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笑也没皱眉，语气平静老实，倒真像有几分真情实感。
  夏建国狐疑地上下扫视夏清禾，怎么也不相信是这个“不孝子”嘴里能说出口的话。
  见状，王叔连忙上来打圆场：“老爷你看，我就说小少爷懂事了吧。”
  “冲这主动道歉的态度，您就别和他计较了。”
  “本来就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
  王叔说到夏建国的心坎上。
  夏建国假装严肃喝了口水，道：“下不为例。”
  听见这话，王叔明显松了口气。
  氛围就在王叔的组织下，你一言我一句，表面祥和了起来。
  毕芳回来得稍晚些，看见父子二人坐在餐桌前难得没吵架，还略微吃惊地一愣。
  不过她也没多问，坐下后跟着两人聊了几句，王叔便招呼着人上菜。
  夏清禾家里没有过元旦跨年的习俗，也就是趁着他这次回家，象征地一起吃个“团圆饭”。
  王叔叫厨师做了不少硬菜，十几道菜端上桌，瞬间年味就有了。
  夏建国难得好心情，叫王叔给他开了瓶好酒，一家三人都倒了一杯。
  同时，王叔把客厅的电视打开了，随机选了个元旦晚会放着，听个响，有氛围。
  夏建国见其他两人人都在他的示意下举杯，便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开始发表讲话：“又是一年过完，作为一家之主，我来说两句。”
  “咱们家公子夏清禾也毕业了，算是个真正进入社会的成年人了。”
  “你老爸我还是有点资本，也就你一个儿子，三十岁之前，你怎么玩，老爸不管你，三十岁以后，家里的公司，你得学着打理，你爸我的东西最后还是要交到你手上。”
  “这是你的任务和责任。”
  “画画做雕塑搞艺术可以，爸爸不反对，你这几年搞搞，以后当个兴趣爱好弄着，但是别主次不分。”
  “那些玩意终究不是拿来吃饭的。
  夏清禾听见他爸又说这种话，兴致缺缺，只“嗯”了一声。
  夏建国对夏清禾沉默的反应不高兴，皱着眉去看夏清禾，希望夏清禾能多说两句附和他积极向上的话。
  夏清禾都要被烦死了。
  怎么饭菜一上桌，酒还没喝上一口，夏建国又教育起他来了。
  夏清禾放下酒杯，脸也冷了下来，就要发作回怼夏建国。
  “好了好了，”毕芳看了出来，连忙插话：“老夏，难得高兴的日子，别说难听的话！”
  “谁乐意大过年的听你教育人。”
  夏建国见毕芳帮忙说话，欲言又止，但也没继续抓着夏清禾不放，说了句“懒得管他”糊弄过去。
  眼见气氛冷下来，毕芳把杯子端高了些：“大过年的，都别不高兴，坏运气。”
  “祝词我来说，祝大家新年快乐！”
  “新的一年，都做自己喜欢的事，健健康康的最重要。”
  见毕芳圆场，两人也没继续甩脸色跟着举起了杯子，喝完了第一杯酒。
  王叔很有脸色，立马又把杯中酒倒上，招呼着众人吃饭，气氛这才缓和。
  说是缓和，但几人也不怎么说话聊天。
  这种氛围下吃饭，也很难有什么胃口。
  饭吃到一半，夏清禾觉得有些饱，停了筷子，无所事事地有一口没一口地抿一下杯里的酒。
  这个动作不知道又哪里触到夏建国的神经，他斜眼看了夏清禾，冷脸“哼”一声放了筷子。
  夏清禾被他搞得莫名其妙，一脸疑惑地回看夏建国。
  电视里放着一个《回家团圆》的小品节目，不怎么好笑，甚至有很多网络烂梗，底下观众却是配合地发出“哈哈”的笑声。
  夏建国见夏清禾的目光放了过来，摆起架子清了清嗓：“明天和我去吃个饭。”
  “你李叔叔的女儿元旦放假回来了，正巧赶上你在C市。”
  命令式的语气，压根不管夏清禾答不答应。
  听见夏建国的话，夏清禾皱起眉。
  李叔叔的女儿李秋染他认识，两人算是发小，高中以后见面次数就没那么多了。
  都是过年两家人一起攒局玩玩，吃个饭，因为是同龄人，也能聊上几句，但连亲近一点儿的朋友都算不上。
  简而言之，就是被父母拉着去饭局的苦命小孩儿。
  按理来说，夏清禾的确应该答应赴约。
  但夏建国这种说话态度，一副教育小孩儿的模样，加上两人才吵过架，夏清禾就不大情愿了。
