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聊。”
  说完，夏清禾逃跑似的，拄着拐杖，快速进入他的卧室，顺带关了门。
  几乎是在关门的那一刻，他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哼哼哼……”
  夏清禾很轻地靠在门上，不受控制地啜泣。
  他的身体顺着门往下滑动，跌坐在了地上。
  夏清禾不敢哭得太大声，因为他知道，王叔还没走，在门外站着的。
  他看得出，王叔刚刚也是故作洒脱，所以他不想王叔看见他的伤心，甚至流眼泪，这样，会让王叔感觉自责。
  有时候，夏清禾觉得世界的一切真是过于糟糕透顶。
  在他上一秒因为拥有某种事物而感到温暖开心时，老天就会毫不留情地将它夺走。
  就好像人到这世间走一遭，就是为了受苦。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时间不可以停止，美好不可以暂停，苦难与离别，为什么总是和幸福的事物在一起，让人在快乐的时候，瞬间跌入谷底。
  比如现在，他彻底没有家了。
  夏清禾不知道哭了多久。
  他只觉得整个身体力气都耗尽了，那唯一有知觉的右腿，甚至连支撑身体都做不到。
  夏清禾拄着拐杖，趔趄着往前趟了好几步，才勉强摔到床上躺着。
  他躺在床单，胸口因为情绪激动产生的剧烈呼吸上下起伏。
  过了好一会儿，才变得平缓。
  情绪平静后，夏清禾只觉一阵困意泛上来，差点就这么睡过去。
  但他有轻微洁癖，还是坚持着起身洗漱，换了衣服才睡。
  第二天。
  夏清禾是被毕芳的声音吵醒的。
  她“咚咚咚”地敲了两下他的卧室门，便直接推门进来。
  “你这孩子，要回来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毕芳没好气，但眼里明显有着对夏清禾的担心。
  夏清禾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把两只手放在床边，撑着床沿坐起身。
  “妈，你回来了。”
  他有些犯懵，没想到毕芳这个点跑回来了。
  夏清禾还准备今天睡醒了，再去找毕芳和夏建国说事。
  但既然人来了，他也不啰嗦，直接问道：“你和我爸，到底怎么回事。”
  “离了，昨天去办的，”毕芳坐到床上，把离婚协议书掏给夏清禾看，“这件事没想瞒你，想着处理好了，回A市直接告诉你。”
  夏清禾皱眉：“那还不是瞒我吗？你们俩真行。”
  “你是成年人了，我和你爹怎么样，也不影响你未来的生活，”毕芳顿了下，看向夏清禾开口，“今天我是回来收拾一下这边东西的，还有一些这边的房产和投资，能变现的我准备全部变现。”
  “以后，我也不在C市待了。”
  “妈妈和你一起去A市，正好那边我的事业也发展起来了。”
  说着话，毕芳拍了两下夏清禾的肩，露出个笑，表示对新生活的向往。
  但夏清禾还是看出来，毕芳的笑容有些强撑。
  一向打扮精致强势的毕芳今天难得没化妆，眼底因为疲倦都能看出些眼袋，眼睛也有不少红血丝。
  这样的毕芳，夏清禾没怎么看见过。
  他试探着开口：“妈，真不和夏建国过了？”
  毕芳脸上笑容一滞，放在夏清禾肩上的手也僵了下，收回来。
  “怎么，要替你爸说话？”
  “没，”夏清禾撇撇嘴，立刻否决，“我一直都不喜欢他。”
  “只是我很意外，你这次这么干脆利落，和他离婚。”
  “你知道他这次的意外是有隐情的吗？我听说是有人要陷害他。”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作为父亲和丈夫，是尽职的。”
  “我以为……”
  夏清禾话没说完，后面的话，有些不太中听，他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以为我会向很多女人一样，委屈求全？”
  “因为人到中年，利益纠缠不清，经营婚姻其实就是在经营一个利益共同体。”
  “离婚是笔不划算的买卖，因为不划算，为了利益，就原谅他的这次意外。”
  毕芳淡然接过话，替夏清禾补全。
  夏清禾愣神，随即开口：“我可没这么说。”
