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试问题……度忱努力回想了一下，还真让他想起来了——
  苏栎辞此人，看似漫不经心，却在面试社员的时候就曾抛出过类似于“你在团队中通常担任什么样的角色”之类的问题，实际上在暗中已经筛选出了一批好相处的社员。
  只不过度忱在面试时心态极其松弛，几乎没有用太多的大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再加上那段时间他正陷于如何表白的困境，等到面试结束后就忘记了一切细节，以至于他一直都怀疑自己加入音乐社的流程是否过于草率。
  看来社长是个当领导的好苗子啊……经由提醒终于想起这件事过后，度忱在心里评判道。
  等到度忱第一次排练室的时候，他也忽然觉得面试时的“卡颜”标准也不完全是空穴来风。至少乍一眼望过去，排练室里都是样貌端正的少男少女，整个社团的面貌自然会昂扬几分。
  度忱单肩挎着亮红色吉他包，脚上还穿着篮球鞋就踏入了排练室：“哟，大家好啊！我是度忱，今年大一，来弹吉他的。”
  原先充斥在排练室内的乐声停滞了一瞬，转而爆发出一阵欢呼：“你好！”“欢迎欢迎！”“是今年的新人啊？这么帅！”
  在这样的氛围里，度忱自然也是如鱼得水，他逐个和头一回见面的社员们打过招呼，接着就拉过一张凳子坐下，从包里拿出自己的闪耀红吉他，顺带就把吉他背带挎上身，开始细细地调起弦来。
  “欸哥们，你这个背带是哪里买的啊？上面的这个画好炫啊。”
  另一个吉他手凑了过来，眼里闪着痴迷的光芒，他手里的是一把深绿色的吉他，外观远比骚红色低调许多。
  “这个啊？”度忱用手抚摸了一下柔软的皮革，炫耀着说，“这是我哥亲手给我画的！”
  “这样子……你哥是做定制手工背带的吗？方不方便推个微信啊。”深绿色吉他显然是没多想。
  “沈文淼，人家这是送的礼物好不？哪儿来的手工定制？”站在一旁的键盘手女生看不下去了，敲打了一下深绿吉他的肩膀，转过身来和度忱道歉。
  “抱歉啊我哥性格就是这样，一碰到乐器……尤其是吉他这方面的东西就会变得比较呆傻。”
  被亲妹这么一敲打，深绿吉他这下才恍然大悟：“抱歉啊……”
  “哈哈没事，”度忱摆了摆手，这才发现眼前的深绿吉他和键盘女生原来长得十分相似，“你们俩是兄妹？”
  “算是吧，其实我俩是龙凤胎！今年都读大二，我叫沈文溪，这是我哥，叫沈文淼，”键盘女生兴致勃勃地打了声招呼，“很高兴认识你！你是叫度忱吧？”
  “没错没错，”度忱点了点头，“很高兴认识你们。”
  “对了度忱，给你画背带的人是你亲哥吗？”沈文溪是个活泼开朗的性子，交换姓名过后，就接着说起先前被打断的话题。
  “这个就不是啦……我哥是我邻居家的儿子，不过我俩从上小学的时候就认识了，关系虽然不是亲兄弟也胜……”度忱原想说“胜似”这个词，可话到嘴边就拐了个弯，“胜过亲兄弟了。”
  沈文溪专注地听着，颇为羡慕地点了点头：“真好啊！感觉你哥哥也是个很浪漫的人，背带上画的这幅画真是太好看了，又很衬你吉他的颜色。”
  “谢谢！我今天回去就告诉他，他画的背带被我们音乐社的人夸了！”度忱喜笑颜开，对眼前新结识的龙凤胎兄妹也止不住有些好奇，“你们俩是从小就一起学乐器吗？”
  “是呀，”沈文溪回答说，“我们家以前就是搞乐队的，算是源城本地有名的乐队噢！我爸一直都想培养我们的音乐才能，虽然最后我们都没有走专业的道路，但也至少学了点乐器。”
  “只不过我哥——哦忘了跟你说我们家还有个大哥——我大哥他学不来乐器，最后没弹成键盘，反倒去敲键盘了。”
  “原来你们还有个大哥？”度忱张大了眼睛，“家里这么热闹，真不错啊……”
  “我大哥现在就在江对岸的办公楼里上班，偶尔我们还去他家蹭饭吃，他超——级厉害！”一说到大哥，沈文溪的眼神都亮了起来，一旁沉默许久的沈文淼甚至也点了点头。
  听到这里，度忱忽然想起前些日子里夜晚总是和方家淮一起到江边散步，江对岸的写字楼直到深夜还时常零星亮着几格灯，不由得发自内心地表示敬佩。
  他们正聊着，“吱呀”一声，排练室的大门被推开，许久未曾露面的苏栎辞走了进来。
  “社长好！”
