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作者:
蓝鲸不流泪 更新:2025-09-08 08:16 字数:3292
听着身边人的呼吸逐渐变沉,施也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他微微侧头,用目光描摹着郎月慈的睡颜,淡淡一笑,而后替身边人掖了被子,继续投入工作了。
郎月慈和蒋乐闻手中关于郭顺和晨西案的延展追查数据非常详尽,施也结合着晨西案的卷宗,逐一比对补充,用了两个多小时才完全梳理好。而在这段时间内,郎月慈睡得很沉,没有翻身,一只手还牢牢地抓着施也的衣角。
施也确认了一下时间,把计算机放到一边,弯下腰亲吻了下郎月慈的额头,同时轻拍着把人叫醒:“该吃晚饭了,胃还疼吗?给你做点儿粥喝?”
郎月慈哼唧了两声,含糊着说:“我不爱喝粥,也不饿,不想吃。”
“那不行。已经睡眠不足了,要是再不好好吃,你那个胃更不容易好了。”施也哄着说道,“要不我给你做?你家有什么菜吗?”
“没有。”郎月慈抱住施也的腰,不让他离开。
“你刚睡醒的时候也挺可爱的。”施也揉着郎月慈的头发说道,“醒醒吧,不能再睡了,晚上该睡不着了。”
“你晚上想吃什么?我跟你蹭一口就行。”郎月慈蹭着躺到了施也腿上,睁开眼看向他。
“你家附近有什么馆子吗?”
郎月慈眨了眨眼,认真思索片刻,说:“有家砂锅粥还不错。”
“是谁刚说完不爱喝粥的?”施也有些哭笑不得。
“它家海鲜粥真的不错,而且也不是只有粥,还有炒菜和其他主食。”
“好,听你的。”施也回答。
“那我下个自取单,走过去不远,你换换脑子,我也醒醒觉,咱们取回来吃。”郎月慈说着就摸出手机,很快下好了单。
卡着出餐时间,两个人换好衣服,步行去了餐厅,又拎着热乎乎的饭菜回了家。这一路上没有谈论案情,没有讨论创伤,两个人就像最普通的情侣一样,在沉重的工作压力之下偷来了十多分钟的清闲,完成了一次极短暂的约会。
回到家后,摆好饭菜,话题也自然重新回到案子上。郎月慈首先谈起了对董飞扬的看法,毋庸置疑,董飞扬是个很聪明的人,心理素质也不错。举手投足之间能看出他的谨慎和周全。
“这人不好吓唬。”郎月慈给出了推断,“除非证据确凿直接砸他脸上,否则他应该什么都不会说。”
“嗯。而且他也不会同意测谎,只能是通过谈话来攻破。”施也补充。
“那下午他说的那些有问题吗?”郎月慈一边回忆一边说道,“他的状态很稳,在我看来他应该是有隐瞒但是没撒谎。专家的意见呢?”
施也点了头,说:“同意。但他还是露破绽了。”
“最后咱们在电梯里的时候他问的那句话?”
“对。还有。”施也笑了下,把几只去了壳的虾放到碗里,送到郎月慈面前。
“诶你干什么?我还给你剥虾呢!”郎月慈把碗推了去,“你爱吃就多吃,我无所谓。”
“那就换着吃。”施也把虾仁直接送到郎月慈嘴边,看着他吃进去之后才接着说道,“董飞扬在说起朱跃嵘神神叨叨能肉眼测谎的时候,身体动作出卖了他。他很着急地想让我们接受这件事,他已经想到未来我们再度上门调查或者请他到警局配合调查的时候,要怎样把锅全推到朱跃嵘身上。可以说,他在为以后可能发生的事情做铺垫。”
“是朱跃嵘本来就神神叨叨的,而不是他教唆朱跃嵘去操控人心?”
“没错。”施也回答,“但董飞扬太着急了。没能控制好身体和表情,反倒暴露了他的目的。”
郎月慈把手中剥好的虾同样送到施也嘴边,说:“你也能肉眼测谎啊。你之前两次直接戳破我撒谎,多吓人啊!”
“因为对象是你。”施也叼着虾仁含糊着说道,“我能看出来你说谎,你也能看出来我有所隐瞒,前提是咱们俩互相了解,并且处于亲密关系中。”
“难道心理学上的微表情都是假的?”
