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人深思熟虑的打了一架之后，唐灿光荣的接受了收拾屋子的任务。
  “我操！”唐灿捏住鼻子，用指尖捏住袜子的一角：“你他妈的脚怎么这么臭？”
  秦辉从手机游戏里抬起眼皮，凉凉地说：“看清楚是谁的再放屁。”
  唐灿愣了愣，“操”了一声，嫌弃的将袜子扔进了脏衣篓里。
  “唉，你什么时候去看秦正……去看你爸？”
  秦辉放下手机：“现在就去。”
  唐灿立刻道：“那我和你一起去。”
  秦辉“嗯”了一声。
  秦辉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对于秦正勇，他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态去面对。
  这次秦辉让唐灿也跟着一起进去了。
  再次见到秦正勇，他似乎又老了一些。
  秦辉望着对面的老人，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他对简历伟的恨那样深，恨不能将他的罪名公布于世，却因为自己的安全，满心悲愤的隐忍了这么多年。
  可他却不知道，简历伟从来也没放过他。
  唐灿头一回见到秦辉他爸，都说相由心生，也不知道是不是监狱里的日子磨光了他身上的狠戾。
  唐灿没觉得对方像是个穷凶极恶的人，他甚至觉得，秦正勇看上去很坦然，很祥和。
  唐灿怼了怼秦辉的胳膊：“一个月就一次，还不能超过半个小时，你倒是说话啊。”
  秦辉艰难地动了动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两次见面的心情截然不同，此时他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秦正勇看不清对面的人，却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有些紧张地问：“请问你们是谁啊？”
  第55章
  唐灿道：“秦叔，我叫唐灿，是你儿子的朋友，我是专门……”
  秦正勇急切大叫道：“我没有儿子！我没有儿子！你不要乱说话！”
  唐灿一愣：“秦辉不就是你儿子吗？”
  秦正勇身体如被秋风扫过的叶，不住地瑟瑟颤抖，他惊恐地说：“我没有！我没有！我不认得你说的秦辉是谁，我不认得他，不认得。”
  他站了起来，望着对面的人影：“警察同志，你带我回去，我不想见到他们，你带我走。”
  犯人有权利不见访客，狱警见他坚持，也便没在说什么，他走了过来，拉住了他的胳膊：“那走吧，我送你回去。”
  “等等。”秦辉站了起来，酸涩的眼底泛起一层层水雾，让眼前的一切变成模糊的混沌。
  他艰涩开口道：“先别走，我就是秦辉，我就是黄霞的儿子，王瑶忌日那天，来看你的也是我。”
  秦正勇身体猛然一颤！
  干枯的毫无弹性的手剧烈的颤抖着，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这一转身，仿佛用光了他十几年来积攒下来的所有的力气。
  对面高大的身影在他眼里，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他努力地睁大眼睛，慢慢走了过去，仰头看着这张脸，可即便如此近的距离，他依旧看不清他的容貌。
  抬起的手，想要触碰，却又不知触碰哪里，最后生生地顿在半空，秦正勇颤抖着嘴唇说：“你骗人。”
  秦辉哽咽道：“我没骗你，李德胜什么都告诉我了，只是很可惜，你给他的钱，被他赌光了。”
  “你说什么？！他输光了？！”
  秦正勇布满沧桑的脸上顿时滚出了热泪，他激动地嘶吼道：“那个混蛋，那是我给你的钱啊，是我给你的十万块钱啊，我托他照顾你，他怎么忍心，怎么忍心让你一个十岁的孩子无依无靠的啊，不行，我要告他，我要告他，警官，我要告李德胜，我要告他！”
  秦辉听的一阵阵揪心，唐灿也难受的很不好过。
  秦辉只是想通过这件不足以为外人道的事情证明自己，让他放下戒备，没想到，会让他这样难受。
  爸这个字，太陌生，秦辉难以启齿。
  “你别激动，我专门来看你，李德胜得了肺癌，本来就没几天可活了，你就是告他，也没有用了。 ”
  秦辉伸手扶住了秦正勇的胳膊：“一个月只能见一次，你把时间都浪费了，下次见面又要一个月了，过去的事就算了，你先坐下，我想跟你说说话。”
  秦正勇登时安静了下来。