  度忱跟着众人一道问好，一抬头才发现这位行踪神秘的社长似乎看上去比上次见面的时候形象清晰了许多，不再是模糊的一道影子。再仔细一看，终于发现他已经剪短了此前到肩的头发，难怪看起来有所不同。
  度忱这时才忽然觉得，原来苏栎辞的长相看上去也是挺不错的，是很明显的清秀类长相，或许是因为学中国舞，举手投足间透露出一股优雅不凡的气度来。苏社长的眼睛形状偏细长，甚至有些微微上扬，面无表情地望过来时有些瘆人。
  威慑力也具备了，确实是当领导的好苗子……度忱心说。
  “我们这次的节目是和学校那边合作，计划伴奏弹唱今年的毕业主题歌，”苏栎辞抖了抖手中的白纸，开始挨个点人名并确认各自的任务，“歌是现成的，艺术学院几个老师一起写的，所以不用担心版权问题。”
  “……度忱，吉他。”
  “到！”度忱响亮地回应，对上苏栎辞带着考究的眼神。
  什么意思？
  度忱困惑地抬了下眉毛，不料苏栎辞已经接着点下一个人名去了。
  给每个人分发好乐谱过后，苏栎辞直接往度忱坐的位置走了过来，在他面前站定，忽然冷不丁出声问道：“同学，你是艺术学院的吗？”
  “啊？”度忱讶异地一转头，“不是啊。”
  “不是我们学院的？那为什么我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你……”苏栎辞思索道。
  原来这人早就把自己误闯排练室、打断兄弟谈话的那次给完全忘了？！虽说度忱这十九年来认识的人也不少，但忘性如此之大的人他也是头一回见。
  “哈哈，可能是因为我长得比较具有标志性吧。”
  鉴于和社长并不是很熟，度忱也不打算挑明先前的误打误撞，笑着开玩笑说道。
  苏栎辞沉默着，但也没挪开脚步，就在度忱以为话题已经彻底结束之际，站在一旁的人开口问道：“去年冬天，学校食堂，中午时段，你某段时间内是不是在跟踪什么人？”
  啊？？？
  度忱这下瞪大了眼睛，刚想为自己辩护“我才不会做跟踪人的勾当”，却猛然想起——去年冬天，A市换季大降温，他确实因为担心方家淮感冒而在悄然跟踪，只不过是以暗恋者的身份。
  但没人告诉他这件事竟然能有观众啊……
  “不……”度忱罕见地卡壳了，“哎，我……我那是在关心我的男……我对象。”
  “我没有批判你，只是因为当时印象太深刻所以记住了，怪不得看你觉得眼熟……”苏栎辞一脸平静地说，“大概是因为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在学校食堂里吃饭，当时又比较喜欢看探案类的书籍，而你刚好每天也行踪诡异。”
  看来他度忱认识的人里确实没有记忆力如金鱼一般的人，只不过是有关注点十分清奇的人。
  听见苏栎辞这么一说，度忱的内心更是崩溃，不由得感慨幸好目击者并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社长，我发誓，我那个时候确实是在关心我未来的对象，只不过当时还没有资格正大光明地做这件事，绝对没有任何不好的心思！”
  苏栎辞听后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随后就走开了。
  来参加排练的都是在乐器领域较为专业的同学，每个人事先熟悉好乐谱过后，合练起来也很是轻松顺利。时间在乐声中悄然流逝，很快，又一晚的排练也结束了。
  五月初的夜晚，吹过脸颊的风不再凉爽，逐渐变得燥热了起来。度忱单肩背着吉他包走出了排练室，留在最后的苏栎辞锁上了门。
  小长假期间许多人都有事外出，为此，音乐社只决定在头一天晚上组织在校的同学合练。
  “对了，社长，”快要走到大门时，度忱开口问道，“你们今年的毕业生是这个月就要论文答辩了吗？”
  这些日子里他忙着排练，方家淮那边也没歇着，学生会又在筹划新的大会，最近似乎还是数学系在组织研究生一轮答辩，方家淮一有空就往系大楼里面跑，说是去观摩学习。
  “差不多，我们本科是五月底。”
  “这样啊，”初步了解到毕业答辩的信息，度忱点了点头，“那就，提前祝社长毕业顺利，前程似锦！”
  苏栎辞显然有些惊讶，兴许是并未想到能得到认识刚不久的学弟的祝福，一向冷淡的面孔也生动了几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