  “况且……之前我和他吵架时，你来劝我的时候，可不是这副态度。”
  “当时你可不就是委曲求全吗？还说什么婚姻不是靠爱才能经营，利益纠缠不清啥的，话里话外向着夏建国，要我忍他。”
  “你还真是话只听一半，”毕芳看着夏清禾，无语开口，“我当时是不是说过，他要是做什么违背原则的事，我第一个和他分开。”
  夏清禾有些发懵地回想，毕芳……好像的确说过这句。
  只是他以为是她随口讲出糊弄他的话，听听就算了，没有当真。
  但真不怪他下意识这么认为，在这些年里，毕芳扮演的和事佬贤妻良母的形象过于深入人心。
  夏建国是个传统思想蛮严重的中年男人，认为男人养家天经地义。
  家里的经济大头的确都是由他承担，但因为这点，很多家里的大事，最终决定权也是他拍案。
  毕芳在这些事上，很将就夏建国。
  而且老男人喝醉了就喜欢吹牛，毕芳虽然不喜，但是仍旧会陪笑着给夏建国做面子。
  甚至，自己和夏建国每次吵架时，毕芳都会充当润滑剂，帮夏建国说好话，让两人好好相处。
  唯一不同的是，毕芳一直都有自己的事业，夏建国曾经也建议她，要不要直接在家做全职主妇，反正他挣钱多，能够承担家庭经济开销。
  唯独在这件事上，毕芳没有妥协，直接拒绝了夏建国。
  夏清禾记得很清楚，因为毕芳的拒绝，那真正夏建国没少在家散发冷气。
  所以这次毕芳在知道夏建国的事后，能够如此快刀斩乱麻地去离婚，真的很令他震惊。
  第103章 曾经爱过
  毕芳淡淡开口：“我做事，一直有自己的底线。”
  “我的底线就是家暴和出轨，这两个，只要犯一个，只要犯一次，我都不会原谅。”
  “夏建国触红线了，我不管他是什么理由，只看结果。”
  “之前愿意将就，是因为没到那一步，身为夫妻，互相磨合过日子很重要，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你爸夏建国在这方面，也是有做妥协的。”
  毕芳很客观地评价，没因为夏建国出轨，就恶意说他坏话。
  但这样冷静的评价，也让夏清禾疑惑。
  他开口，问道：“妈，你真的……喜欢过夏建国吗？”
  因为这个问题，毕芳沉默片刻。
  过了许久，她才叹了口气，回答：“有的，我不是纯为了利益和他在一起的。”
  “至少在没有步入婚姻前，我们是拥有过爱情的。”
  “你爹那时候年纪也不大，年轻气盛地创业，人瘦精干长得帅，整个人朝气蓬勃，很招小姑娘喜欢。”
  “他主动追求的我，一开始，我没答应。”
  “你不是一直觉得，你爸配不上我吗？实话实说，我最初也是这种想法。”
  “那时候他创业，没钱外加文凭不高，我出国留过学，什么男人没见过，家里条件不说大富大贵，但也比他好了几倍不止。”
  “他呢？除了脸帅点，其他一无所有，要说找帅的，条件比他好的，我追求者里也有至少不下三个。”
  “那你怎么还……”夏清禾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把心里想的那句话说出口。
  但他实在想不通，他妈怎么从一堆好男人里挑了夏建国这么个货色出来。
  “唉，这话可轮不到你说，”毕芳倒还有心思和夏清禾开玩笑，调侃两句道，“他可是你爸，不和他在一起，怎么会有你。”
  “行了，我不说，”夏清禾闷闷道，“你继续讲吧。”
  他还是老实地做个听众就好。
  毕芳看他这样，唇角微翘，隐约露出一抹笑，继续说话：“你爹还是有优点的。”
  “我拒绝他后，他没放弃，那时候他公司也出了点问题，每天忙得焦头烂额。”
  “但即便是这样，还是没忘记每天给我买束花。”
  “甚至上下班，也准点出现在我家楼下和公司楼下，要接送我上下班或者请我吃饭看电影，即便我没给他什么好脸色，拒绝他，他还是不厌其烦地跑来做这件事。”
  夏清禾：“……”
  毕芳只瞥了他一眼，就说：“你是不是觉得，你爹这种行为不道德，明明女方都拒绝了，为啥还上赶着纠缠？”
  “我可没说，”夏清禾闷闷道，“你别瞎猜我在想什么。”
  “你是我儿子，我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
  毕芳一副猜中夏清禾在想什么得意模样，说话：“这种行为只要保持一定尺度和合理的社交距离，并不会引起人反感。”