  他做梦都想见到自己的儿子，现在儿子就在自己身边，他想摸摸他，可他不敢，日夜幻想的脸庞如今就在眼前，他却看不清他的脸。
  秦正勇没尽过一天作为父亲的责任，也没照顾过他们母子一天，他这一生，最后悔的就是相信了黄霞的鬼话，亲手把她推进了深渊，让她受辱十年。
  他本来可以忍受的，他本来只想去找儿子的，他都借好了高利贷，打算逃跑离开，去恭城和儿子过日子。
  可是简历伟的那句：和你怀孕的老婆做真爽的时候，他再也控制不住了。
  那满腔的愤恨和屈辱，那死去的爱人，还有他的孩子，在这个禽兽的糟蹋下活了十年。
  他忍不住了，他想要杀了他。
  可简历伟再也不出现了。
  秦正勇没有办法，他当时就只有一个想法，你也有老婆，你也有孩子，既然你不出现，我就绑架你老婆，逼着你出现。
  他和另外两个憎恨简历伟的人这么做了，可即便王瑶在他手里，简历伟也从没出现过，似乎对她没有半点感情。
  绑架已经成为事实，他在那一刻也想歪了，他怕承担责任，想找王瑶要点钱，再多给儿子留一些，所以，他威胁了那个女人。
  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会造成这样一个局面。
  毁了自己，毁了家人，也毁了另外两个孩子。
  秦正勇老泪纵横，他没奢望而儿子肯接受他，他肯来看他，他就已经很高兴了，就算是被他骂，被他痛恨，他也愿意去承受。
  秦正勇嘴唇颤抖着，他抹了一把泪，冲着儿子连连点头，摸索着桌边坐了下去。
  秦辉明显的感觉到他的紧张和不安，还有那种无论如何也隐藏不住的惶恐和喜悦。
  面前的老人佝偻的脊背，细细的手臂晃动着，看着很是单薄的可怜，秦辉的心里有点犯堵。
  “我给你买了一些东西，回头通过了检测，就会送到你手上。”
  秦正勇愣住了，半晌才道：“……谢谢。”
  一声谢谢让秦辉既悲伤又难过，他望着那双呈浑浊状态的眼睛，问道：“你是不是得了白内障，你的眼睛，看不清我是不是？”
  秦正勇像是回答领导提问一样，拘谨地说：“是的，我看的不太清楚。”
  秦辉有些心酸，监狱里有医疗系统，但这只管生病小病，对于手术，还是要家人出钱的。
  除了自己，秦正勇没有任何家人，自然也就没人管了。
  “我回头给你申请，你把手术做了。”
  秦正勇连忙道：“不不不，我有钱的，我有钱的，我这些年在监狱的钱都存着在，一分都没有用过，我想给你……”
  给你什么，秦正勇后面的话没说完，秦辉却也猜的到，他想给自己留着。
  心里泛起的酸涩涌进了眼眶里。
  秦辉不想跟他争，监狱里的劳动并不轻松，一个月的工资也就几十一百块钱，即便是一分没用，这么十几年下来，也不过一万多块钱。
  探监的时间也快到了，秦辉身体前倾，握住秦正勇的手，这双手枯燥而冰凉，手心满是老茧。
  秦辉还记得，黄霞临终前说，他是个好男人，是个好丈夫，可惜她没能嫁给他。
  秦辉望着这个世界上自己唯一的血亲，红了眼圈。
  无论他曾经做过什么，这么多年的监狱生涯，也赎清了他所有的罪孽，受到了罪有应得的惩罚。
  这个人，不管是作为父亲还是作为丈夫，他都没有尽到责任，可也是这个人，为了保护自己忍受了十几年的委屈和愤恨，他无法否认这份父爱。
  他有被原谅的理由。
  他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秦辉红了眼眶：“听我的话，我也想让你知道我长什么样子，你欠我的，我要你出狱后还给我。”
  “小辉……”滚烫的热泪滴落在秦辉手背上，烫进了他的血液里。
  秦正勇泣不成声，除了点头，他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了。
  探监时间一到，秦辉就为秦正勇申请了手术治疗，他原本以为他会很难接受这段父子关系，可真正面对着这个人时，却也没了那么艰难。
  十几年的陌生感没那么快消除，感情也无法在朝夕之间培养出来。
  唐灿在一边默默的观察着秦辉的脸色，让他意外的是，秦辉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显得出人意料的平静。
  为了免于做饭的痛苦，唐灿直接在外面打包好饭菜带了回来。
  两人吃过晚饭后，秦辉就躺到了床上，手刚碰到被子，指头就被猫爪给按住了。
  他打开被子一看，吃饱喝足的猫正躲在被子里，欢快地扑咬着自己的手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