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割伤不算严重，伤口我们进行了处理，也缝了针打了破伤风，用的美容线，皮肤可吸收的。”
  “不用拆线，不过还是需要隔天换一次药，避免发炎感染。”
  “腿上的伤，不太乐观。”说到这儿，姜医生顿了顿，似乎在想如何措辞更容易让人接受，“他小腿处严重骨折，我们已经手术进行复位和固定。”
  “但从患者清醒后的情况来看，小腿没有知觉，代表依旧有很严重的神经性损失。”
  “后续的恢复程度，得看具体康复治疗和患者的身体状况。”
  “什么意思！？”裴骏杰声音颤抖，“是代表……他之后左腿可能落下残疾吗？”
  姜医生犹豫片刻，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默许地点点头。
  “那是最坏的情况。”
  “恢复状况好的话，能恢复到正常走路，只是会有些后遗症，比如阴雨天腿疼之类的。”
  后面的话裴骏杰听不进去，他拳头放在身侧，死死捏紧，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
  “我知道了，姜医生。”
  “这件事，还请您先别告诉他。”
  姜医生顿了顿，开口：“多久告诉病人你们家属自己斟酌，我不插手。”
  “这也是我叫你来办公室说的原因。”
  “不过详细情况我也会完整地告知他父母那边，不会做隐瞒。”
  裴骏杰点点头，表示理解。
  “行，那我这边没什么事了。”
  “患者那边的话，记得做好情绪疏导，如果需要心理医生干预，随时给我这边打招呼。”
  出办公室时，姜医生又给裴骏杰叮嘱了两句。
  裴骏杰走后，夏清禾思绪很乱。
  一是自己想做跨性别手术的事被裴骏杰知道了，二是刚刚医生给他复诊，作为患者本人他能清楚地感觉到，情况不妙。
  夏清禾不是傻子，姜医生那副态度，按最坏的状况推测——他那条腿很可能会一直没知觉。
  也就代表着，他会成为一个残疾人。
  救梁郁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犹豫。
  甚至觉得，只要梁郁能完整活着出来，就算丢了他这条命也无所谓。
  但他从来没想过，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他会瘸一条腿，变成一个废人。
  窗外漆黑吓人，远处有树和高楼迷迷蒙蒙的影子。
  对面是门诊大楼，不时有救护车“滴嘟滴嘟”的声音，扰得他越发心烦。
  “咚咚。”
  病房的门又被敲响。
  夏清禾以为是裴骏杰回来了，转头去看。
  结果发现回来的人是梁郁。
  梁郁提了个大袋子，招呼夏清禾：“等急了吧，东西买了不少，我拿出来就能吃了。”
  梁郁走到陪护座旁边的床头桌处，将东西放了下来。
  他正准备解开袋子，将东西拿出来，突然发现，裴骏杰不见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梁郁瞬间变了脸色：“裴骏杰呢？！不是让他好好照顾你吗？”
  “怎么人又没影了？”
  “发生了这种事，还能把你一个人撂下，他到底有没有心？”
  “医生叫他过去。”夏清禾连忙解释道，怕梁郁误会。
  应该不是他的错觉……夏清禾从清醒后，能一直清楚地感觉到梁郁对裴骏杰的敌意。
  他顿了顿，开口：“梁郁，我想做变性手术的事和裴骏杰无关，是我自己的决定。”
  “什么手术？！”梁郁吓得手上的筷子差点掉地上，怔怔地回头去看夏清禾。
  第68章 腿伤
  夏清禾瞬间闭了嘴。
  他没有料到，梁郁居然还不知道这件事。
  梁郁可没那么好糊弄，抓住夏清禾的双肩，强迫夏清禾和他对视。
  “你怎么会想做那个手术！？夏清禾，是因为裴骏杰吗？”
  梁郁的声音里那股子怒意更重了，夏清禾丝毫不意外，如果此时裴骏杰在这里，梁郁会马上冲上去给裴骏杰两拳。
  完了……他把事情弄得更糟了。
  “没，和他没关系，”夏清禾死不承认，慌乱道，“我也没想做手术了。”
  “夏清禾！”梁郁双眉紧蹙，愤怒地看着夏清禾，“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是不是为了做手术才来的H市，然后被人骗了？”
