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脑筋，他懦弱，这都是简清虞在几天前看出来的。
  但现在，她突然有点看不懂黎逍了。
  他一连发了好几句“对不起”，弄得简清虞都不知道该怎么回。
  虽然她经常背地里吐槽黎逍吧，但她真没觉得都是他一个人的错。
  【你现在有空吗？】他又问。
  【小青鱼：有是有，但是我刚醒】
  那边“正在输入中……”了好一会，才发来一条信息。
  【黎逍：你……出来吧】
  别墅的隔音做得很好，关上窗户的时候，外面的声音一点都进不来。
  又是好一阵沉默，等到简清虞洗漱完，手机屏幕才弹出一条新消息——
  【黎逍：我告诉你】
  第29章 029我心疼你
  虽然黎逍只说了四个字,但简清虞几乎是下一秒就读懂了他的意思。
  不过，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起码表面上是这样。
  她其实有些疑惑。
  照理来说，她为了找出黎逍同意和她炒CP的原因也努力了很多次,现在终于要知道结果了,情绪多少该有点起伏吧。
  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内心很平静，没有一点起伏。
  从看见黎逍的信息再到敲下回复他的话,都很平静。
  *
  简清虞取下口罩和帽子，在包厢里等黎逍。
  这家咖啡店是她们家旗下的,隐私性当然不必说。
  她今天穿了件鹅黄色大衣,搭配白色毛衣裙和白色围巾,还喷了柑橘味的香水,整个人看起来温婉又柔和。
  所以黎逍进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走错了。
  “诶？你去哪？”简清虞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黎逍耳中。
  听见熟悉的声音，他迟疑地
  扭头，视线落在戴着黑框眼镜的简清虞身上——大衣颜色温柔,毛衣的领口宽度正好,露出脖颈处的小片雪白。
  黎逍愣神片刻，脑子里只剩一句：原来她也会穿这种家常的衣服。
  “我以为走错了。”他的声音有些干。
  “坐吧。”
  简清虞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坐到对面。
  黎逍落座,先是闻到了咖啡的苦味，再撞上简清虞身上的香水味——
  像是柑橘的清冽，如微风般略过皮肤。
  他的呼吸滞了滞，耳尖悄悄升温。
  有点好闻。
  桌上只有一杯拿铁，就放在黎逍手边,拉花完整，没被动过。
  黎逍盯着那层薄奶沫，指尖在杯壁旁停顿两秒，然后把它往对面推。
  简清虞伸出右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她细白的手腕上绕着一条红绳，颜色鲜明。
  “这是我给你点的。”
  黎逍看着简清虞空无一物的桌前，有些莫名其妙：“你……不喝？”
  这家咖啡店不仅售卖种类丰富的咖啡，冰柜里也摆满了精致好看的小蛋糕，墙上的菜单也写了各式甜点的名。
  她什么都没要，只给他点了一杯咖啡？
  黎逍抿了抿唇，搭在腿上的左手缓缓摩挲着右手的虎口，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个啊。”简清虞不在意地说，“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我想，点卡布奇诺总不会出什么问题。我乳糖不耐受，空腹不能喝咖啡、牛奶，所以就不喝了。”
  黎逍手上的动作一停，最后“哦”一声。
  他想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她是不是喝了蓝山递给她的牛奶？
  简清虞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又说：“没事，隔壁有家面馆，我让司机给我们打包过来了，我们先聊吧。”
  黎逍垂着眼，简清虞都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她的话。
  “黎逍？”
  做了好久心理建设后，黎逍抬起头，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纸。
  “这就是原因。”他说。
  简清虞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伸出双手，郑重接过。
  或许是因为在阴暗的地方待久了，纸张有一种淡淡的霉味。
  边角有些泛黄，但并不皱，可见主人将其保护得非常好。
  打开的时候，简清虞的手还有些抖。
  她一眼就看见了左上角的就诊人信息：黎逍，二十一岁。
  然后是最末尾的诊断结果：
  视网膜损伤……脱离后神经上皮层，色素上皮层分离，有局部光学影像传输障碍。患者已经出现眼前物体扭曲变形、视野缺失的症状，若不及时干预，可能发展为失明……
