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作者:花椒不浇      更新:2025-09-06 09:58      字数:3961
  
  企图蒙混过关,却不想被他掐住了腰肢,生生动弹不得。
  苏绾缡垂眼瞧他。
  “那绾绾喜不喜欢我?”
  他仰着头,漆眸暗得紧,难以让人窥见其中情绪。只那道温和嗓音里似透着几分迫切。
  苏绾缡下意识沉默,但不稍须臾,就反应了过来,她躲开他的眼神,双手主动攀上他,埋首进他的肩颈里,“我喜欢的。”
  他按住她的背,“绾绾没有骗我?”
  “没有。”她从善如流道。
  萧执聿没再说话,好半晌以后,才又开口。
  他应是高兴的,很难得又退了一步,“我近日确有些忙,难有时间陪你,绾绾想不想出去走走?”
  苏绾缡有瞬间心动,但想着不能表现出异样,只能摇了摇头,闷道,“我不想出去。”
  “那便让郡主来府上陪你。”他淡淡开口。
  苏绾缡猝不及防心咯噔了一瞬,她缓缓从他怀里退了出来,嗫喏着开口,“郡主马上就要行册封礼,这个时候不便叨扰吧。”
  他笑着,“册封礼皆由礼部操持,想来应是不忙的。今日郡主便来过府上了,绾绾可跟她见过面了?”
  苏绾缡心跳得都有些不正常了,她抿了抿唇,语速很慢,思索着用词,“郡主来府上了?我一直在后院待着,不曾见过。郡主想来应该是来找你的。你不是早已经传出消息,说我去了庄子里调养身子吗?更何况在她眼里,我已经出了上京,我们怎会相见?”
  苏绾缡自认自己这番话还算是滴水不漏的,可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感觉萧执聿看着她的眼神似又暗了几分,但她再仔细看去,却见他仍似无事人一般的模样。
  他没说话,盯着她瞧,良久才笑道,语气清幽,“是我忘记了。”
  苏绾缡松了一口气,心弦还未彻底落下,复又听见他道,“这么久了,你身子也该调理好了。郡主不日就要和亲显朝,你们日后恐是难见上一面了,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五日后行册封大典,绾绾以观礼命妇的身份随我一道进宫可好?”
  那怎么能行!
  “我……我就不去了吧。”对上萧执聿的眼睛,她有些磕巴了起来。
  心里一阵阵后怕,方才差点就情绪过激地喊了出来。这会儿才算是能勉强笑出来,“我不想见到那么多人。”
  话落后,也不由有些紧张。她知道,若是萧执聿非要她去,她定然是拒绝不了的。
  但好在,他没再继续,十分善解人意道,“好,那绾绾就留在府里,乖乖等我回来。好不好?”
  苏绾缡点了点头,松了一口气绷直的脊背无形中卸了下去。
  萧执聿揽着她的腰肢,掌心感受着她微不可察的变化,漆眸里点着零星笑意,掐着她的脸又吻了上来。
  暮秋的时节,夜来得比夏日更快,更长,只这一会的功夫儿,窗前已是黯淡天幕铺就,挟着夜色的晚风凉得刺人,远比白日里更甚,今年的寒气好像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袭来得更早……
  第79章 十月初三,宜祭祀,嫁娶。
  晨光熹微,光影残露。
  太和殿前,朝臣林立。程清渺头顶凤冠,身着广袖缀金线凤翎宫装,华美锦衣曳地三尺。
  随着礼官的册文宣读,一步步沿着广场上铺就的红绸踏上玉阶。
  “维熙和元年,岁次戌辰,十月初三皇帝制曰:朕膺天命,嗣守丕基。念女宗亲,既娴内治,宜被殊渥。咨尔侯府嫡女程清渺,敬慎居心,柔嘉维则,特封为安宁公主,授金册、玉印,锡以冠服、仪仗。尔其谦以持盈,克树令仪,尚昭柔顺。钦哉!”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广场之上,山河同呼,程清渺双手覆于额前,跪接授册,拜谢皇恩。
  礼乐奏,仪仗起,朝臣共贺,“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高台玉阶之上,程清渺起身侧转,繁复衣着让她动作稍缓,垂眸一瞬对上为首青年男子静若寒潭一般的双眼,呼吸都凝滞了片刻。
  男子一袭深绯色朝服,深邃眉眼勾勒狷狂之色,分明是持芴作揖的姿态,却偏生不见半分下位之风。
  藏于广袖中的指尖略微攒紧,她看着那墨发高束,玄衣劲装的少年自他身侧将将附耳离去,心跳不由加快。
  再看他,唇边从始至终都捻着恰当好处的笑意,可那双漆眸却如沉渊一般笑不及眼底,藏着山雨欲来的锋芒。
  缓慢,无情地自她身上挑过。
  ……是一种警告!
  “执聿哥哥!”