  “这下全说得通了。”
  夏清禾没料到，梁郁仅凭他口不择言的一句话，就把所有的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没有回答，用沉默地方式来应对梁郁的质问。
  两人都没说话后，病房陷入安静。
  等待的时间非常难熬，夏清禾像被审判的罪人，等待法官落下最终裁决。
  一阵沉默过后，梁郁只是帮他继续把吃饭要用的小桌摆好，把饭菜放在了桌上。
  “先吃饭吧。”
  夏清禾握紧床单的手松开，抬眸看向梁郁的眼神充满意外。
  梁郁……竟然没有继续追问。
  或者说，没有继续从他这里，要一个对自己猜测的肯定答复。
  梁郁像是不知情一样，又去拿来酒精棉片，给夏清禾擦手，他做事向来仔细认真，一根手指接一根手指给夏清禾擦，连指甲盖都没放过。
  越是这样，夏清禾越觉得不对劲。
  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不过梁郁不问，他就装无事发生。
  说他蠢也好，坏也罢，夏清禾现在只想当个当个鸵鸟。
  “手上能使力吗？需不需要我喂……”擦完手，梁郁拿来勺子冲夏清禾说。
  但他很快自我否定打断：“算了，还是我喂你吧。”
  丝毫没给夏清禾任何拒绝的机会。
  夏清禾点头答应，也没想这时候再惹梁郁，顺从是最好的选择。
  何况，他伤的是惯用手右手，掌心缝了针，的确不方便拿筷子吃饭。
  裴骏杰回来看见就是这一幕。
  刚刚坐过的陪护座被人霸占，霸占的某人用勺一口一口地给他的男朋友喂饭。
  梁郁脸上虽然严肃，嘴角也下拉耸着，但看向夏清禾的眸光还是带着很容易被人察觉的柔情，仿佛这两人才是天生一对。
  他脸色阴沉下来，皱着眉走到床边开口：“我来喂吧。”
  按照以往，梁郁肯定礼貌让位了。
  就算他再怎么不情愿，夏清禾在名义上，也只是他的前男友。
  裴骏杰才是顶着“现男友”被夏清禾认可的人。
  不过在发生这些事后，梁郁怎么看裴骏杰怎么不顺眼。
  以前不顺眼是对情敌的那种，现在不顺眼，是他觉得裴骏杰对夏清禾很不好。
  梁郁压根不搭理裴骏杰，拿他的话当空气。
  裴骏杰自然也做不出抢他手上饭菜去喂夏清禾的事，就这么在一旁站着。
  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微妙起来。
  连吃饭的夏清禾都感觉不自在，他能感觉到似有似无弥漫在两人间的敌意。
  但他不敢多说一句话，现在这个情况，说多错多。
  他只恨自己多嘴，干嘛没事找事去给梁郁解释那么一句。
  明明梁郁什么都不知道……
  但夏清禾不说话，不代表在场的另外两人就不说。
  梁郁又喂了几口饭菜给夏清禾，斜眼看裴骏杰，抿唇：“别在那儿当门神杵着，看着烦。”
  “烦的话就滚，我的男朋友我会照顾。”
  宣示主权般，裴骏杰丝毫没客气回怼梁郁。
  他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对梁郁保持基本的尊重是因为名义上，梁郁是夏清禾的好朋友。
  况且，这个好朋友还得打上个“前男友”的名号，觊觎着现男友的前男友，他们本就该水火不容。
  如果不是特殊情况，裴骏杰绝对不会主动联系梁郁。
  在帮忙找夏清禾这件事上，梁郁也的确是出了力，还和夏清禾一起被关到犯罪团伙那里，受了苦。
  但夏清禾的腿，是救梁郁伤的。
  ——这一点，是裴骏杰推测的，并没有证据证实。
  之所以来医院这么晚，是因为裴骏杰还去了趟警察局，梁郁要守着夏清禾手术，笔录只有他去警察局做。
  裴骏杰从警察那里得知，夏清禾的脚伤是跳楼导致的，当时见到警察，夏清禾第一反应就是要他们去救梁郁。
  裴骏杰了解夏清禾，一般情况下，他不是那么不理智的人，能让他做出跳楼逃生的决定，一定有一个关键诱因。
  梁郁是在当天下午被抓进去，裴骏杰合理推测，是梁郁被抓刺激了夏清禾，他才抱着必死也要就梁郁出来的决心，从三层高楼的窗户爬树逃生。
  为的也是出来找人，救梁郁出去。
  但是……医生刚刚告诉他，夏清禾很有可能左脚会彻底废掉。
  而发生这一切的根本原因，居然是为了救梁郁出去。
  裴骏杰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