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作者:
拾花照海 更新:2025-09-06 09:59 字数:3747
正说着,经过拄着拐杖、头发花白的老人,听他喃喃道,“要下雨了。”
“啊?”农妇一愣。大晴天的下什么雨啊。
“白龙现于云端,灾厄除尽,便是新生,这是祥瑞!”
农妇仰头一看,惊愕地张大了嘴巴,擦着眼睛一看再看。
那拖着长尾追逐着黑光的一团,分明不是云,不是白龙还是什么!
老人双手合十,默默祈求。
愿来年风调雨顺,天下太平。
见农妇还呆愣着,催促着,“还不快快许愿,千年难得一见的奇遇,得龙神庇佑,心想事成。”
农妇看着那云间的白龙,默念:愿我夫君早日归家,此生不离。
……
“殷晚澄,你真狠!”无妄身上已中了数剑,此时气息微弱,殷晚澄却追着他不死不休。
几千年前他就被这把剑所伤,可他没想到殷晚澄竟然还藏着这样的实力。
“你骗我!你早就恢复了!”
一直以来他得到的消息就是殷晚澄身弱,处处都是岁初照顾他,他毫无还手之力,连番试探,甚至大摇大摆迈入荫山他都察觉不到,未曾制止,原来从一开始,殷晚澄就是故意的。
“你早就想跟我同归于尽?你瞒着所有人,任由天帝支开了玄长衍和辛烨,又任由蛇妖离开你身边,最后连九头蛇你都想着把他支开……你早就知道我逃离了不归渊,侵占了道魁的身体是不是?”
此一招,引君入瓮。
殷晚澄已化了一条巨大的白龙,身上血迹斑斑,显然已深受重伤,尽管方才被无妄削去了一小节龙角,可头顶的龙角仍旧纤长漂亮,威严不减。
像他当年一样。
“你疯了,身上的毒还未清掉,这样动用灵力,你不怕你立刻毒发而死?”
龙身一圈一圈压在殷承胥之上。
“我本就没打算活着了。无妄,是你教我的,斩草要除根。”
殷承胥能不留一分情面的屠戮了生养他的白龙一族,作为他的后代,也会不留手段用身体将他镇在山河之间,再也无法妄为。
既是白龙所化的邪祟,那就理性用白龙的躯体来镇压。
他的神魂早晚会散去,这具躯体能做最后一件事,也足够了。其他的邪祟,辛烨会替他处理好。
血脉纯正的金乌,远比他一个半妖更有资格坐上上神之位。
“你不管你的阿初了?你这样,再也再也见不到她了!”
殷晚澄沉默片刻,道:“是我负她。”
可这是他能给她铺的最好一条路了,无妄不死,三界不得安生,比起牺牲更多人,这样是最好的选择了。
“我娘离开的时候,也一定是想你能过得更好。”
“忘魂”毒发,如山般的痛楚一股脑的压过来,他强忍着痛意,绕着一团黑雾直直坠下,落入人间,起伏的龙身逐渐凝住不动,缓缓化为青山绿水。
“殷晚澄,你以为这就是结束了?”
殷承胥憋着最后一口气,向四周散开一道黑雾:“殷氏最后一只白龙死去,那怎么行,不如拉更多人来给我们陪葬吧!”
他是想拉着人类而死。
殷晚澄避无可避,横竖不过消亡,索性以仅剩的神魂凝成一股,迎上那重重黑影。
“轰隆”一声,巨大的嗡鸣声贯彻天地,似穿透了灵魂一般,这是神魂受损的巨颤。
紧接着,暴雨落下,滋润着这片山间土地。
“打雷了,下雨了,龙神显灵了!”
