化呀,”绿漪道:“你没看赵门主比我们上次住在这个院子里时,变得更像小孩子了,更活泼了。”
  绿绮打量院子里那个红裙身影,认真思考了一下,用力点头:“的确。”
  之前,她们只觉得自家少爷有些稚气未脱。相较而言,赵门主那个时候要成熟得多。有她在的时候,她们都觉得很安心。
  虽然现在的赵门主还是很让人安心,但是她很多的笑容都是出自内心的轻快。不像从前,越笑的时候,越难以捉摸。
  “难怪呢。”绿绮暗暗叹息。
  “难怪什么?”绿漪不解。
  绿绮看了一眼自家少爷,说:“难怪近水楼台,也摘不了月。”
  赵归梦晃了晃手里的信,对走过来的裴珩道:“功夫不负有心人,良医说他过两天就回来了。他亲自带着绒芒花呢!”
  裴珩读完了信,抿了抿唇:“等良医回来,我们问问他,你身上的毒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怎能忍心,看她每次雨雪天气都疼一遭。
  果然没过几天,良医就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赵归梦不在,她这段时间整日忙着去济慈院教那群孩子习武。
  良医给裴珩诊脉,半晌之后,松了口气:“总算没有恶化。我这次也算运气好,在一处崖边发现了一株绒芒花。我现在去煎药,其他的早就配好了,就差它了。”
  裴珩却问:“只有一朵吗?”
  良医道:“绒芒花都是单株而生,不过一朵也够了。”
  他正要起身,却被裴珩拦住:“我还有件事要问。”
  裴珩三言两语,清晰地说出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良医先是惊叹:“天呐,十年前你救了她,十年后她的血又续了你的命。你们的缘分就是老天写好的呀!”
  随后他又忍不住蹙眉:“她就是那个小姑娘?照这样说,她能活到现在真是很奇怪呀!我看她神志清醒得很,如果照你那样说,每逢雨雪天气她就会毒发,这种疼痛在我看来倒不像是身体上的,更像是一种噩梦。”
  “噩梦?”裴珩疑惑地看着他。
  “是啊,”良医道:“你还记得你捡到她的那个晚上吗?一个暴雪的晚上,你也说了,她那时浑身是伤,尤其是右手。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七日醉会有致人疼痛的作用,它只会让人陷入噩梦。除非那疼痛就是她的噩梦。”
  良医已经走了很久,裴珩还坐在窗下,沉默不语。
  “裴二,你怎么了?”赵归梦的声音唤回了他,“我叫你几声你都没反应。”
  裴珩抬头看着眼前的姑娘,一身红裙,鲜艳活泼。嘴角深深的梨涡,如此明媚。尤其是那双眼睛,像夏夜最亮的星子。
  良医说,这么多年的每一场雨、每一场雪,都在唤醒她的噩梦。
  她的噩梦,让她疼痛缠身。
  十年不愈。
  老天何其残忍。
  “你干什么?”
  裴珩忽然伸手抱住了赵归梦的腰,脸埋在她腰腹处。
  赵归梦伸着双手,倒有些手足无措:“你怎么了?良医不是带回了绒芒花,这是好事啊,你怎么这么难过?”
  裴珩松开手,站了起来,深深地望着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头顶。
  一滴泪滑落。
  “裴珩,云栖,你咋了?”赵归梦都有点被吓到了。
  “照照,我要跟你说件事。”
  赵归梦有些担忧:“你说。”
  裴珩一边说,一边观察她的表情。可没想到,赵归梦的反应完全在他预料之外。
  “你是说,我是因为心里害怕,才会觉得身上痛吗?”赵归梦不可思议地掐了自己一把,“我现在努力的想着害怕的感觉,可是我也没有觉得身上痛啊。不过良医说的也有道理,没道理,我中的七日醉跟你的反应不一样啊。”
  她沉默了片刻,又说:“说不定就是这样的!”
  她忽然有些激动:“你记得吗,我去杀周叙青那天,也是下着大雨。虽然那天吃着良医配的药,但按道理来说,无论任何药都不可能让我完全没有疼痛的感受。可是,那天我只记得杀了周叙青时的感受,如释重负。可是我没有觉得痛。”
  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在屋里来回踱步,后悔地跺脚:“如果真是这样,我就不该把周叙青留到那个时候才杀!我应该早早地杀了他!”
  裴珩有些哭笑不得:“你先别急,万一良医说的不对呢?”
  “对不对的,下次下雨就知道了!”赵归梦翘起嘴角,生平第一次期待下雨,“这么久都没下雨。要是下次下雨,我也不疼,那就说明是真的!”
  “好,那我们就等。”
  裴珩劝服了良医,先不制作解药。良医也无奈,道:“即便她没有完全解毒,这朵绒芒花你不会是想让给她吧,你要知道,她如果服用这朵绒芒花,谁也不能判定她的血还能不能给你续……”
  说到这里,良医戛然而止,突然抖着手说:“你记不记得我们曾经说过,若有人单食绒芒花,则必死无疑?我到现在才想明白,赵门主当年中了毒,她的血又能抑制你体内的七日醉,那就说明她当年肯定吃过绒芒花啊!而且正是由于单食,所以才困于噩梦多年!”
  良医猛一拍大腿:“我真是老了,这会才想明白!”
  “可是她自己却不记得。”裴珩还有些犹豫。
  良医打断他:“她十年前才是个八岁大的女娃娃,又中毒又受伤,她记得什么,能活下来就很了不起了!”
  良医兴奋地在屋子里转圈:“哎呀呀,她真是命大!不过这样一来,这一切都能解释了嘛!这样,你喊赵门主过来,我给她再诊诊脉,给她调调药。哎呀,你说你瞒着我她的身份干嘛呢!早点告诉我,她就是当年的那个小姑娘,我早点想通,就能早点给她配药,她也就能早点摆脱那个噩梦的疼痛……”
  良医絮絮叨叨,翻箱倒柜。
  裴珩站在原地,有些哭笑不得,也恨自己的自作聪明。原来一切都这么顺利,那他这么久的担心犹豫算什么?
  夏时宁是踩着乌云边来的小院。
  小院里的人表情都很奇怪,好像又期待又害怕。
  “这是怎么了?”夏时宁不由的问。
  在这群人里,赵归梦反而是最淡然的那个。她笑着说:“时宁阿姊,你怎么来了?要下雨了,路不好走。”
  夏时宁面有愧色:“你之前拜托我的事,我打听过了。原来苍云岭有人见过绒芒花,但是我去找过了,什么都没有。”
  “没关系,时宁阿姊。”赵归梦拉她坐下。
  这时,门外终于下起了雨。
  裴珩在感受到手心的第一滴雨时,就急匆匆走了过来,上下打量赵归梦:“照照,你感觉怎么样?疼不疼?手疼不疼?身上呢……”
  赵归梦试图用眼神阻止他,无效之后,干脆直接道:“裴二,时宁阿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