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禾看他这副样子，火蹭一下就冒起来了。
  但他还是强压怒火，冷静对裴骏杰质问：“你发烧住院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裴骏杰深深看了夏清禾一眼，沉默一会儿，开口：“陈慕诗告诉你的？”
  夏清禾忍住想和他吵架的冲动，嗯了声。
  裴骏杰：“小病，没必要让你担心。”
  夏清禾听他说这种话更加烦躁，用手使劲捏紧左手的拐杖。
  “带我去你住的地方。”
  再次开口，夏清禾直接命令道。
  裴骏杰似乎是有些意外夏清禾会说这句话，沉默半晌，看了看夏清禾身旁站着的生活助理，又看了看司机和车，说话：“不太方便。”
  夏清禾也犯了倔，说：“就我跟你去。”
  但就在夏清禾说完这句话，生活助理马上打断：“小夏先生，不能这样。”
  “毕夫人要求，您外出的时候必须随时跟紧您。”
  夏清禾去看助理，顿了下，道：“你和司机一起去车上等，我拿个东西就回来。”
  “您要拿什么，我帮您。”助理不依不饶。
  夏清禾板起脸，似乎有些生气，直言：“按我说的做。”
  说完，也不管站着的两人，他拄拐就往裴骏杰来时的方向去。
  助理一脸为难，不知道该不该追上去，他又转头看向裴骏杰，说话：“裴先生，你看这……”
  裴骏杰沉默片刻，回答：“梁郁和他妈妈毕芳都有我电话。”
  “他先和我过去，如果有意外情况，我联系他母亲。”
  事已至此，助理也只好为难地点头应下，但他紧接着又说：“裴先生，您这边也留个我的电话。”
  “有需要帮忙的情况，可以直接联系我。”
  裴骏杰点点头，在通讯录存下生活助理的电话。
  夏清禾此时已经走到远处，冲裴骏杰大喊：“裴骏杰！你还在干什么？！”
  “快过来！”
  裴骏杰朝助理微微躬了下身，便疾步往夏清禾在的方向走去。
  夏清禾看见裴骏杰已经动身过来，心里稍微送了口气。
  他在原地踏步，把身子稍微侧倾，做出副不在意的模样，等待裴骏杰。
  裴骏杰走到夏清禾身侧，沉声说了句“抱歉”。
  夏清禾捏紧拐杖，说：“走吧。”
  “你带路。”
  裴骏杰嗯了声，稍微走在了夏清禾前面一点儿。
  同时，他细心地拿出手机，把照明的手电筒打开。
  夏清禾紧跟着他。
  走着走着，两人又莫名变成了齐平行走。
  裴骏杰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
  夏清禾能感觉到，但又不好说，装出副认真走路的样子，也不和裴骏杰搭话。
  巷子越往深处，路变得越狭窄。
  两边是排污的水沟，一些盖子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不翼而飞，丛生的杂草扎根在潮湿的缝隙处，有的甚至长到了小腿高。
  夏清禾皱着眉，挠了挠手臂。
  虽然刚刚助理给他擦了驱蚊水，他还是被蚊子咬了。
  路面上，铺着的水泥路有些已经烂掉，沟壑的裂痕让本就不好走的路变得更难走，上面偶尔还散落些碎石子。
  夏清禾恍惚一下，支撑的右腿不小心踩上一颗有些大的碎石，整个身子往一旁倾倒过去，就要摔倒。
  好在裴骏杰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夏清禾。
  “疼……”
  夏清禾站在原地，感觉支撑腿抽筋一样阵痛。
  裴骏杰蹩着眉，立马蹲下身，替他查看一番。
  “是脚踝这里吗？”裴骏杰轻轻按压，询问。
  “对，”夏清禾应了声，身子往另一边的拐杖使了些力，把右腿从裴骏杰手里缩了回来，“你别碰。”
  裴骏杰眉头皱得更紧，站起身。
  “我给你助理打电话，送你回去。”
  “不，”夏清禾立马拒绝，“我不回去。”
  “只是抽筋，不用这么小题大做。”
  “你继续带路，我跟得上。”
  裴骏杰沉默，黝黑的眸子看向夏清禾，没有动作。
  夏清禾被他看得不舒服，用拐杖打了下他小腿，说话：“你听见没？”
  “我背你。”
  裴骏杰说完这话，直接在夏清禾面前蹲下了。
  “上来。”
  夏清禾抿唇，没立刻按裴骏杰的指示行事。