人群发出一声欢呼,欢天喜地地奔走相告。
浓重的雨幕下,殷晚澄的神魂一点点散开,轻轻地念了一声:“爹……”
声音很快被雨声覆盖,无人听见。
殷晚澄艰难地转了转脑袋,拼尽全力,望向岁初离去的方向。
护心鳞留给了她,以后可保她无虞,道魁已死,四山盟约已除,她不会有后顾之忧。
她的生命漫长到接近永恒,总有一天会忘记他,喜欢上旁人。
说好要陪她一起过生辰,陪她再去人间,可他要永远失约了。
“黄泉路上……记得送我一碗面……”
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她再向他奔来,可他已经听不见了。
刚刚形成的青山上,紧握的龙爪散开,化为尘土,浸染着龙血、用灵力封存那朵的红梅得此落入山间。
娘因“忘魂”不得转生,他的父亲因成为邪祟不得转生,而他一样,天地之间再也没有他了。
忘魂毒发,碧落黄泉,永不复见。
只叹无缘。
第70章 又是一年春日。
四月微风阵阵,草木复苏,荫山中,月昇一脚被踹出房门,来不及哀嚎一声,礼物接连被抛出来,他被自己送来的礼物砸得眼冒金星。
房门开了,竹青大踏步地走出来,当面转达岁初的话:“妖王大人,我们山主说了,她不需要这些,如果你继续这样,连朋友都没得做。”
月昇从地上爬起来,抱着礼物嘿嘿傻笑:“这不是今日比较特殊吗?竹青,你告诉她,不喜欢礼物,那不如随我出去逛逛。再怎么不爱动,窝了千年一定闷坏了,不如和我出去踏青散心?我知道一个好去处,大好的春光怎能辜负?”
他这样一说,正要往屋里走,竹青横眉一对,正要拦他。
屋里走出一个人,一袭青衣如昨。
明明样貌与之前没什么分别,可是给人的感觉更冷淡了,像裹了一身刺,谁也无法走进她心里去。
岁初问他:“你来做什么?”
月昇笑道:“来找你出去玩呀,从仙界回来之后,你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有道是人世匆匆几十载,韶光一去不复来,走,我寻了个好去处,一起?”
岁初依旧笑得淡淡:“又哪来的酸诗?”
“我自己写的。”
他又念了好多诗,却见她神色如常,没什么反应,也瞧不出喜恶。
他觉得尴尬,嘴唇几度开合迟疑,最终心一横道:“阿初,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他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你能不能回头看看我?
不是因为殷晚澄死去才趁虚而入,他是有自己私心,但却见不得岁初像这样守着山头停留在过去,有一天过一天,整个人没什么期盼。
岁初斜斜瞥来一眼,回答出乎意料的快,“好端端的,又有谁死了?”
声音里带着些刻意的威胁。
月昇瘪瘪嘴,他习惯了。
他在心里叹一口气,索性在她身旁坐下来,望着荫山刚刚凋零的红梅树和新绽放的桃花:“其实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他若还在,不会过了一千年也没有回来找你。”
“你寻不到他,那些仙君知道的比我们还多,他们都没有办法,何况你我……”
后来他又说了些什么,岁初一直望着院落发呆,等到月昇走了,才慢慢站起来,推开院中竹楼的门。
竹楼里还是他离开前的布置,干净的没有一丝灰尘,案边堆放着他写好的字,柜子里是新做好的春衣,一切和寻常没什么不一样,像是他只是出了个远门而已。
过去一千年了?她好像没什么感觉,日子就只剩下了春冬,梅花落,桃花开,几个时序过去,竟然有一千年了吗?
没有吧?前几天他们就在这里,在案前签下双生契,又在床榻缠绵。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她坐在案前翻开一本他留下的古籍,这些年她也沉下心来看书了。
月昇说,能不能不要等殷晚澄了,可不可以考虑考虑他。
谁说她在等他了,他自己不告而别,仅给她留了三个字:别等他。那有什么好等的。
她只是觉得,两个人过,一个人过,对她来说没什么分别,她不喜欢接触新的关系,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窗外伸进来的一截桃花枝上盘着一条白龙虚影,白龙见她看得久了,从树上跳下来,用脑袋拱她的手臂,用尾巴亲昵地偎着她。
殷晚澄留下的护心鳞和他本人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性子,殷晚澄冷淡,护心鳞热情衷心,通人性,除了不会说话,什么都好。
门外,竹青迟疑再三敲开门:“山主……今日是您的生辰,今年想怎么过……”
岁初并不刻意记着与殷晚澄定好的生辰,竹青每次提醒她过生辰了,岁初便好一阵沉默。但若是不提,生辰过去几日,她想起来又要埋怨,怅然良久。
岁初逗弄着护心鳞,问:“今年生辰,你想怎么过?”
白龙眨巴几下眼睛,在她身边绕着圈,带她进了厨房,用爪子拍拍面粉,回头殷切地望着她。
他原先的主人离去时念叨的面,这小东西记得比她还牢,过了一千年也不知道替他换换口味。
“你就不觉得腻吗?”
白龙想了想,又钻到角落里,不一会又抱出一坛她去岁刚刚酿的梅花酒。
护心鳞自小跟着他,知晓他的性子,正如他衣服几千年都是简单的素色,与他关系好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喜欢吃的东西也不主动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