  凭什么夏建国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他早就算得上是一个独立的大人了。
  夏建国对他最基本的成年人的尊重都没有，任何事情都不和他提前商量，也不管他的时间安排。
  这种事在大学就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他忍让过多少次？夏建国又将就过他多少次？
  每次都拿他“爸爸”的身份出来压人，让夏清禾很是无语。
  “不去。”夏清禾拒绝道，不再看夏建国，装作若无其事，继续拿筷子吃菜。
  “你敢？！”夏建国猛拍了下桌子，指着夏清禾骂道，“信不信你老子我把你的卡停掉，以后别想从我这里花一分钱。”
  夏清禾早有准备，存了自己的小金库。
  尽管大部分钱也都是以前从毕芳和夏建国那里薅来的零花钱，但夏清禾依旧坦然。
  本来就是自己爹妈，要点钱怎么了？能够存钱早做打算也算是他的本事。
  A市的房子是用小金库的钱买的，写的他的名字，就是为了防夏建国这一手。
  “停吧。”
  “夏建国，你敢这么做，以后也别指望我再回这个家。”
  放狠话谁不会，夏清禾看着夏建国，冷冷道。
  “我看你真是皮硬实了！”
  “翅膀还没长硬，就敢这么跟你老子说话？！！”
  夏建国猛地脾气就起来了，抄起一旁的皮带，就要往夏清禾身上打。
  第25章 跨年
  好在王叔眼疾手快，上前抱住夏建国，将人拦了下来。
  “老爷，可使不得。”
  “大过年的，这么打孩子，坏运气。”
  毕芳也站起身，给夏清禾使了个眼色，让他先回自己的屋去。
  夏清禾也站起身，并不罢休，对着夏建国又开口道：“有打我的心不如收收你那烂脾气，管天管地，这个家里受不了你的人多了去了，只是我敢说实话，不怕你老夏。”
  “真以为挣了几个烂钱，就不得了，家里人也不当人看，谁都要让着你。”
  夏清禾嘴毒，句句往夏建国心窝子里戳。
  甚至连“爸”也不叫了，你来你去的称呼夏建国。
  “夏清禾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这么说你爹？！””
  “说我挣烂钱？！没我挣的烂钱，你他妈能长这么大？能活这么好？”
  夏建国去掰王叔的手，眼眶发红死死盯着夏清禾。
  “王叔，给我让开，别护着这小子。”
  “今天不给他点颜色瞧瞧，真是要反了天了！”
  “好了，少说两句，”毕芳挡在两个人视线的中间，看着夏清禾，“乖，回屋去。”
  “妈一会儿过来找你，听话。”
  夏清禾看夏建国不顺眼，但毕芳的话还是要听的。
  他跟他妈最亲。
  于是他也没再多说，老实地上楼回屋去了。
  关门上锁，夏清禾叹了口气。
  本来是回家休息，换个环境缓解分手的坏心情的，结果还得受夏建国的气，坏心情不仅没消失，还坏上加坏了。
  不如留在A市过元旦，还能落个清净。
  窗外的雪还在下，夏清禾从透明的窗户玻璃看去，白茫茫的一片，比下午能看见的白色更多了，厚重的积雪堆在门前的树木上，要将其压垮一般。
  他掏出手机，想看看有没有新消息。
  今晚跨年，不少认识的人都发来公式化的群发祝福，夏清禾挑了一两个看起来是自己编辑消息的好友回复了一下。
  往下再翻，梁郁给他发了个“666”的红包。
  没说什么新年祝福，倒是提了句：“别忘了搬家后，请我吃饭。”
  后面跟着一个笑呵呵的表情包，显然是和他开玩笑。
  夏清禾总算露出点笑容，收了红包，礼尚往来也回了个红包给梁郁。
  红包刚发过去，夏清禾立刻收到梁郁打来的视频通话。
  他没多想，按下接通键。
  梁郁穿了身灰色卫衣休闲服，微笑着给夏清禾打招呼：“怎么？在忙，大过年的，收红包都不积极。”
  “没，”夏清禾找了把椅子坐下，开口道，“回家了，刚刚和爸妈在吃饭。”
  梁郁也有些惊讶：“还以为你今年元旦，会和裴骏杰一起过。”
  夏清禾犹豫了一下，没有告诉梁郁他和裴骏杰分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