“微表情是真的,但任何分析都需要一个基线。都说回忆时候人的眼球会向左,但左撇子却多数会向右,而且还有可能这人天生斜视,也有可能是病理性的眼球震颤。还有说揉鼻子就是说谎,那么对于正处于感冒,或者是有慢性鼻炎的人来说,那可能只是生理性的反应。另外,虽然微表情号称是跨文化研究,但不同的文化背景会塑造不同的情感表达倾向,所以并不能完全的一概而论。”
郎月慈又送了一只虾给施也,说道:“我要想学这些东西,专家有什么建议吗?”
“建议你对我好就行了。”施也笑着说。
“这个入门条件是不是太简单了?”
“对一个人好不难,但保持下去很难。”施也回答。
郎月慈侧头看了下施也,说道:“你是不是根本不相信我们会有以后?”
施也认真地剥着手中的虾,没有承认,同样,也没有否认。
很快,把剥好的虾仁放进碗里,施也伸手去拿了湿巾,他一边擦手一边说道:“跟你没关系,是我不相信长久。”
“我知道。”郎月慈并没有表示惊讶,他贴近施也回答说,“我能看得出来。在你选择拉住我的时候,你想的仍然只是当下的那一刻。否则你也不会说出哪怕我是在经历吊桥效应也无所谓这种话。你在明确了可能存在的危机之后还勇敢了一次,当时你承受了很大的心理压力,对不对?”
“干什么?打算剖析我了?”施也微笑着直视郎月慈。
这一次,郎月慈没有躲开,他语气中甚至还带了几分严肃:“你不怕我情绪崩溃,不怕我闪回之后折磨自己,不怕我的躯体化和不受控的生理反应,但你怕我谈论以后。即便我们确实聊过这个问题,但更多的还是从工作层面来谈论的。那是个笼统又模糊的以后,而非我们触手可及的,细枝末节的生活。”
施也坦然回答:“确实,你说得没错,因为我知道依恋系统平均只能支撑两年。还有就是,我的原生家庭和童年幸福得几乎可以写进教科书里成为评判标准。如果我没有学心理学,我或许会抱有期待,但我学得越多,知道得越多,就越清楚这种幸福的关系是万里挑一的,它是幸运,而非常态。我的运气一向很差,我也不奢求会拥有这种幸运。”
郎月慈没想到施也这种想法的根源竟然是幸福。
身边有触手可得的模板,反倒塑造了他的悖论性信念。哪怕他的原生家庭有一点点的瑕疵,他都能抱有着类似于郎月慈在创伤之后产生的“修补”的冲动,去期待自己能够有机会拥有更好的亲密关系。
又或者,如果施也不是研究心理学的,他也有可能像其他人一样,凭借着“身边即世界”的观念,认为自己也可以复制父母的幸福。
然而,就是因为他完全了解他的原生家庭和生长环境是万里挑一的幸运,他才更加不相信自己会拥有。
当一个人理智到成为了觉察者,反而无法再拥有感性的追求和信仰。他能清楚地知道每一句话背后的情绪和隐藏的含义,这导致了他无法沉浸在感情之中。
郎月慈不知道该怎么来响应,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安慰以及给出的承诺,实质上都不能打消施也这种不信任。施也说得没错,这跟是谁没关系,他不相信的是长久的亲密关系,不是单独不相信郎月慈,而是谁的都不信。
然而,让郎月慈没想到的是,施也接着又说了一句话:“但那是以前。”
“那现在呢?”郎月慈立刻追问。
“现在我仍然不相信长久,不过,我由衷地希望自己能在你这里错一次。”
郎月慈愣愣地看着施也,未几,眼眶中盈出了泪。
“这就感动了?”施也笑了笑,他放下湿巾,用手背擦过郎月慈的眼眶,继续说道,“你呢,是非常想拥有但害怕被嫌弃;我呢,是看得太清楚所以害怕自己会毁了所拥有的。你是感性过盛导致的自我否定,我是理性过度造成的情感抽离,我们都不相信幸福会为自己停留,但我们同时为彼此停了下来,握住了对方的手。这也是一种绝配吧?没准咱们就负负得正了。”
郎月慈抬起手勾住施也,把他抱进了怀里。
“诶!虾油都蹭衣服上了!”
“蹭上了我洗。”郎月慈埋头在施也的肩窝里,“我会好的。我们也一定会长久的。”
“嗯。一定会的。”施也轻轻闭了眼,将涌上来的眼泪忍了回去。他清楚知道自己的状态会牵动郎月慈,这个时候不能再让郎月慈有更多的情绪波动了。
抱了好一会儿,郎月慈才松开施也,他用力呼出一口浊气,说道:“好好吃饭!我给你剥虾,你别动了。”
“好。你负责剥,我负责吃。”施也笑着回答。
郎月慈也不想让自己再有情绪上的波动,于是又把话题转回到案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