  哪怕明知道绾缡离开的消息此刻一定是传进了他的耳中,在他知道是自己在帮助绾缡离开的情况下,程清渺即便再害怕,还是在他转身时的刹那喊住了他。
  她镇定了一番,兀自摆出了公主的谱来,“今日乃本宫册封礼,萧首辅竟不肯赏面留下赴宴吗?”
  可他并不吃这一套,虽停了脚步,却只微侧着头,眉宇间浮着不耐的燥,语气更是罕见的冷硬,“臣还有要事。若事了,定会亲自来向公主赔罪。”
  可若事不了……
  他话没说完,个中意思却已是心照不宣。
  尚算是为她留了颜面,落下这一句,便踏阶而去。
  程清渺怔愣在原地,不知是否是投射在自己身上的两三缕稀薄日光隐退的原因,还是萧执聿少见的流露出的冷面,总之,强撑着打直的脊背上已然泌出了细汗。
  高台之上,风吹得嘹亮,本应划开一道口子倾泻下万道霞光的云层早已在袭卷的长风里生生堆砌成了一团,天际泛起了鱼肚白,暗灰色的天幕自檐角一路延展,似与汉白玉铺就的天堑玉阶在尽头相合,天地苍茫成一片黯淡灰白。
  颀长身形走远,于视线中汇拢成一点,成了雪后一束红梅,带着压人的灼灼风华,引得众人惊疑侧目。
  首辅一向端敬自持,今日缘何这般行迹匆匆?
  天气着实变得快,云层方才遮蔽,就飘起了细细密密的小雨。
  和着冷风打在脸上,刮得人脸颊生疼。
  苏绾缡一步也不敢慢,心跳得巨快,被侯府影卫带着在城中一路移形换影,时不时岔路口就会奔出萧执聿的人,气息还未平匀又被闪进巷子中,四面八方袭来密密麻麻的寒箭,抵着刀身发着狰狞响声难以劈碎凌冽秋风。
  一片朦胧雨线中,削出的血珠四溅,却半分没有落到苏绾缡的裙裾之上。这群人咬得很紧,下手极其狠辣,几乎招招朝着要害而去,但都默契地对于直接接触着苏绾缡的人手下留情。
  是以,才让他们周旋至今。
  果不其然,分明情势急转几下,影卫却硬生生带着苏绾缡又杀出了一条路来,身后人还来不及追上,一辆素布青漆马车便迅速停在了巷口,一部分人留下斡旋,马车便借势持鞭扬长而去。
  程清渺派遣的人尚还算多,可几番纠缠下来,竟也折损大半。
  苏绾缡亦是在逃跑中磕上了几处血痕,但她依旧咬牙不吭,生怕拖累了一行人。
  马车停在一座客栈门前,影卫带着苏绾缡进入,从西侧门出拐进了绣坊,又沿着一条空巷疾走,进了一间成衣铺子。
  换上布衣素钗,将面涂黄,脚步不停,迅速出了后门,那里又停着一辆新的马车,匆匆上了去,又在城内绕了大半圈,其间不停换衣易车,几番金蝉脱壳,才总算甩掉了那些穷追不舍之人。
  城门处,因着程清渺早就为苏绾缡备好了新籍和路引,士兵没有过多盘问,放行得很快。
  绷了一个上午的心弦在瞧见身后城门石匾上的字迹随着马车走远而逐渐变得模糊不清以后终于回落,一口长气吐出,苏绾缡几乎要热泪盈眶。
  半年……她被萧执聿关在萧府里面整整半年之久,可却冗长得像是经历了半生,如今突然逃离出来,苏绾缡几乎生起了一种不真实感。
  她,真的离开上京了……?
  马车行驶得很快,雨水似乎下得更大了,噼里啪啦砸在脸上,有些疼,还有些凉。
  可苏绾缡不躲,反而伸出了手去抓,雨珠顺着掌心留下,滴入窗槛上,洇开一圈深痕。
  是真的!
  看见的是真的,摸到的是真的,急速倒退的树影,呼啸卷入耳畔的风声,远处人家升起的袅袅炊烟,草市里吆喝的叫卖,裹挟着潮湿泥土的气息……
  这些曾经无比熟悉如今却全然陌生的画面声音味道通通顺着五感传入,输进她此刻跳动得猛烈的心脏,好像唤醒了全身的活力,血液在筋脉里翻滚流淌,她呈现出一种她许久未曾有过的兴奋和难掩的激动。
  是这样,只有这样,才算是在真真切切地活……
  马车一路朝南行进,约莫一两个时辰才终于停下。
  苏绾缡被颠得几乎眩晕,可到底动作不敢慢,亦步亦趋跟着下了车,随着影卫三两步入了客栈,由着伙计引到了一间厢房里。
  推开门,赫然便瞧见了一早等在此处的贺乘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