  看到最后一句话，简清虞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拿着诊断书的手还微微发抖。
  黎逍沉默地看着她，眼里有沧桑有无奈，就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简清虞真的很想问——
  你为什么会得这样的病？
  战队其他人知道吗？
  又或者是……你、还好吗？
  黎逍懂了简清虞的欲言又止，只是浅浅地勾了一下嘴角，摇了摇头：“如果纸上的内容公开，不会再有一个战队愿意接纳我。”
  简清虞没有拿着纸的那只手用力攥了攥，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了一句：“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
  “告诉你，有用吗？”黎逍平静反问，“你又不是医生，治不了我的病。”
  他还是最开始的那个表情，淡漠、无趣，但却让简清虞觉得可怕。
  可怕？为什么要怕？他只是生病了而已，努力去治不就行了吗？
  简清虞又说不出话来了，像是诊断书里被宣判了疾病的人是她。
  她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很快很快，呼吸也变得急促。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拼命将那些情绪压下去。
  但她的眼睛还是有些湿，盛不住的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黎逍好似被这滴泪刺痛了，他想伸出手触碰简清虞的脸，但只是微微张开手掌，他又把这个想法憋了回去。
  他避开简清虞的目光，才发现自己并没有一个合理的身份去做这样的动作。
  *
  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盘旋在简清虞的心头。
  她想，为什么呢？
  黎逍不是书里面的男主吗，为什么会给他安排这样的剧情？
  是天妒英才吗？
  是成为主角路上必须有的挫折吗？
  谁能告诉她？
  可是明明……明明他不应该承受这样的苦难。
  简清虞缓缓吐出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即便不是当事人，简清虞也能从这张诊断书中看出黎逍当时的情绪。
  “失明”两个字的旁边，有一个小小的圆圈，有些皱，颜色也比周围要深。
  她伸出手，轻轻抚平褶皱处。
  如果事情的真相是这样，那她就要慎重考虑自己该不该按原计划走。
  *
  一月份的杭州很冷，黎逍说出口的话也冰凉无情。
  “我只有春季赛的机会了。”
  简清虞将诊断书对折、再对折，轻轻放在桌上。
  “是贾哥说的吗？”
  “嗯。”黎逍说，“条件是参加综艺，和你……一起。”
  意料之中的答案，简清虞点点头，不算意外。
  “荣姐和我说了，但是……我不知道你是因为这样才答应的。”
  她意外的是……他答应得这么干脆，原来只是别无选择。
  “你现在知道了。”黎逍的话很残忍，好像已经认定，但答案又显而易见。
  “参加这个综艺，肯定会用掉很多训练时间。”简清虞急匆匆说完这一段话，“这样你到春季赛不还是……好不了吗？”
  她望着黎逍，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又接着道：“你没想过反抗吗？”
  黎逍不明白为什么他已经将厉害关系挑明了，眼前的女生还是反反复复问他为什么不反抗。
  和她身上呛鼻的香水一样，他不想靠近。
  “我没有反抗的资本。”
  “你都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不行？”简清虞语气虔诚，“而且说不定多找几家医院，可以治好呢？职业选手里那么多都有手伤，他们不还是积极配合治疗，打了一场又一场比赛吗？”
  有那么一瞬间，黎逍不忍戳破她的天真。
  “没用的。”他看着简清虞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眼睛上的毛病没那么容易治疗，我的年纪也不小了，没有哪个战队会等一个没有结果的结果。”
  没有人会一直待在原地幻想重振以前的荣光，也没有谁会不可替代。
  大家都是慕强又自私的，只会接受心里那个完美无缺的他。
  简清虞也知道自己的话很傻，但她就是不顾一切地说了出来。
  万一呢？万一就有那么个万一呢？
  但很快，她又自嘲地笑了笑。
  这个世界哪来那么多万一，就像现实世界的她无数次幻想过自己有一天能穿越时空体验新的世界，如今身临其境的她还是束手无策。
  “对不起。”简清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