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忱。”
  “啊，度忱，你过来点，”老太太手一挥，招呼着度忱坐到她的身侧，竟然逐一细数了起来，“我们小淮是个乖孙孙，平时没什么缺点，要说为数不多的毛病就是有些时候太倔，又喜欢瞒坏事，我这个当奶奶的也拿不准他会在什么事情上犯牛劲……”
  度忱和方家淮听后面面相觑：这个走向好像不太对？
  “我说话呢，你俩有没有在听啊！”方奶奶抬手往方家淮膝盖上拍了一下，“我又不是什么老古董！”
  方家淮僵直的身子被亲奶奶这么一拍也拍散了，说话都轻飘飘起来，语气中带着一股强烈的难以置信：“奶奶，你知道我们两个是在……”
  “还要我直说啊，”方奶奶放低了声音，“是在搞对象呗。”
  此话一出，纵使厚脸皮如度忱都嬉皮笑脸不起来了。
  “奶奶，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度忱毕恭毕敬道。
  方奶奶挥了挥手：“都说了，我又不是什么老古董！”
  话音刚落，看守在门口的白大褂忽然朝这边走来：“姜明姝女士家属在吗？”
  方家淮和度忱几乎在一瞬间站起身：“在的！”
  “病人现已苏醒，期间无异常，现在可以探视，你们这边来一个人跟我去领药物和住院期间的日用品。”
  度忱一下子窜过去：“我来！”
  “奶奶，家淮哥，你们先去陪阿姨吧。”他转过身来，探出手往方家淮手腕上拍了一下，“一会儿见。”
  瞧见度忱随着白大褂走远，方奶奶凑到方家淮耳边问：“原来他比你小啊？”
  “小了八个月而已，”方家淮说，“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住我们家隔壁了，从那个时候开始认识的。”
  “嚯，看不出来，这叫什么来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啊。”方奶奶揶揄道。
  “您别打趣我了，”方家淮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我来给爸打个电话。”
  方奶奶表示支持：“打！不过这个方见霆也真是的，老婆醒了自己回家睡大觉……”通话期间又走来一个白大褂，引着他们往病房走去。
  方家淮挂断电话，心里压着的那块石头总算是彻底落地了。方奶奶在一旁跟着走，步子迈得比他还大，嘴上还不停地在跟方家淮嘱咐着：“等到时候你妈妈出院了，回家多熬点骨汤喝，想要秘方的话我一会就发你……你学校里的课程别耽误了，妈妈出院了你也回去上课，别担心……对了，那个度忱也是，是跟你在一块上学的吧？”
  说到这里，她沉吟片刻，随后叹气道：“小淮啊，不过这件事你爸那边估计……”
  “我知道的，”方家淮垂下眼睫，“等时机成熟，我会告诉他的。”
  “你也别担心啊，你爸要是不同意，奶奶我护着你！”方奶奶豪迈地说。
  方家淮浅淡地笑了一下。
  平心而论，他并不觉得过方见霆这一关很容易，毕竟他的父亲一直以来都秉持着正经做派，家中甚至拟了一份家训配合戒尺惩戒，只不过方家淮从小到大鲜少有表现不合格的时候，戒尺的威慑力因而也减弱了几分。
  只不过……奶奶对于自己和度忱两个男生谈恋爱这件事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这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外了。
  踏进整洁干净的单人病房，姜明姝正躺在床上，她面色苍白，卷曲的长发披散在脑后，即便整个人横躺着，一双眼却是灵动地打转着。
  “妈。”见到母亲伤后未愈虚弱的模样，方家淮忍不住有些喉间发涩。
  “小淮？”姜明姝抬眼看来，神色惊讶，她的音量不大，讲话的底气仍然不足，“你怎么回来了？”
  “亲耳听见你说话我才放心，”方家淮说，“妈，头还晕吗？要是累的话就先休息，不用勉强说话。”
  姜明姝幅度极小地摆了摆头：“没事，没什么难受的感觉了，我住不了几天院的，这次吓到你们了……”
  “明姝啊，这是什么见外的话！都是肇事司机的错，连带着你们一群知识分子受累。”方奶奶忍不住开口。
  姜明姝躺在床上，此刻才发觉儿子身后跟着一道娇小的身影：“……妈？您怎么也来了？”
  “我来看你啊！明姝，到时候出院，要不先住到我那里去吧，平时也不用上下楼……”方奶奶的语气缓和下来，忽而神秘地卖起关子来，“对了，还有个孩子也心念着你呢。”