  他不想和裴骏杰再有亲密接触行为，何况是这种背着的姿势。
  “别让我催你，既然要去，别啰嗦。”裴骏杰继续说话，“两边都是水沟，你再摔一跤，你妈和梁郁都得找我算账。”
  夏清禾用牙咬了下唇，心一横，躬身趴在了裴骏杰背上。
  这人真是，每次说话都憋不出什么好话。
  尽管裴骏杰这样说，但是宽肩臂长的他，背起夏清禾还是十分稳当。
  他特意起身慢了些，让夏清禾的重心缓缓落在放置背后的手掌上。
  “走了，”裴骏杰出发前，特意提醒了声，“抓好。”
  “哦。”夏清禾下意识双手往前交叉，搁置在裴骏杰脖颈下方。
  裴骏杰见他准备好，继续走路去往他的出租屋。
  黯淡的月光下，两人的人影被拉长，交融在一起，仿佛是一个人。
  拐杖被夏清禾拿在手里，他担心影响裴骏杰走路，由竖着往下的方向改为了横着拿。
  拐杖的质量很好，重量并不轻。
  为了缓解重力带来的压力，夏清禾手臂隔一会儿就裴骏杰肩头磨蹭两下。
  他的脸也不自觉趴在裴骏杰颈边，下巴嘴唇埋在裴骏杰卫衣的帽檐边，鼻尖距离裴骏杰的耳朵只有不到十厘米。
  突然，裴骏杰停了脚步，稍微偏头，冲夏清禾道：“我先放你下来，你帮我提袋子。”
  “拐杖我拿。”
  夏清禾连忙拒绝：“别折腾了。”
  “应该快到了吧，我还坚持得住。”
  裴骏杰：“听我的。”
  说完，他弯腰下蹲，把夏清禾放了下来。
  夏清禾支撑腿接触地面，又感觉一阵酸痛，下意识就去扶身边唯一的支撑物。
  他的手扯在了裴骏杰的卫衣上，这才站稳身子。
  裴骏杰二话没说，把拐杖从夏清禾手里夺了过去。
  他把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的塑料袋塞到夏清禾手里，说：“你帮我拿这个。”
  夏清禾被他安排得明明白白，就这样接过塑料袋。
  裴骏杰又在他面前蹲下，示意他重新趴在他背上。
  夏清禾无奈，还是按他要求行事。
  一番折腾后，裴骏杰重新背起夏清禾上路。
  悬挂在裴骏杰颈前的拐杖更换成了不知道装着什么的牛皮纸袋，一下让别着手，拿东西的夏清禾轻松不少。
  同时，他也涌上股好奇。
  这个塑料袋的重量并不轻，至少比夏清禾第一眼看去估摸的重量要重。
  裴骏杰究竟在里面装了什么？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
  裴骏杰总算停了脚步。
  “到了。”
  夏清禾顺着裴骏杰的目光看去，那边是更窄小的巷子。
  门厅前悬挂着电线，下方接着个不太亮的白炽灯。
  上面缠绕着蛛网，还有叫不上名的飞蚊绕着这盏灯转来转去。
  白炽灯下，能看见有上行的窄小楼梯，露出了两三阶和扶手。
  裴骏杰没放下夏清禾，身子顿了顿，轻轻把夏清禾往上抬了下。
  借由这一瞬的空挡，他把拿着拐杖的位置调整了下，方向也由一开始的横向变为了歪斜着的竖向。
  做完这些，裴骏杰才转身往楼梯方向走去。
  墙与墙之间的间隔可能只有不到三米。
  夏清禾一下明白裴骏杰刚刚调整姿势的用意。
  他没说话，心里却是有些不好受。
  裴骏杰搬的新家，门口居然狭窄破烂到这副模样。
  裴骏杰不知道夏清禾心里所想，很快走到楼梯前。
  他步伐稳健，没有因为多背了夏清禾一个人而重心不稳。
  因为要背夏清禾，裴骏杰没有多余的手打电筒照灯。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夏清禾倒成了那个担惊受怕的人。
  伴随裴骏杰每次上楼移动双腿的起伏，夏清禾身子的重心也在不断起伏，屁股狠狠地抬起，又跌落至裴骏杰的掌心。
  这种程度的触碰，有点过线了。
  夏清禾排除脑子的杂念，希望这截楼梯快点上完。
  但夏清禾的祈祷并未奏效。
  二楼，三楼，四楼……
  裴骏杰都没停。
  他脑子里都数不清裴骏杰在窄小的楼道拐了几次弯。
  旧楼的每层拐角处有平台设计，每处平台都可以算作是一个开放式的小阳台。
  走到最后，夏清禾甚至能看见对面的矮楼的楼顶和黑得如墨色般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