  紧闭的病房门被轻轻敲响，方家淮走过去开门，站在外面的果真是拎着一个大袋子的度忱。
  “姜阿姨！”度忱将袋子放在床边，没有走得太近。
  姜明姝没有料到度忱竟然也会跟着一起来，一时间心情复杂起来，面上只是笑了笑。她对于邻居家孩子愿意来看望感到惊喜，但又疑心这份近似亲人般的关心加在她身上是否过于浓厚。
  “小忱，你怎么也来了呀？”她不禁问道。
  “来看您啊，”度忱回答说，“毕竟也在您这里吃了这么多顿饭……阿姨，等您出院了，我给您买大棒骨！”
  听到这话，姜明姝弯起眼来，她没敢笑出声，气流一经胸腔伤口处还在隐隐作痛。
  “妈，我刚才问了医生，说明早要是没问题就能出院了。”方家淮补充道。
  倏然间，紧闭的病房门再次被敲响，门一打开，是方见霆回来了。
  方奶奶一见到儿子就忍不住数落道：“你看看你！守了一晚上，也没在自己老婆醒来的第一时间出现！”
  “是，是，我这休息得不凑巧，该骂，”方见霆在母亲面前点头哈腰，心服口服，转而走到姜明姝床前，“伤口感觉怎么样了？”
  “还好，”姜明姝轻声说，“恢复期呢。”
  方见霆如释重负般地点了点头，转而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保温盒，将盖子揭开，端起盒子要给姜明姝喂汤喝，内里盛着透亮飘香的玉米排骨汤，清甜的香气扑鼻。
  好在姜明姝的伤势并没有过分严重，待到次日情况稳定，她还是决定出院回小区的家里去。
  回去的路上方见霆忍不住关心道：“你们两个学校那边请假了吗？现在妈妈也没有大问题了，学业最好还是不要拉下。”
  “叔叔，我今晚就回去。”度忱回答道。
  说来也是不巧，他跟着忙前忙后了两天，紧接着就收到了任子莱的紧急连环消息——明天程序设计要上机小测，严查代考，否则记零。他这门课的老师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度忱这回出校门走得着急，吃了没有请假报备的亏，最终只能由他自己紧急赶回去，以免被扣上旷课的帽子。
  “我请了一周的假，可以再多照顾妈两天。”方家淮接着说。
  方见霆听后点了点头，没有再接话。姜明姝裹着厚衣，身前围着固定带，仰卧在座位上。她神情疲惫，却仍旧面带着笑调侃道：“我这一下子像是有了两个孩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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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猝不及防
  电梯升至楼层，度忱先回对门去收拾行李，方家父子左一个右一个地搀着姜明姝进家门。
  “我只是肋骨受伤，腿还是能走的。”姜明姝对此有些哭笑不得，父子俩对她的一举一动拿出了如临大敌般的态度，门不用拉鞋不能提，而这两个谨慎的左右护法进家门过后仍然保持着高度警惕。
  “现在可是恢复期，要处处小心，”方见霆将门带上，“一会儿想吃什么？我去做。”
  方家淮将手中的大小包袋放下，跟随父母走到客厅：“妈，要不要吃水果？”
  “饭还不急着吃，”姜明姝挪着步子到沙发边坐下，不紧不慢地解下用来挡风的围巾，“小淮来给我削个苹果吧！”
  她轻靠在沙发抱枕上，眼神扫过阳台，瞥见沐浴在朝阳之下的大小花盆，便对着方父发号施令道：“方见霆！你去帮我弄弄阳台上的花花草草吧，给它们都浇浇水，这些天没人照顾……”
  苹果皮打着旋落下，啪嗒一声掉落在垃圾袋中。方家淮放下水果刀，抬首看向母亲：“妈，要不要切块？”
  “这就不用了，”姜明姝笑起来，从儿子手中接过苹果，继而接着说，“春节假后我新买了一批花种，等夏天的时候估计就会开了。”
  “哦？都有什么花啊？”
  “种了一盆矢车菊，一些凤仙花和矮牵牛，还有……那盆小三色堇，”说到这里，姜明姝那双琥珀色的眼瞳染上一丝笑意，“度忱抱着送过来的那盆。”
  听到三色堇的字眼，方家淮不自禁地心漏跳了一大拍，眼神也不自觉地亮了起来：“他养得很好吧？”
  “是呀，送过来的时候小苗苗长得好看得很，等天气暖和起来，肯定能开出特别漂亮的花，”一缕晨阳洒下，映照在翠绿的幼苗上，“没想到度忱这么会养植物呢……”植物花草爱好者姜明姝面上浮现出欣慰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